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先知牌的被缚与解缚

这是一张金属材质的卡牌,扑克大小,通体金黄色,仿佛就是由黄金浇注而成。

但宁川却清楚,这卡牌是由某种未知金属元素制成的,具体的他也无法解释,但总之不会是黄金制品这么简单。

除了他手中的这张先知牌,这样的黄金卡牌还有两张,另外还有十张白银卡牌。

总计十三张卡牌,便是那场盗火计划的成果。它们直接赋予持有人异者的身份,以及各种神奇的能力。

宁川手中的这张卡牌,正面雕刻着一副人像。

那是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形象,衣衫褴褛,右手拄着一根粗壮的木杖,左手则是置于小腹前方,托着一颗晶莹圆润的水晶球。

“他”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任意披散。而本该刻画五官的脸部位置,则是空白一片。

这是一个无面人。

这张卡牌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还不是这个人像,而是两条粗壮的锁链。

一条自卡牌的左上角至右下角,一条自右上角至左下角,交叉成“X”形。

手捧水晶球的“先知”,就这么被两条锁链无情地囚禁了起来。

而这,正是拜周解所赐。

周解,十三盗火英雄之一,宁川至交好友,黄金卡牌“国王”的拥有者,现联邦第一议长。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如今这位身影伟岸的英雄人物,已经是人类的最高领袖。当然了,叛军和抵抗军这两个组织除外,他们从未承认过联邦,就更别提什么第一议长了。

看着那两根深深刻在卡牌上的铁链,宁川的目光愈发晦暗。

它们封印了他异者能力的同时,也让他的体质虚弱到了极致,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也是宁川沦落到这般田地的根本原因,否则以他的本事,就算没有异者的特殊能力,也绝不至于十余年间在H市苟延残喘,东躲XZ,现在还被一只小猫堵在了屋里,只剩下等死这一条路可走。

黄金卡牌的正面,是“先知”人像和封印着他的两条铁链,而在背面,则是一根长长的、蜿蜒的藤蔓。

这枝篆刻在卡牌背面的藤蔓,细长而茂盛,自卡牌的左下侧开始,向上爬升,然后绕着卡牌生长,至右下侧为止,像是一个被植被覆盖的拱门。

藤蔓起始位置的上方不远处,有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当年的盗火者中,有好几人都成为了卡牌持有者,每一张卡牌的背面,也都有这样的藤蔓。

通过多方论证,他们终于弄明白了那朵小花的意义。

藤蔓上长出一朵花,就代表着一阶异者的身份。

随着卡牌持有者对特殊能力掌握的加深,那朵花会逐渐绽放,直至完全盛开,长出第二个花骨朵,便是晋升为二阶异者的标志。

但可千万别因为宁川这个一阶异者的身份,就小瞧了他。

毕竟是黄金卡牌的主人,即使只是一阶,身体各方面的强化也足以媲美正常的三阶异者。

当然,这些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自打被周解封印,然后在那片火海中,莫名其妙传送回自己的家乡之后,他就再也没感受过那种力量了。

被铁链锁缚的黄金卡牌“先知”,对于现在的宁川来讲,仅仅是一个帮助他回忆的小物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将卡牌从太阳穴塞回脑子里之后,饥饿带来的眩晕感,再次向宁川袭来。

他晃了晃脑袋,然后伸手打开了窗户。

刚开了一个缝,凛冽的寒风就呼啸着涌了进来,骤然吸入冷空气的宁川,感觉肺管子生疼。

自从那十三座神庙出现之后,蓝星的生存环境是一年比一年恶劣。夏天炎热无比,冬天则更是一副千里冰封的末日景象。

就比如现在的H市,白天的室外温度保守估计也有零下四十度。而到了晚上,则极有可能突破零下五十度的大关。

虚弱的宁川快速将左手伸出窗外,在那个狭窄的水泥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的同时,右手使劲关上了窗户。

这一把冰凉的白雪并没能缓解饥饿感,反而让他更加难受了。

晕眩如潮水般袭来,宁川艰难转过身,扶着墙一步步走向客厅。

他准备打开那扇厚重的防盗门,直面门外那只该死的恶猫,用它的血肉来补充体力。

对于现在的宁川来说,击杀一只健壮的三阶猫科异兽,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他被困的这个房间在22层,从窗户跳下去的话,绝无生还的可能。

宁川硬着头皮,一边扶着墙,一边朝客厅摸去,准备开门杀出一条血路。

“小东瀛,你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

但身体状态终究还是到了极限,宁川在距离防盗门三四米远的地方,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昏睡之中,宁川做了一个梦。

这几年,他每次做梦,都是梦到从前,尤其是大灾厄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时代,一个物资充足的时代,一个最好的时代。

在绝境之中昏迷的宁川,却梦了件喜事。

和往常一样,这一次的梦境也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并非虚构,是一场大学同学的婚礼。

这个同学出身于偏远山区,大学毕业后,就返回家乡中学当老师,并遵循长辈的意愿,很快与一位同乡女子订婚。

那时刚刚毕业半年,猎人学校还未开学,宁川依旧处于休假状态。

收到请柬后,他没有思考太多,便决定亲自赴约,而不是潦草地手机转账了事。

大学期间,这个同学是宁川几位交心朋友之一。

宁川还记得,为了按时赶到请柬上的那个拗口地址,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飞机转火车,然后坐了一夜的汽车,最后又搭了一段牛车,才终于到了地方。

沿路打听,总算没误了事,正好在开席前赶到。

这个同学名叫王伟,是个朴实的汉子,一看到宁川的身影,拉着新媳妇就跑了过来,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这这……这是我大学同学,我没骗你吧,我是真上了大学的!”

脂粉涂得有些重的年轻媳妇,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我那是逗你的,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上了大学?”

这时宁川才发现,原来大学同班八十多个同学,只有自己来了,也难怪王伟激动。

宁川掏出准备好的红包,王伟却坚决不要,说他能来,就已经是最好的新婚贺礼了。

好一顿撕扯,最后宁川说这两千块钱,是给学校孩子们的,强硬的王伟才终于软了下来。

他仔细将这个红包收好,然后替孩子们感谢了宁川一遍又一遍。说要用这两千块钱,进一批旧书,在学校中建一个小小的图书室。

一个简单的仪式之后,婚礼终于进入最精华的环节。

吃席。

宁川这一路谈不上风餐露宿,但也确实没吃上什么饱饭,就指望这一顿好好补补呢。

随便在婆家阵营这边找了个空座,宁川赶紧坐了上去,看着一道道大菜被送上桌。

四喜丸子、红烧肘子、烧鸭扒鸡、熏酱猪蹄、油爆大虾、红烧鲤鱼、清炖排骨、爆炒腰花、凉拌银耳、蒜薹炒肉、油炸花生米……

梦境之外,饿昏在地的宁川,砸吧了几下嘴。

他很确定,当年那场在风沙中举办的婚宴,绝对没有这么丰盛,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是在做梦,吃了再说。

梦中,那盘四喜丸子就摆在宁川的面前,他正要伸手去夹,忽然又有些踟蹰。

这大肉丸子份量不小,总共就四个,要是直接就夹了一个,是不是有些不符合自己大学毕业生的身份,给新郎丢脸。

要是只夹半个,是不是又有些不太卫生?

于是宁川决定先缓一缓,转而伸长了胳膊,去夹位处中央位置的那盘红烧肘子。

可恨的是,这肘子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绵软,深黑色的皮很是坚韧,宁川捅了半天,也依旧是铁板一块。

藏在肘子皮下那一层软糯荤香的肥肉,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躲着不敢见人。

就在宁川准备认真发力的时候,忽觉眼前一花,低头再一看,只见那一盘四喜丸子已经被分了个溜干净。

宁川慌乱地再一抬头,一个小男孩将筷子深深插入那只肘子中,将其整个挑起,然后得意洋洋地放进自己的盘中。

这般气势,颇有些当年铁木真高举苏鲁锭【注1】,挑着敌人首级耀武扬威的风采。

小男孩警惕地看着四周,双手撑在桌子上,将肘子护在怀中,然后低头猛咬一口。

这一口,好似啃在了宁川的心头。

他终于明白,不抢,是一口也吃不上了。

宁川快速出筷,准备夹一只虾,结果依旧是慢了半拍。

那一盘油爆大虾,被一位大妈直接端走,然后倒进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中。

此番行径,还没等目瞪口呆的宁川反应过来,就另有同桌大妈翻脸了。

只见这位大妈将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哎!”

那位装完了大虾,还准备打包花生米,回家给老头子做下酒菜的大妈,被吓了一激灵。

“你干嘛?”

“我干嘛?你把菜都打包走了,我们吃什么?”

“我随礼了!”

“谁没随礼?谁没随礼?”

两位大妈隔桌对骂,唾沫星子喷了一桌,言语上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那争得肘子的小男孩,依旧在埋头苦吃,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塞,同时警惕地看着宁川。

他总觉得这人没什么好心眼,眼神不老实,总是往自己的肘子上瞟。

看着眼前桌上所剩无几的残羹冷炙,听着两个大妈尖锐的争吵声,梦中的宁川头痛欲裂。

然后他骤然睁开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缓了一会,宁川才意识到,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通讯手表在剧烈震动。

是它将自己唤醒的。

这次可不是电子元件老化失灵导致的,而是真的有大事发生。

是紧急广播,这种情况很罕见,只有地震级新闻,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播报。

虚弱的宁川依旧保持着躺卧的姿势,右手伸过去,按了一下通讯手表上的一个按钮。

“滋滋……紧急播报……滋滋……”

“突发新闻:二十分钟前,一名未知身份刺客,潜入芦山军事禁区,刺杀正在此地休养的第一议长。目前,刺客已被抓获,议长先生伤情严重程度未知。”

“滋滋……”

“第一议长办公室发布简短声明:议长先生确实在敌人的刺杀行动中受伤,但目前伤情稳定,无生命危险。刺客身份已经确定,但为联邦机密,不对外透露。望广大群众不信谣、不传谣,针对此次事件恶意造谣者,联邦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滋滋……”

“第二议长专机已从京都基地市起飞,将于今日夜间抵达芦山军事禁区。”

“第三议长专机已从新约克基地市起飞,将于明日抵达芦山军事禁区。”

“复兴党党魁,高桥阳太先生发表公开讲话,强烈谴责此次刺杀事件,并对第一议长表示慰问。”

“截至目前,抵抗军方面、叛军方面均未发表声明,无任何组织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

听到自己死对头遇刺的消息,宁川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兴奋的表情来,依旧平静。

忽然,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子。

这一下有点起猛了,但此时的宁川异常激动,不等眼前的金星消散,他就伸手到自己的太阳穴上,一下子就将黄金卡牌从自己的脑子里拽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果然,那两条交错成“X”形的锁链,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裂缝。

随后,在宁川激动目光的注视下,锁链瞬间崩碎,然后消失于无形。

第一议长周解遇刺重伤,他当年布下的这道封印,也随之瓦解。

黄金卡牌上再生变化,那位“老先知”,原本空白一片的脸部,开始出现五官。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这张脸,宁川十分熟悉。

正是他自己。

【注1】:苏鲁锭,蒙语意思为“矛”。传说成吉思汗手握胎血出世,而这块胎血正是苏鲁锭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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