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再遇

生闷气归生闷气,傍晚林廷的车准时到达门口的时候,曦苑还是去赴约了。毕竟不能把怨气迁怒到无辜人的身上。

当她不情不愿地踏出的孙府大门,一向礼节到位的林廷意外地没有站在车外迎接她,随行的林家司机帮忙把后车车门打开后,曦苑才瞧见坐在后座外侧的林廷。

近黄昏的夕阳轻轻地洒在林廷靠窗的那边脸上,车厢里飘着一股清新的药草气味,等曦苑落座坐稳,车才缓缓起步地开动了。

“下午好。”

“好。”曦苑跟林廷打招呼,发现对方虽有应答,却一直侧着半张左脸,不愿意正脸看她,仿佛在回避着自己。感到奇怪的曦苑,探过大半个身子去林廷那边,想要看个究竟。

只看见林廷的有额头有一大块破皮的淤青,虽然他用额前的碎发和礼帽帽檐尽量遮挡,还是很明显。

曦苑惊讶地说到,“林廷,你是上哪里讨的伤口,抓贼弄伤的?这么严重。”

“一本书,上我爹的那里讨来的。”瞧清楚伤口的林廷也不掩饰了,伸手比划着书本的大小和厚度,似是自嘲。虽然这么轻松讲着,但是曦苑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无力和悲伤。

“要不要上医院?”

“不用了,我找住家医生看过了,已经上药了。”

“因为你跟他说了不想结亲吗?”聪慧如曦苑,大概也猜到了林父动手的原因,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嗯。”林廷点点头。回想起早上在书房那一幕,心里堵得慌,戎马生涯几十年的人手劲该有多大,当时尖锐的书角离他的眼睛不过一个指头的距离。

“伯父下手也太重了吧。你可是他亲身儿子啊!”

——

‘你要是决定跟那女人在一起,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也罢!’

‘我决不允许她进我们林家的门!’

——

“我说过我们当兵的都是粗人,能动手绝不动口。”林廷此时还在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曦苑配合着弯了弯嘴角,却没有真的笑出来。

“你说的那位心上人,是怎么样一个人?”

林廷脸上顿时没了表情,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到了剧场,刚一停车,就有门童过来帮他们开门,走进戏院的大门,甚至都不用拿出票,领班就认出了林廷,带着他们往座位走。

看戏的位置是最好的二层露台包间,能容纳五六个人,还在视野最好的中间位置。

“林少爷,孙小姐,包厢的茶水和小食、糕点已经吩咐下去了。您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再跟小的说。”

“不用了,下去吧。”林廷答到。

小二看到林廷的伤口,神色也没有丝毫疑惑。到底是做他们这一行的有眼睛,但没有嘴巴。

刚坐定不久,茶刚上来,预示着开幕地锣鼓弦乐便热热闹闹地奏起,剧目人物上台,这戏就开始了。

今天的这出戏是梅园的最卖座的戏目之一,《四郎探母》,台上台下都是乌泱泱一片的人头。还有几个大概是没有买到票,靠着关系偷溜进来的人正躲在帘后偷看呢。

曦苑看了一眼身边,从刚才就沉默不语的林廷。他此时正认真盯着戏台,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真的被戏给迷住了。

舞台上的戏逐渐进入到最高潮的地方,戏院满是喝彩和鼓掌的声音。可见,这台上人的表演有多么的精彩。虽然曦苑也不太懂戏,但在这个氛围里也不禁受到感染,鼓起了掌。

“曦苑,你不是想知道她是谁吗?”

林廷无由来这么一句,曦苑联想了前后因由,才大概就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能让林少爷这么牵肠挂肚的人,我当然想一睹芳容啦。”

听完,林廷点点头,却还只是维持着那个看戏姿势,眼睛也定定地不动,曦苑顺着他的眼光看向戏台,此时舞台上只有一个林四郎,武打动作干净利落,紧拉慢唱,余音绕梁。她突然醒悟了过来,掏出刚才的戏票,上面写着。

四郎探母

坤生:李佩云

李佩云这个名字,曦苑是听说过的,经常在报纸上看到过,梅园里的女名角,擅长小生,多少人想看她一场戏,却都是一票难求。

曦苑现在也知道,横亘在林廷和李佩云之间的困难是什么了。堂堂一介帅府的接班人,怎么可能取一个戏场女子为正妻。即使林廷自己不介意,林寅也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今天林寅安排林廷带她过来看戏,更深层的含义,不就是要台上和台下这两个人看清楚,在他们到底有什么差距,示一下威,而曦苑就是那把枪。

曦苑想起昨天那个和蔼可亲的林寅,只能感慨自己实在太单纯了,能走到帅位的人,岂能没有城府和几下手段。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廷,只能默默待在一旁,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从小到大,她跟着家人来过梅园好多次来看戏,翻新过后,这里的装修更加精致,还设计了一些西方元素在里面。。

二层基本上都是着城里的大人物,曦苑离开四年,所以人也是只能认出来一半一半。

不经意看到斜对角包厢坐着的人,曦苑真是感慨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收回目光再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自己,晏子毓笑着举着手中的高脚香槟杯,抬了抬,应该是在跟她打招呼。她微微笑了笑,朝晏子毓点点头。

这种肤浅傲慢的人看戏能听得懂多少?无非是陪女孩子约会才会来看的吧。想着,曦苑继续看向晏子毓包厢的人,确实看到了包厢内还坐着一个穿着洋装,气质出众的女子,右边的眉毛上还有一颗美人痣。

忽然察觉自己莫名燃起的八卦之心,曦苑赶紧把目光和收了回来,继续认真地看戏,再也没有再看向那包厢一眼。

戏终,林廷还在放空看着舞台,半晌,拿过手边早已放凉的茶水,一口喝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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