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颠倒的武林(22)

细雨纷飞,街道上已无行人——原本零星人影,在二人交手时,已逃开此地。

林万一与令狐婷相对而立。虽然相顾无语,彼此间的空气,却凝重而肃杀,仿佛染上了一阵火-药味,只差一个引爆点。

令狐婷手腕一震,软剑如蛇抖动,她唇角上勾,说起话来,却满含威胁:“虽然我很不喜欢姓阎的这个人,可谁让我跟他都是罪谷的人,而你又正好出现在我面前。不管你是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副实,我不对你下手,都说不过去……”

一语未毕,她轻轻一跃,便跨越了两人之间三米距离,如银蛇般的软剑直冲林万一面门而来。

林万一以不变应万变,盯紧了软剑的轨迹,挥动手中仅存的伞柄意图格挡。只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也知道了为什么令狐婷的绰号是“诡剑”。那把长约二尺三的软剑,在她手中就像是一条活生生的小蛇,每一次变换都无比灵活,难以捉摸,让人每时每刻都感到毛骨悚然。

——最惨的是,这还只是令狐婷的试探而已。

林万一丢开被切开几段的伞柄,仍由其碎成一地残渣,心中冷静地思索着。

从他的角度出发,刚刚令狐婷就是一下子跳到他面前,“刷刷刷”几下,就把他的“武器”给切了,然后又“嗖”地回到先前所在的位置上,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两息——正如他们第一次交手时,也仅仅持续了十来个呼吸。

令狐婷的身法真的很快,林万一基本可以肯定,只有对方打算凭借速度放他风筝的份,而他的确无法奈何她,毕竟他没在这方面下过功夫——百里未明也没有。

虽然令狐婷在宗师榜的排名在阎正权之下,可是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毕竟后者的轻功更胜一筹,打不过但绝对跑得过——那时如果不是这个“辣手阎王”对林万一怀有轻视之心,被林万一当场抓住跑不掉,姓阎的真死不了。

令狐婷则不一样,有一个反面教材在前面,她肯定会小心再小心,以她丰富的战斗经验,必然能够轻易看出林万一菜鸟的本质,并会最大程度地利用好自己的长处。

事实也是如此,方才的试探,让令狐婷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东西,她双目中闪过一抹精光,短暂调息后,蓦然由静到动,消失在林万一的视线范围内。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林万一下意识将八成内力汇聚在背后,结成一层薄薄的“气壳”。只听“锵”的一声,这是自己的“护体内气”与令狐婷的剑相撞。虽然那个临时结出的“气壳”就此破碎,但同时也挡下了那阴险的一剑。想到这里,林万一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罡气?不,不对……”一招无功而返的令狐婷却比林万一更加震惊,没有立即刺出第二剑。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林万一方才折腾出来那层护体气芒与“武林神话”的护体罡气有些类似,但并不是真的罡气——如果林万一真的是武林神话,如今面对她,也不至于如此窘迫。

稍稍放下点心的令狐婷轻笑一声,再次动了起来。

光凭眼睛,林万一几乎无法捕捉到令狐婷的动作。对方快得就像懂得分-身术一般:上一秒还在前方出剑,下一秒却到了身后;刚刚挡下来自左侧的剑气,右侧却又冷不丁地来了一剑……只觉到处都是她的残影。

令狐婷明明就在他身侧,触手可及,只是其人身法又快又诡异,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似是毫无规律,却又别有一种奇妙的节奏感,让人捉摸不透之余,还生出一种莫名想吐的欲-望。

“你也是用拳头,洪武门也是用拳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令狐婷进攻的同时还在说话,显然还有余力。她的轻松,隐隐给人带来一种“我不如她”的压力。

林万一没有理会此女的言语,而是把全副精力用在感应其出招方位上。他之前的担忧,完全成了现实,令狐婷凭借自己的高机动性以及武器优势,放起了风筝。前者现下完全是靠比后者更加深厚的内力,强行荡开那把阴险无比的软剑——以及附在软剑上的阴寒之气。

交手好几个来回,不仅令狐婷对林万一的底细略有了解,林万一也已经察觉到令狐婷之所以一顿操作猛如虎,却至今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阳性内力天克了她。

令狐婷修炼的,显然是纯粹的阴性内功,她所出的每一剑,都含有难以发觉的阴寒之气。如果不注意的话,久而久之,身体里的异种内力越积越多,被冻得手脚僵硬已经算好,最怕是突然爆发,引起内力紊乱,届时走火入魔,神仙难救。

换种说法,令狐婷的输出方式,堪称是物法双伤,是不断给对手叠负面状态,将战斗的节奏掌控在自己手上。即使面对擅长横练功夫、皮糙肉厚不怕软剑锋利的人,她还暗藏阴寒之气的杀机。

但很不凑巧,即便林万一看上去难以反抗,只能被动挨打,实际上却恰好克制住她的打法。虽然他没有横练功夫,身体不算强壮,但是内力爆发力强,对方打入他体-内的寒气也被吞噬殆尽——水能灭火,但一杯水泼进火海,只会被蒸发掉。

自从林万一离开武林盟南下至今,已经过去大约半年。在这半年里,他也没有放下《逐日大法》,寿命上限再度缩减十年,换来的是给自己又添加了近百年内力。换言之,他如今的内力积储,已经达到了三百年!没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半个月前他即使捉住了阎正权,也没法将人直接打死。

百里未明是个聪明人,在徐正齐去世后,他给自己定下了一系列变强的计划。虽然他本人没用上,“接替”了他的林万一,却“继承”那一份计划。

百里未明的思路很明确,他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天人化生”境界,甚至要超越徐正齐。因为他的目的,正是要查清徐正齐的死因,而后为父报仇!

徐正齐的死,武林盟对外宣称是走火入魔,但也有少部分人知道,他是被杀死的。其尸体,从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伤痕,内里脏腑俱裂。他没有理由自杀,那么就只可能是他杀。

可问题的重点在于,徐正齐已经是天下第一了,有谁能够杀了他?

武林盟所得情报显示,徐正齐出事前后,自天下第二到天下第十,除了“醉梦夫人”和“多情公子”向来行踪诡秘,其余人等都在各自门派里待着,有充足的证人。而即便是第七和第九联手,他们也不是徐正齐的对手。

武林盟不是不想调查徐正齐的死,可是他们没有线索,他们甚至不知道徐正齐什么时候离开武林盟,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百里未明也不知道,他只知自己老爹是去“赴约”,问其何时何地何人,却只得到一个复杂的表情。最后徐正齐被儿子磨到没脾气,才透露了两个字——南疆!

得知父亲去世,百里未明面上不显,暗地里却做足了准备。而他那些准备,如今被林万一照搬给自己。

真正的武者,内力是不可或缺,但外功招式同样重要,单单是一个发力的技巧,便足以成为两个武者之间胜负的决定因素。

从小只练过基础拳法的百里未明,在《逐日大法》这种“催命”功法的逼迫下,深知自己的时间并不充裕——说句大实话,这样练着练着搞不好就当场去世的功法,也只有林万一,能够随时确认自己寿命上限,还能大致估算出“寿命——内力”的转换比例,才敢肆无忌惮地修炼。

缺乏时间,又急需实力,百里未明放弃了那些花里花俏的东西,直接选择的简单粗-暴的战斗方式——不要身法,不要武器,只用一双拳头爆发。

天信楼给林万一起了个“烈日霸拳”,其实没有起错,某种程度上还十分贴切。因为他除了《逐日大法》这部内功心法,修习的外功套路,正是一套名为《烈日拳》的拳谱。

这套拳法的创作者已经不可考究,百里未明也不知道是它是在什么时候混进了武林盟的“杂物堆”。此拳法非宗师不能练,因为只有宗师的内力储备,以及被拓宽的经脉,才能支持其发力输出。刨除这项制约,《烈日拳》练起来异常简单,入门容易,精通不难,堪称傻瓜式操作。

对于已经达到宗师水准的林万一来说,仅有的限制条件——需要阳性体质、阳性内功,根本不是问题,于是练了几回便彻底上手了,只差实战经验。

面对滑不留手又谨慎小心的令狐婷,林万一早已不指望她会犯傻,被他捉住往死里揍。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个性,因此,他决定试试全力爆发。

深吸一口气,一直被动防守的林万一调动起全身内力,突然摆起拳势在原地飞快地横扫一圈。炽热的阳性内息自他身上喷涌而出,将猝不及防的令狐婷逼退数步,更重要的是,她维持不住那鬼魅般的步法,现出“真身”。

林万一抓住这个机会,右脚一蹬,快如离弦飞箭,直往令狐婷所在奔去,原本所站立的石板,已是碎成齑粉。

令狐婷神色微变,第一时间选择退避。她轻如飞燕,“飘”到半空。可此时,虽然她已离开原地,林万一那一拳亦已经轰出——霸道的气劲擦过纤细的腰身,雪肤女子脸色变得更为苍白,唇间忍不住冒出一声痛哼,翩翩仙子猛然坠落在地,还不雅地打了个滚。

当然,当令狐婷看到那只是擦到她的拳劲落在六米开外的一栋两层砖石小楼上,顿时炸毁大半,她的脸又白了一个色。

林万一深谙痛打落水狗的道理,没有任何迟疑,在令狐婷落地后,当即打算轰出第二拳——不料,一个草编斗笠忽然从侧面旋转飞来,犀利如炮弹一般,本是“脆弱”的斗笠,深深插-进了二人之间的石板地中,生生镇住了在场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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