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砚很少接收到善意，虽然对方明显是被自己以前的桌子恶心到了，下晚自习后他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待人走完后把新桌子搬到了讲台边。
为了防止班上的同学卖他向顾洲示好，第二天他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同学。
祝砚看了一眼讲台边的课桌，很好，干净的。
背了十来分钟单词，顾洲的小跟班拿着一瓶墨水和一小袋动物内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这件事他干了快一个月，已经非常熟练了。
但奇怪的是好几个同学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不是前几回那种害怕，而是好奇。
好奇什么？每天干的事不都是一样的吗？
要他说，就应该把祝砚拉厕所里拍点视频，手里有点东西不就听话了，昨天竟然敢放他们鸽子，害他在天台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冷风。
小跟班在熟悉的地方没看见被折腾得脏污不堪的桌椅，有些疑惑的往前排找，难道换座位了？
祝砚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从家里带的半截晾衣杆，木质的，打人非常疼。
小跟班还在不信邪的找印象中的桌椅，坐最后一排戴黑框眼镜的口罩男突然毫无预兆地向他发难，他只感觉手被什么东西向上敲了一下，墨水全洒在了自己身上。
还没等他抬头，又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腿上，班上的同学只听见扑通一声，每天定时定点来泼墨的小跟班已经跪在了地上，挣扎着求饶：“你谁啊，我告诉你我可是替顾洲办事！”
祝砚摘下碍事的眼镜，小跟班立马认出了人：“你……”
一双鞋踩在了他的脖子上，令他咽下了准备骂的脏话。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小跟班依旧下意识拽着那袋动物内脏，祝砚轻笑一声，冲着他的手挥了一棍子，而后把晾衣杆怼进袋子里沾了点血，语气温柔：“吃早饭没？”
小跟班哪能看不懂对方在做什么，奈何脖子还在人家脚下，连缩头都做不到，眼看那沾了血的晾衣杆离自己的嘴越来越近，近乎声嘶力竭道：“吃了，吃了，祝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得了承诺，祝砚满意了，松开脚往后退了一步，小跟班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教室。
考虑到顾洲可能会派下一个小跟班过来，祝砚把晾衣杆留在了垃圾桶旁边，今天上午第一门考英语，但按照课表，今天是语文早读。
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在教室门口笑里藏刀的对线了十分钟，从“今天就一模拟考没必要这么重视”聊到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你一节早读”。
最后语文老师获得了胜利，把新整理的“历届满分作文开头”发了下来：“昨天发的古诗词默写填空做完没？”
教室诡异的安静下来，四大页高考真题，语文老师扫过一张张心虚的脸，恨其不争的拍了拍讲桌：“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只有老师急你们是一点也不急，我的要求很高吗，只需要你们拿出一个小时来……”
坐在祝砚前面的同学小声的跟同桌吐槽：“都这么说，数学老师让拿一个小时做题，英语老师让拿一个小时背单词，物理老师让拿一个小时来背公式，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很不幸，这声吐槽被耳尖的语文老师听见了，前桌和同桌双双罚站，喜提一对二高考动员大会：“付出和回报是成正比的，提高一分，就可以干掉上千个人……”
祝砚抬头看了一眼前桌的背影，感觉他现在可能在想“我就是被干掉的那一千个人中的一个”。
早自习还没下，门口先站了两个人，祝砚本以为是顾洲，没想到是昨天搬新桌椅的二人组。
“桌洞里没被放东西吧。”小卷毛弯腰检查了一下，惊喜的转过头，“段哥，干净的诶！”
祝砚沉默了，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他们也就在自己的座位上考一天。
被叫作段哥的少年似乎松了口气：“哥们可以啊，明天顾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你要不要去玩？”
祝砚果断拒绝：“不了。”
段哥有些失望，努力诱惑他：“明天有热闹看，真的，顾家老爷子传统古板，要是让他知道顾洲在学校里搞泼墨水塞死老鼠的小手段……”
受害人祝砚瞬间懂了少年的打算，但依旧不为所动：“不去。”
不管他去不去，这个姓段的都会这么做，小说里顾洲后来换了花样，估计也是因为他。
既然如此，没必要去浪费时间，高三生的假期是很珍贵的。
最近他的视频录播在线人数稳定在了1000+，录播内容很简单，前半段吃东西，后半段念稿子，整个视频有五十分钟，是他在家偷偷录的，只有极少数人发现了这是一个视频轮回播放，每天基本都能赚两百的佣金，偶尔甚至能到五百。
每天更新的视频则是晚饭，祝砚在做决定前没想到录吃播这么尴尬，每次他想开口都感觉不太好意思，以至于每期视频他都只安静吃饭。
结果没想到他第二期视频火了，一是因为有的人没吃过热凉面，所以有些好奇，二是因为他录的时候前桌正好来他所在的饭店吃饭，见他在拍视频十分惊讶：“我是不是误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当时祝砚的脸顺利就红了，尴尬得脑袋发懵，但他坚强的冲前桌笑了笑：“没事。”
把这一段剪进视频有点小记仇的意思，毕竟前桌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好几个同学看过来，祝砚第一次两分钟吃完一碗面。
这就是火的第三个原因。
【想不到昵称：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看到一瞬间脸红[笑哭]】
【玛卡巴卡补卡：沉浸式社恐吃播，好尬啊哈哈哈，但是他真的好帅！】
【cisyam：baby！你完全不用说话，就光吃饭就已经很可爱了！（刚补完上一个蒸饺视频，怎么才两个视频！快更！）】
【本人期末永远不挂科：救命，他嚼了吗？两分钟一碗面？】
【小也睡不醒回复“本人期末永远不挂科”：大胆点，他还跟同学说话了，一分半一碗面。】
【我想吃汉堡炸鸡喝奶茶回复“本人期末永远不挂科”：还好吧，我吃面基本也就两分钟。】
一夜爆涨十万粉，第二天祝砚反而不敢开直播卖东西了，容易被骂吃相难看，但他很快就端正了自己的思想。
就是为了赚钱来的，怎么能因为怕被骂就改变主意。
出乎意料的是，骂声不是很多，下课的时候祝砚瞄了一眼弹幕，他们正在夸自己一本正经的背稿子可爱。
考虑到一直拍摄学校门口的饭店会过于单一，祝砚放学后直奔自助餐，88的海鲜自助，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依旧有些小贵。
餐厅里人有点多，隔壁桌几个大叔正在聊自家儿子，说臭小子长大了干啥都不跟爸爸说了，另一个大叔乐呵呵的说自家儿子喜欢吃鸡，等吃完饭带半只炸鸡回去。
另一桌是两个女同学，正在激动的聊最近热播的电视剧，聊着聊着突然咬牙切齿起来：“前队友真的恶心，出道开始就是主推，好资源一个接一个的砸最后只拿了把金扫帚，现在我们小染播的剧爆了，他又来蹭，哼，再蹭也不过是——祝你早日成为真正的演员。”
说到最后一句，两个小姑娘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祝砚叹了口气，心想这可不能录进去，刚准备开始录制，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天才画家：我在金悦国际。】
【天才画家：[定位]】
【天才画家：打车费等你回家给你。】
看得出来，这位大方的老板仔细看过他发的须知，但祝砚刚付完88，还没开吃，挣扎道：我在吃饭。
【天才画家：好吧。】
祝砚松了口气，有些意外老板的好说话，重新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准备录制。
【天才画家：你怎么还不发餐厅的定位啊。】
祝砚愣住了，反复看了三遍聊天记录也没搞明白老板为什么会把“我在吃饭”理解成“你来餐厅画”。
他本打算跟老板掰扯一下，但删删改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发了定位过去，让老板过来反而省了他的事。
老板坐车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祝砚固定手机的时候生怕再弹出什么微信消息，吃播他现在已经录得很熟练了，风格固定在了埋头猛吃，全程不说一句话。
老板来的时候祝砚还在往嘴里塞牛排，对方的眼神在牛排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看了一眼桌上的烤鸡翅，薄脆披萨……
最后和祝砚对视上。
对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祝砚咽下嘴里的牛排抽了张纸：“要换个地方画吗？我两分钟就能吃完。”
老板摇了摇头说不用，在餐桌上清了一块地出来，祝砚想到上次不能皱眉也不能笑，默默地放下了刀叉。
“自助餐浪费食物会扣押金。”老板语气认真。
这是让他继续吃的意思？祝砚试探着舀了一勺冰淇淋，老板低头画得认真，餐厅依旧很吵，他却能清醒的听见铅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吃饱喝足，听着耳边的沙沙声，他突然感觉有些困。
这次依旧是速写，但画的时间比上次久了点，老板把隔壁桌的大叔和那两个小姑娘一起花了进去，大叔们正在碰杯，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看手机，而画里的祝砚低头看着紫菜蛋花汤。
不得不说老板的绘画水平进步非常明显，祝砚本人竟然从画里品出了他本没有的孤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