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气不过

这次宋明臻的后背上结结实实多了一个爪印,痛得她“嗷”一声叫出来,一下子跳得老远。

自从宋天极死了之后,宋明臻觉得自己越发怕痛。小时候好多次被宋天极和那些太监嬷嬷们折磨得险些没命,她也没有叫嚷过,没怎么哭过,现在倒是一丝一毫的痛,都能惹出她大大的反应了。

许是太平安稳的日子过得多了,许是遇见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些人。

知道了甜,就受不得酸和苦了。

而且呀,在碧落面前哭闹,装脆弱,玩“心机”,一点也不丢人。她享受这种“乐趣”。

碧落说:“寒儿,自小到大,你知道你干的最多的事是什么吗?”

宋明臻戒备地望着碧落不说话。

“嘴硬!你干的做多的事就是嘴硬!”碧落恨铁不成钢地说,“燕王离开京城之后,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既然你认定了燕王,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很多事就不能由着性子来了。燕王是正人君子,最是柔善宽厚,与世无争,很多仇怨既然他不愿计较,你就不会多做计较,随意取人性命,你说你不想用自己的罪孽连累燕王……”

“你……”宋明臻越说越怂,“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

碧落叹了口气,说:“你说你要以他为榜样,以他的标准要求自己,要多行好事,那现在有是做什么呢?我之前在你那里学过一个瑨国人流传的成语,叫‘朝三暮四’,你看看,你不守信用,可不就是朝三暮四、反复无常吗?”

“可是……可是我这次没有害人,只是不想让孤野他们被别人害了去。碧落,这次和往常不同……”宋明臻为难地说。

碧落说:“可是刚刚诅咒瑨国皇帝死的,是谁啊?想放任谢迎天杀人的,是谁啊?”

“我那是……”

“你当然明白,燕王对这个皇位不感兴趣,他就算想要,也想靠自己的本事挣,你可不能再用那些小人的眼光看他。而且啊,金陵城里除了燕王不喜欢的那些人,还有周家兄妹,还有赫连绰和冯煌,还有许许多多燕王拼了命保护过的百姓。你明明有能力救却不救,他知道了,虽不会如何责怪你,难道就不会伤心吗?你该怎么面对他?”

宋明臻拉着脸坐回原位,说:“我不想让孤野他们再支援城门,不只是因为担心孤野他们的安全,还有别的原因。”

“气不过?”

“嗯。”宋明臻点了一下头。

碧落心中了然,说:“自从楚王回京,你的心情好像变差了许多。我知道,你讨厌司砚——换句话说,你讨厌一直被皇帝偏爱的司砚。你和燕王很多经历相似,少了太多天伦之乐,可是司砚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你在为燕王鸣不平,也在为自己鸣不平。”

宋明臻晃动了一下眼珠,又噘着嘴低下头,小声含糊地说:“你今天懂的尤其多。”

碧落没有在乎宋明臻的“吐槽”,自顾自地说:“司砚此行川蜀,回京之后很容易地得到了朝廷内外的感激和仰慕,他的父皇将他安排在身边,还悄悄给他谋划未来的事,反倒好像把咱们黎国——尤其是作为和亲公主的你——丢在一边,在送死的事情上,却把我们推到前面,这种事,放到谁身上谁都会生气的。可是啊,寒儿,你现在的决定可不是为了司砚,更不是为了瑨国皇帝。你已经被瑨国皇帝对司砚的偏爱蒙蔽了双眼——说得再直白一点,你太在乎司钺的未来了。”

宋明臻一时语塞。

碧落虽不是七窍玲珑的人,却是个活得通透、看得明白的人,尤其在事关宋明臻的时候,就好似被比干附身了一般,聪明得过头。这一点,宋明臻早就知道。

不止知道,而且享受其中。

碧落继续说:“李素生两天前收到了贵州的飞鸽传书,说燕王已经完全掌控了云贵的水军,还打了几个胜仗,这也正好和你昨天分析出来的谢迎天的境遇相吻合。他这一路上,不像司砚那样顺风顺水,却是实打实干出来的,而且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谢迎天的反军。到时候在朝堂上,两位皇子的功劳一一摆出来给大家看,难道谁还能当瞎子颠倒是非不成?再者说,瑨国皇帝为司砚这样安排,很好啊。若是让你和叶蓁蓁同时嫁给司砚,必定要分出嫡庶,叶家嫡女,怎么也不愿意做妾吧。你是公主,自然也不可能屈居人下。这样一来,你就有了和瑨国皇帝谈条件的机会了,顺顺利利嫁给燕王。到时候燕王想做皇帝也罢,不想做皇帝也好,岂不是燕王说了算?”

“咦?”宋明臻大奇,“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句句在理诶。这些都是谁教你说的?”

“这个……”碧落干咳了一声。

哦,懂了,原来碧落除了自己“开窍”之外,确实有“外援”啊,不知道她和她的“外援”最近见过几次面,说了些什么——反正不会是正儿八经的话。

“哎呀呀,”碧落尴尬地一挥手,从石凳上站起来,“你其实也不想放弃金陵城,不过是一时气话。可是你耍小性子也得有收敛,我又听见城门口擂鼓的声音了。咱们的兵马去得太晚,总归不大好。”

宋明臻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知道啦,女菩萨!”

司钺这边的战事比京城要明朗得多。

短短半个月,司钺的大军兵分三路,三胜夷陵,两战虔州,水淹信州,招降庐陵,横扫江州、泉州,其势直逼永嘉城。以这样的速度,攻破杭州,解决盘踞在苏州和宣州的溃败的反军,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罢了。

战后整顿兵马船舶的时候,尚在头晕目眩中的金戈瘫在地上问司钺:“以咱们现在的速度,谢迎天应该很快就能领兵跟咱们干了。这么说起来,金陵的危局差不多算是解了吧。”

司钺可没有这么乐观。他说:“谢迎天不会来跟我们决战的,他会继续猛攻京城。你说的‘围魏救赵’这招,在他那里根本行不通。他早就已经疯了。”

金戈抬起沉重的眼皮,在湿漉漉的土地里一瘫,问:“大帅,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你问一些大逆不道的问题,我劝你还是不要开口了。”司钺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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