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兰贝酒吧还没开始营业, 舞台便成了山豹乐队的练习场所，不过今天江如诗没来。
井昭将书包扔到吧台，安静地坐在高脚凳上，一颗心仿佛还遗落在某个地方。
杨妈妈在中午饭点才回来, 那丫头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扭扭捏捏地说不想他走, 竟然还想把他藏衣柜里，给他气得不轻。
他拉下脸从窗户离开后, 她还往楼下扔了一盒巧克力, 像是给他的补偿。
井昭摸着书包里的盒子,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但是想到她今天割裂的举动，还有她站在窗前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的神情又变得沉闷起来。
露娜刚刚跟儿子打完电话, 抬头看到少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问道，“你没去上课，是为情所困？”
井昭并没有抗拒这个话题, 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一句，“很明显吗？”
杨时玥怎么那么笃定, 他喜欢她？
他明明对她的态度并不好。
露娜忍着想笑的冲动, 严肃地点头, 少年的心事大多都是跟学习和恋爱有关？井昭不爱学习, 那就是小姑娘的问题呗。
她问道，“你先跟我说说, 你跟女朋友现在是什么状况？”
井昭一秒钟变脸，“不是我，我没有女朋友。”
露娜点点头。
井昭说：“我的一个朋友, 他最近遇到一个奇怪的女孩。”
露娜认真地捧哏，“哦，有多奇怪？”
井昭：“她的眼睛会透视。”
露娜：“嗯？”
井昭微微垂眸，声音也低几分，咬字不太清晰：“……她亲他，抱他，又对他很凶。”
露娜：“……怎么亲、额，我是说，她怎么凶？”
对上她八卦的眼神，井昭感觉不太靠谱，他默默后退，摇头。
明显是不想说了。
露娜有些惋惜，随后道，“爱一个人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小姑娘吃定你了呗，不过你还是得注意分寸，知道吗？不该做的别做。”
井昭纠正：“是我朋友。”
露娜点点头，“嗯，我是对你朋友说的。”
井昭看着她揶揄的笑容，拿起书包转身就走。
没一会儿他又回头说，“别告诉江女士。”
露娜比着k的手势，“干妈懂的，放心吧。”
井昭这才放心。
露娜嘱咐：“赶紧回学校，否则我告诉你爸。”
井昭没回应，跑得飞快。
露娜眯眼笑，直到看不到他背影，她才收敛笑容，急忙忙跟江如诗分享心情。
“诗诗啊，不得了不得了，小昭陷得很深啊，你平时多关注一点，他真是爱惨了那小妹妹！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别扭，终于像个小屁孩了。”
如果说江如诗是个长不大的小孩，那井昭小小年纪就像他爹，格外成熟稳重。
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照顾吊儿郎当的妈妈，现在更是有自己的主见，没法跟同龄人玩到一起。
所以他哪里有什么朋友，还非要找那么一个借口。
“诗诗，你起床没，听到我说话吗？”
露娜没听到江如诗的回应，反而听到一声低沉的男音，“哪个小妹妹？杨家的？”
“卧槽。”露娜秒挂通话。
接电话的怎么是井振！
这回好了，小昭的秘密是彻底曝光了。
露娜忏悔两秒钟，给井昭发消息：你爹知道你朋友喜欢杨家小妹妹的事情了，不是我说的。
井昭：……
好一个此地无银百两。
转眼间，井昭便看到井振打来电话。
他没接，骑上车朝着学校的方向去。
杨家，时玥吃过午饭后，还是在房间里呆着。
井昭给她发来不少昨晚山豹乐队表演的素材，她一一整理出来，做成视频，分别发到微博，红薯和抖号上。
视频里主唱的男生面目半掩，他一开腔，氛围感就营造出来了。
老粉见过井昭，一眼就认出来，纷纷惊讶地表示他一下子就从萝卜丁小正太变成帅气的少年了。
时玥甚至从粉丝评论里看到井昭小时候的照片。
她从这份兼职里找到不小的乐趣，一下午没休息，所以晚上吃饭后便一睡不醒。
等她听到窗户的动静睁开眼，便看到月色中，男生从窗外翻过来。
她啪地将台灯打开，男生的动作僵住，倏地侧头看向她。
时玥坐在床头，长发柔顺披在身上，橙黄的光线中，她睡眼惺忪，看到他时也只是有些惊讶，“你为什么在这里？”
井昭喉结滚动，从窗边走过来，说道，“你没接电话，我有事找你。”
时玥拿起手机看，原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井昭的确给她打过电话，还有十几条消息。
“我吃饭后就睡了。”她抬头看他，“你有什么事？”
井昭视线飘忽，最后说，“粉丝涨了，你的视频做得很好。”
时玥：“……”就这？
井昭对上她眼神，又退回窗边，懒懒地倚在白墙上，开口说，“这很重要，我想知道你宣传乐队的思路。”
他表情认真得，让时玥无法怀疑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跑来的，她想了想，回道，“就……全靠你的颜值来吸引。”
视频拍得不好，现场吵杂得不行，要不然她能把视频做得更好。
井昭：“……”
时玥正要翻身下床，却忽然听到敲门声。
她连忙拉开被窝，朝着井昭示意：上来啊！
井昭也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到，他看一眼她被窝，最后一个闪身，躲到床底下。
时玥：“……”
她刚放下被子，孔晓意便推门走进来。
“姐姐？”
孔晓意进来后，环视一圈，才看向时玥，“姐姐，我听到你房间有声音，你还在看电视吗？”
时玥看向她，觉得她有些虚伪。
孔晓意从来不在意这个“姐姐”的死活，现在大半夜来关心她，就很奇怪。
她的表情更像是来抓奸的。
时玥下床，朝着浴室走出，嘴里轻声说，“没看电视，我床底下藏了男人，你要看吗？”
井昭：“……”
孔晓意一噎，有些尴尬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她好像真的听到一道男生的声音。
时玥停在她身前，似乎提不起兴趣，声音也有点丧丧的，“那你看不看？”
孔晓意保持笑容，“姐姐别生气，是我多管闲事了，对不起，我先回房间……”
房间门关上，井昭从床底出来，正要从窗户离开，便听到时玥伪装出低哑的少年音，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了几句话。
井昭：？
对上井昭疑惑的眼神，时玥挥挥手，比着口型：拜拜，晚安。
井昭：……
一门之隔，孔晓意睁大眼，是男生的声音吧！
她又趴在门上听一会儿，才快步走开。
时玥刚找好睡衣，走到浴室门口，房间门猛地就被莽力推开，父母率先进来，随后是孔晓意。
“人在哪儿？”
“玥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把人藏哪儿了？”
不等时玥回应，杨妈妈便冲进浴室，杨谦去翻床底和衣柜，阵仗很大，仿佛她屋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人。
时玥缓缓眨眼，白皙的脸蛋有几分惊愕。
她被吓到一般，往墙壁靠去。
孔晓意看着紧闭的窗户，伸手推开，朝楼下张望。
仙人掌旁边，少年抬头看来，神情冰冷，嘴角微勾的弧度带着嘲讽。
孔晓意大声喊，“是井昭！”
她这么一叫唤，杨谦和杨妈妈都快速跑了过来，只是他们探头看出去，却没看到任何人。
“井昭？”
“小意，他在哪儿？”
孔晓意是眼睁睁看着井昭跑开的，现在两个长辈没见到人，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没抓到现形，谁会相信呢？
她后知后觉自己特意惊动杨家父母的行为太过冲动了。
“可能是我眼花了。”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可是她这个答案显然没有让父母满意。
杨谦皱着眉提醒，“小意，你确定你刚才没听错？”
他们正要睡觉，是小意跑过来说，在玥玥房间听到男生的说话声，疑似井昭来找玥玥玩。
白天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昨晚玥玥和井昭进警局的事情，所以听到小意的话，他们下意识想到井家那个肆意妄为的少年是不是在玥玥房间里。
此时女儿站在浴室门口，像是刚睡醒，人还有些懵，因为被他们吓到，所以她抱紧睡衣，声音也微微颤抖，“爸，妈，发生了什么事……”
杨妈妈讪讪道，“……没事，我们以为是有小偷。”
杨谦有些不敢对上女儿的眼神，“玥玥，没事了，你刚醒？”
总不能说，他们是被小意含糊的话误导，以为她把井昭带回来，还一晚上呆在房间里，两人会不会在发展不正当的关系……
如今细想的话，他们便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玥玥精神不好，吃完就睡了，这房门还有隔音，按理说小意也听不到什么动静，除非是趴在门上听……
想到这里，杨谦目光扫向孔晓意的脸，只是她一脸内疚，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时玥点点头，“想去洗澡。”
她目光看向孔晓意，“小意不是刚刚来看过吗？为什么觉得我这里会有小偷？”
孔晓意有些尴尬，“对不起，我就是一直听到奇怪的声音，实在太担心了。”
时玥了然般点头，小声呢喃道，“小意太好骗了，我说床底下藏着人，你就相信了呢。”
杨谦和杨妈妈看一眼孔晓意，小意刚才没提到她进过玥玥房间这事。
原来只是玥玥开玩笑的话，小意当真了？
不管怎么说，小意刚才的行为实在不妥，还有告状的嫌疑，让他们当爸爸妈妈都闹了笑话。
“玥玥，以后这种玩笑别开了，小意也是担心你。”杨妈妈说道。
时玥低头，委屈地咬唇，“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杨谦看到后，伸手扯杨妈妈一下，声音温和道，“这事又不是玥玥的错。”
杨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知道如何补救，就干脆沉默。
杨谦拍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就是个误会，快去洗澡吧，别太晚睡。”
时玥点点头，走进浴室，将门关上。
这边人走出房间，孔晓意主动为刚才的事情道歉。
杨谦深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杨妈妈心下有些烦躁，只是让她先回去休息。
孔晓意走回房间时，心中警铃大作。
刚才那一出，肯定不是意外。
孔晓意太知道如何在孩子群里生存，让自己足够拔尖还不行，还得让大人有清晰的对比，才能更加凸显她的优秀。
杨时玥性格单纯，说是愚蠢也再恰当不过，她没有那个心机来设计人，难道是井昭在给她支招？
他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该不会已经……
时玥悠悠洗完澡，又软绵无力地躺回床上，正好井昭的电话打进来。
她接通后，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透着疲惫，“井昭。”
井昭蹲在家门口，将一颗石子挡在蚂蚁前进的路线，紧皱的眉宇携着几分不耐。
听到她的声音后，他才将石子挪开，沉沉应一声，“嗯。”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对话，他却感觉好像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她此时的心情。
“你先睡吧。”
“好。”她又加一句，“井昭晚安。”
井昭没跟谁说过这样的话，所以他只是静静听着那边挂断通话，才放下手机。
忽然，身后传来些微动静。
井昭蓦地看回去，只见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打开，他爸妈都站在那里，神情各异地俯视着他。
“啧。”江如诗抱着手臂跨出来，“你蹲着这儿不进门，就是为了打这通电话？”
井振则是严厉地质问，“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井昭站起身，“你们别管。”
“井昭，你有没有一点分寸？你可以胡闹，可是别带着人家小女孩乱来。”
井振的话让井昭沉下脸。
不过在井昭反驳之前，江如诗便先表示不满，“井振，有话回去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开口就要教训人，你就有分寸？”
井振：“我有分寸，他现在不能谈恋爱。”
江如诗嘲讽道，“哦，他这个年纪不能谈，那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
井振一把捂住妻子没遮拦的嘴，提醒道，“我们那时候，时代不一样。”
江如诗用力掰开他的手，“行了吧，你就是闲得慌，什么都要管，我儿子最有分寸，他只是暗恋人家，暗恋你懂不懂？你当初不也——”
井振又一次捂住她的嘴，“回去再说。”
起码别当着儿子的面说。
井昭心情复杂，红着脸推开两人，一言不发走进屋。
都是谣言，谁踏马搞暗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