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阳奉阴违

北宁城地处要冲,虽然城池规模未见得能似暨阳郡城一般,可确然是地隔两国、控扼北疆的咽喉,无论此处最终为哪国所得,于守备防务上总不能粗疏大意。

萧雁和耶律逊宁原有此想,更兼日前陈轩波等人在郡守府中的搅闹着实惊出了他们一身冷汗,故而这几日间连下五道军令,通晓城中各部将士,一定要加强守卫才好。

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在越传越是出人意料的流言蜚语影响下,无论是萧雁还是耶律逊宁,在城内北戎诸部将士心中的威望渐次下堕,有些人甚至已将军令视如儿戏,不愿遵从。

大抵是因为自家兄长就在身后,王麟的胆气言行均与前日大不相同,虽然眼见城门左近敌军人数不少,但是面色不改、马蹄轻纵,已然当先来到彼等面前,主动出声喝道:“少爷想要进城去,你等还要多加盘查么?”

今日轮值守卫城门的诸人并不认得这位少年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瞧他这有恃无恐、颐指气使的模样,多半都在心中暗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哪一家哪一姓中人,当真神气得紧。”

在这些拱卫城门、专司盘查的北戎将士中,总归还有人记得些自己的职责,当下便有两人迈步上前,伸出手去,向着王麟轻声道:“我等自然知晓公子不似平常百姓,只是军令不可废,还请您出示信物,让我等......”

其实王麟本非北戎中人,身上何曾有什么‘信物’?但他好歹是焱朝大将军的侄子,旧日在帝都时不知见了多少纨绔子弟的做派,这两日又经夏侯和这等‘行家里手’指点,已能以假乱真,乜斜着双眼,看两位北戎将士当真走上前来,不等二人说完,就是扬手一鞭。

王麟年纪虽轻,但真气内劲修为却已有了根底,一条马鞭轮动起来,劲头着实不小,挂带着风声,便往走到近前的北戎士卒脸上抽去,口中颇带怒意地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小爷已然说了想进城,你们还敢推三阻四?不看我姑父面上,打折了尔等狗腿!”

“啪!”

皮鞭携带劲风,先后抽在两人脸上,这一下的果然教他们难以抵御,每人都添了一道血痕,只觉火辣辣得又热又疼,半张面皮都木了起来。

经此一事,虽是尚不知这位富家打扮的少年到底是何等来头,更不晓得他口中所说的‘姑父’又是何人,一众北戎将士心中惊惧之余,再也不敢出言索取证物,只能下意识地喏喏连声,扭身退步。

做戏便索性要做全套,此刻的王麟带着几分怒气不息,尚不知足的神色,策马又靠近了些,提声续道:“哼,这两个不曾生得眼睛的畜生当真是不知死活,若非今日小爷心情不坏,便教尔等尝尝我的手段!”而后才不慌不忙地催马进城。

常言道‘先声夺人’,还不曾说完一句话,便已然破皮流血的北戎将士被他这等做派激得又惊又怒又怕,哪里还敢多说,只好各自闭上嘴巴,安静地看着他进城。

叶珏从未见过自家幼弟还有这般能耐,颇觉惊异之余,心中还多了几分哭笑不得之感,心中暗道:“好家伙,只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夏侯和竟能将我兄弟教成这等模样,若是和他相处一年半载,潜移默化间,又会有何等变化?”

提起这桩事来,叶珏不由得又对傅燮凭空生出些敬佩之意:那位傅兄弟亦是年纪轻轻,更与夏侯和交情不差,居然没被他在这些日子中带得歪了,当真是难得。

托王麟的福,一鞭子抽得众北戎将士或是不明所以,或是头昏脑涨,当此之时,正无心他顾,叶珏和林馨宁虽未扮成富贵人家的模样,到了城门处,彼等也不过略打量几眼,便挥手让其从速入内了。

当然,守城将士不详加盘查,多半也有些林馨宁此刻的样子太过可怖,而周身散发出的气味又极为难闻的原因在,然而在这位姑娘的心中,却因为自己曾下过苦功夫习练的手艺尚不及王麟凌空一鞭来的好用,有些不甚服气。

进得城来,还没走出多远,叶珏终于忍耐不住,侧首低声向尚在软兜中的林馨宁说道:“未到此地之时,总是将敌军将士的警惕性和能耐想得太好,却不料他们竟是这般处事,只不过挨了一鞭子,便即不加详查,倒是白费了好些咱们事先准备的说辞。

“那城门处的布置不问可知,必是北戎诸将校为了以防万一,新添了人手,可我想他们也想不到,自己手下的士卒竟是畏强权如虎,未能贯彻军令,也算是阳奉阴违啦,这等人物若在我横冲都中,瞧我不扒了他们的一身好皮!”

林馨宁身在软兜之中,不必亲自迈步赶路,正自微阖双目,略作休憩,耳中听了叶珏的这等抱怨之语,不由得轻轻一笑,开口应道:“叶家哥哥好没道理,咱们横冲都既为少有的劲旅,岂是一般的将士能比的?

“况北戎终究比不得咱们焱朝,在他们国中,只要是投胎得法,有了个好姓氏,有些时候倒真比什么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好用些。

“就如现在北宁城中的耶律逊宁,若不是耶律家的本家亲眷,既有陈轩波兄弟等人散播出来的那等谣言,只怕他便是生了八个脑袋,也不够北戎大狼主砍得呢。”

听着林馨宁出言和自己交谈,叶珏心中思绪纷涌,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馨宁妹子,我不管旁人如何,咱们日后不论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许横加娇惯。”

林馨宁乍闻此语,若非面上涂了一层装扮,早已将红晕尽染的俏脸显于人前,饶是如此,心中已是羞不可抑,不知该当如何接口回答,过了半晌,方才说道:“现下咱们可是办正经事来的,像这般不正经的言语,叶家哥哥还是少说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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