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泪与血的边缘 第四十一章 大同(下)

“属下遵命”眼见着梁贵躬身行礼走远,陈公公这才缓缓回过头,用余光瞥一眼手中书信,笑意盎然的盯着郭登道:“还请副总兵打开密信跟咱家说说太上皇有何旨意?”

“是”郭登知道这太监不识字,于是也不推辞的接过陈公公手中见方大小的密信,展开在晃晃悠悠的灯光下仔细看了半响,脸上露出些颇有意味的神色。

陈公公见郭登这幅表情,心中冷哼一声,他眯着眼将脑袋探到郭登肩上,在郭登耳边轻声的询问:“郭大人,太上皇有何旨意啊?”

“噢”郭登听得耳边太监的轻声问话,转过身正要回话时,鼻息间隐隐闻到些骚臭的味道,他将手中的密信推给陈公公,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一步开口道:“太上皇密旨我等诛杀喜宁。”

“喜宁?”陈公公并未注意到郭登的动作,听了郭登的话他面色犹疑的眯着眼睛,原本就不大的眼珠开始在眼眶中时隐时现,过了片刻陈公公才幽幽道:“这……喜宁现在鞑子大营,如何杀的了?”

“陈公公,喜宁不日将出使我大同,此刻只怕已经在路上了”郭登听喜宁的话语心中不由一惊,暗自思量道:这事陈公公如何知道?转眼又想到东厂,郭登无声叹息着,京中人说厂卫无孔不入,现在看来果然是厉害,若是能为边军所用……

“嗯”陈公公听郭登的解释,脑袋偏到身体另一边,心中开始缓缓思量起来:诛杀喜宁可是大功一件,这等天降的功劳怎能错过。陈公公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脸色顿时浮现出些潮红的色彩。

“咳……”陈公公轻咳一声,借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凝神看着郭登轻声道:“郭总兵以为该如何处置?”

郭登听陈公公这般说辞,心中暗中嘀咕这个滑头的阉人!此事干系甚大,且不说成功与否。单看当今圣上对太上皇的态度,若是按奉太上皇密旨杀了喜宁奏报上去,只怕也没什么好处。想到此处郭登朝陈公公拱手道:“此事还请公公决断!”

“这……”陈公公迟疑的看着郭登,原本光滑的脸上皱起为难的褶子,陈公公叹息一声道:“咱家只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大字不识几个,更不懂兵事,让咱家来决断恐怕不妥吧!”

郭登脸上的表情更加诚恳道:“陈公公是本镇监军太监,深得皇上信任,得皇上器重如陛下亲临,此事正要由公公决断,还请陈公公不要推辞。属下莫敢不从!”

“恩”陈公公受了郭登这一记马屁,白皙的脸上登时绽开了两朵花,他满意的看着郭登不住点头心道:难道是过去误会此人了?如此看来这个郭登还是不错的。

陈公公想到这里便不再推辞,他清清嗓子用阴柔的声音道:“郭总兵,不日喜宁将至,若是现在快马奏报上去,其中道路坎坷,只怕恐怕误了大事。不如先诛杀奸人再朝陛下奏明其中缘由,这样陛下也不会责怪我等不报之罪。郭总兵以为如何?”

“公公高见!”郭登双手抱拳低头朝陈公公道:“但凭陈公公吩咐!”

陈公公见郭登并不反对,而是满口答应的应承下来,顿时就被心中的喜悦淹没,诛杀喜宁可是大功一件啊!

陈公公喜上眉梢,嘴里也少见的夸赞郭登道:“郭将军深明大义,真是我大明之福啊!”

“公公谬赞了……”郭登也是笑嘻嘻回道:“只是如何诛杀喜宁,其中细节还请公公明示。”

“呵呵”陈公公右手摸一摸光溜溜的下巴笑道:“此事咱家也不明了,还请郭总兵办理才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郭登端起手边白釉青菊茶盏。

陈公公见郭登端茶有送客之意,顺势朝郭登道:“咱家就不打搅郭总兵了,告退了!”

“公公慢走……”郭登连忙放下手中茶盏,一路将陈公公送出门去。

过不多久,郭登便与方才那个中年人一同进门,刚进门郭登便开口道:“请郭先生为我执笔。”

“是!”那中年人自怀中取出支小笔,从怀里拿出见方大的砚台倒些茶水润两下笔,在桌上铺开一张黄纸,示意郭登已经准备好了。

郭登这才背着手朗声道:“臣登言,十一月初七夜大同锦衣卫小旗梁贵入关。”

郭登每说一句便停顿间隙,然后继续叙述起来:“太上皇密旨,诛杀喜宁。陈公公与臣商议,为国共诛此贼……”

中年人快速在黄纸上自左而右写完最后一列娟秀的小字,过了用嘴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将草纸揭起递给郭登。

郭登眯着眼睛仔细再看一遍,抬头看着面前的中年人道:“郭先生以为如何?”

“定襄伯”中年人顿了一顿,缓缓开口道:“属下以为‘陈公公与臣商议,为国共诛此贼’应改为‘陈公公命臣诛此国贼’方才妥当。”

“噢?”郭登疑惑的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转过头盯着晃动的灯光看来半响才幽幽道:“先生所言极是,就依照先生所说。”

郭登深叹口气道:“我等做臣子的……”说到这里郭登的话便戛然而止,郭登朝面前的中年人挥挥手道:“请先生誊抄一份,天亮开关之后快马送往京城。”

中年人并不言语,只是默默点点头,然后缓缓退后走出房间。

房间内只留下郭登一人,郭登再叹口气,心中默默道:“太上皇……”

郭登一把抽出案后挂着的长剑当空挥动,油灯映照下晶亮的剑影不时在屋子中闪现,略显焦躁的剑意便在整个书房蔓延开来……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只灰色的鸽子腾空而起,黑洞洞的屋子里,陈公公站在大开的窗前任凌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他满脸喜色的看着疾飞而过的信鸽,似乎在期待什么……

陈公公右脸忽然感到一丝清凉,他抹了抹脸孔,指尖传来微微的湿润,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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