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寒赶回家的时候,警车就停在院子外面。
好巧不巧,这次出警的重案组负责指挥官,还是上回的许警官。
什么叫郁闷到家,白卓寒算是领教了。
“怎么回事!”
白卓寒走进去,看到两个女孩缩在沙发里吓得直哭。毛丽丽搂着哭声更响的小桃桃,急得六神无主。
而唐笙被左右两个警官架着,不由分说就往外带。
“阿笙!你们——你们要把她带到哪去!”
“抱歉了白先生,您太太是一件谋杀案的重要嫌疑人,我们需要带她回去配合调查!”
“够了!许警官,看在李署长的面子上,我配合了你一次两次不止。
但不表示你们可以就这样嚣张地从我面前抓走我太太!”白卓寒伸手就要去拦,“什么谋杀案?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杀人!”
许警官甩出一纸搜查令:“白先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如果白太太是无辜的,我们当然不会冤枉她。”
“卓寒!”唐笙摇摇头,“我没事的,过去一趟说说清楚也好。你看好小希望和小白糖。”
“爸爸!!”两个孩子就像见到救星了一样,一前一后扑过来,“妈妈要去哪!不要妈妈走啊!”
“阿笙!”白卓寒一前一后挂着两个孩子。虽然焦急,但他知道分寸,“你别怕,我安顿好孩子就去救你!别怕!”
***
“我没有杀王翠翠,你们再问我多少次,我也是这个答案。”唐笙坐在警署审讯室里,按照制度,她的一只手被铁铐牢牢拴在供桌下。
“按照你的说法,王翠翠的亲生女儿曾因为医院事故,被你和你先生错养了一年半。后来她找上门,索走了孩子的抚养权是不是?
你们试图付给她一笔客观的报酬,意图留下孩子对么?”
警方显然已经做过了一系列调查,每一句问询都带了不少暗示式的诱导。
唐笙怎么会听不明白?
“是。可是即使这样,也不能说——”
“唐女士,你于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出现在S市老城区同弯巷子垃圾处理厂,是不是去找王翠翠索要孩子的?”
“不是,是王翠翠说她要和我谈谈。”
“那么你为什么要带现金去呢?”警察咄咄逼人,“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要再一次以钱诱使王翠翠屈服。可是她依然不愿意,于是你一气之下,干脆杀了她,这样就可以——”
“没有!我把小白糖当做我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怎么可能去杀她妈妈!何况王翠翠得了绝症,说得再没人性一点,她根本就活不了多久。就算我有这个动机,也没必要冒险把自己赔进去!
她是自愿把孩子的抚养权送给我的,不信你们看看——这是她的画押,指纹画押。她不识字,于是说相信我,让我写。手印早就盖好了!”
唐笙叫女警帮忙从提包里翻出那页脏兮兮的纸,上面鲜红的手印这会儿看起来已经有点褐色。
“拿去鉴定科。”警官用证物袋装好,叫人送了出去。
“那么唐女士,我们继续——我刚才,问了这么多,就是想确定一下,其实你在对王翠翠这件事上,是有比较明确的杀人动机。对不对?”
唐笙真是气得浑身姨妈痛,但警察有自己的问询方式,她只能配合。
“您要是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可是我没杀人。难道每一件杀人案,都只要找到谁有动机杀人就可以了么?
想和做是两回事。更何况杀害她的念头,我也从来没有过!”
唐笙很明确自己的道德观,如果这种事在她眼里都不算底线——那她跟白卓寒有什么区别?!
白卓寒……
白卓寒?!
“唐女士,您刚才走神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了?”问询的警官一看就经验丰富,连测谎仪都不用,就能轻易捉到人家的微表情。
“没……我没想到什么!”唐笙连连摇头,但紧张的颤音让她一不小心就咬破了嘴唇。
“唐女士如果不愿意配合我们,那我们真的很难帮到你。”警察无奈地摊了下手,但目光依然犀利。同时,他推过来几张现场的照片。
王翠翠那极其凶残的死状让唐笙当场呕吐了出来。
她的脸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组织白花花地淌了一地。
漂浮在血浆和脑液里的一坨小东西,有可能是眼球。
警官皱皱眉,叫人给她递了一杯水。
“看到尸体后呕吐是正常人的反应,但这并不能减轻你是当事凶手的嫌疑。因为很多激情杀人后,凶手是不敢去看死者第二眼的。所以唐女士,你现在唯一要解释明白的就是——
在杀害王翠翠的凶器,也就是这块砖头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你说什么?我的指纹?”唐笙耐着胃里翻江倒海的痛楚,盯住照片上那块染血的砖头。
“这……这不可能!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我真的没杀人!没有!我……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朋友,你们找过她么?她叫韩千蕊,她可以为我作证的!”
就在这时候,问询室的大门打开了,三五个人进来。
最前面的自然是白卓寒,后面跟着一位衣冠楚楚,气质非凡的男人。
“阿笙!”
“卓寒?!我……”
唐笙本来是不怕的,但是指纹的事让她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催眠了,真干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浑然不知。
“砖头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为什么!卓寒,我没有杀人!”
“阿笙,别怕,我带了最好的律师过来!”说着,白卓寒指了指身边的西装职业男,“这位俞律师在S市拥有业内最高口碑,是程风雨先生的旧识。李署长——”
白卓寒转过身,冲着一并进来的警署长不卑不亢道:“从这一刻起,我太太将不会回答任何问题,全部由俞律师接手。四十八小时内,如果你们不能有更大的突破和更详细的证据。
我要我太太安安全全地回家。”
“白先生,这个您放心。只要白太太是清白的,我们警方当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李署长打着官腔,笑着皮肉。
白卓寒走到唐笙面前,握住她由于紧张而愈发冰冷的手:“阿笙,别怕。等下实事求是跟俞律师说。”
“卓寒……”唐笙心中五味杂陈,“小希望和小白糖……”
“孩子很好,很安全。你放心。”
白卓寒点点头,他已经叫程风雨派来的两个助手林子赋和莫绿菲夫妻两个专程过来看护了。
“我真的没杀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砖头上会有我的指纹。”唐笙说。
“我当然相信你不可能杀人,有指纹也不一定就能证明是你做的。
所以没关系阿笙,安心在这里呆两天。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那你呢?”唐笙的眼眶有点酸,舌头有点涩。
“我……今晚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出国一下,很快就回来。俞律师和程先生都会竭尽全力解决的。阿笙,别担心好不好?”
白卓寒当然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唐笙身边,他知道唐笙一定吓坏了。
可是今晚八点之前,他必须要到米兰MB集团总部,出席在重要的会议现场。
之前叫曹丽华偷偷带走的配方再一次被‘陶氏化学’B集团一气之下,扬言撤资,并要联合业内委会永久对圣光实施制裁。
接踵而来的,是蓄意高增进仓市值后带来的泡沫之灭。
还在观望期的几家投资商一时间裹足不前,他们对圣光的信心一落千丈。都不敢相信白卓寒还能拿出今年春季屹立于市场的卓越新品。
所以,白卓寒要亲赴欧洲灭火。
他已经把局做的这么深,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关键——
就在他眼前。
“是不是公司出事了?”唐笙皱紧了眉头,“卓寒,是不是推给MB的新品又出问题了?”
“你别管了。”白卓寒咬了咬牙,“你不是……已经辞职了么?”
“卓寒,至少现在,我还没有拿到结算金。名义上,我是圣光研发部的总监,也是你白卓寒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知道,但是我能处理。”白卓寒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受够了在唐笙面前上演这些虚伪的戏码。
他明明就是个坏人,不想在她面前装可怜了。
虽然,唐笙现在的反应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阿笙,让我最后再利用你一次吧。
“卓寒,”唐笙双手扶在铁栏杆上,欲言又止地溶解了她最后的信心,“卓寒,我真的没有杀王翠翠……”
“我知道。”白卓寒颔首。
“我没杀……”唐笙重复着自己的坚持,目光却比刀犀利。
白卓寒唏嘘一声,用力闭上眼睛:“阿笙,你不用重复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卓寒……”唐笙的泪水流成行,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在白卓寒面前哭泣了。
忍不住,真的忍不住。
因为绝望的下限,每一次都将她深深打进更深的崖渊。
每一次想要原谅之前,都有不给力的真相在耳提面命地告诉她——
不停地告诉她,你与白卓寒之间,真的合适生活在一起么?
白卓寒,王翠翠……是不是你杀的。
为什么,我对你连基本的信心都没有了呢?
***
一脚跨出警署的大门,白卓寒对俞成瑾律师说:“我太太拜托你了,我可能要耽误几天不能回国。请务必保证四十八小时内将她保释出来。两天见不到孩子,她会难过的。”
“保释我完全可以做到,但是嫌疑能否解除,还要看程先生那边的进度。”俞成瑾接过各种各样的辩护案件,也承担过多少家属厚重的期望。但像白卓寒这样,留下含冤受屈的妻子在看守所,心里想的却只有公司利益的——还他妈是第一份。
要不是看在程风雨的面子上,多少钱他都不愿意接就是了。
白卓寒直接去了机场,他有点累,也有点心虚。可是王翠翠的死真的让他越发不能理解——
案子必然不是唐笙做的,这毋庸置疑。
那会是谁呢?
只是流窜作案的小流氓?看到王翠翠手里有点现金,于是见财起意?
可如果是那样,为什么那些钱都散乱在现场?
而且砖头上,又为何会有唐笙的指纹呢。
***
“唐姐你别怕,我家大叔正在积极调查,一定能还你清白的!”韩千蕊赶到警署,专门来陪唐笙。
“小蕊,替我谢谢程先生。”一天过去了,唐笙只喝了几口水。她麻木的大脑装满了各种各样零碎的片段,她不敢运用逻辑,不敢去牵引线索。就像当年不敢去查高考分数一样。
“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跟唐姐单独说几句话。”韩千蕊看到身后有警员虎视眈眈地监视着,顿时满心不爽。
“唐笙现在是在监嫌疑犯,我们不能让任何人单独接触她。”
“你——”韩千蕊柳眉倒竖,杏眼一瞪:“我说过我可以作证,唐姐根本就没杀人!那天我是跟她一起去的!”
“可是你也如实交代了,那天你是带着小孩子先离开了一步。并没有全程与嫌疑人待在一起。她完全有可能在那段时间里实行犯罪行为。”警官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话又把韩千蕊怼回南墙去了。
“我——我翻供行不行?!”
“小蕊!”唐笙急忙摇头,“别乱来了,这是警署,每句话都是要成证供的。”
“我……”韩千蕊急得直跳脚:“可是我又没听到惨叫,也没听到挣扎。而且我亲眼看到你来找我的时候,身上干干净净,连一点血迹都没有!如果是你杀的人,这些都不成立。这帮警察干什么吃的!能不能有点效率?关着你有什么用,赶紧去找真正的凶手啊!”
“女士,请你注意你的言行。”韩千蕊不爽,警察自然是比她还不爽。
“好了小蕊,少说几句吧。事已至此,我们安心面对就是了。”
“唐姐,你要不再好好回忆一下,那天还有没有什么人出现在附近——”
“我说过的,有一个浑身烧伤的女乞丐住在王翠翠隔壁。我还给了她几百块钱,让她照顾着点王翠翠。可是俞律师告诉我,警方在现场勘查过,找不到任何人。”
韩千蕊听唐笙这么一说,貌似也有点思路:“唐姐,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左边脸上整个烧伤毁容的女人?我给你看过一张照片你记得么?”
唐笙点头:“对,你说她和王翠翠互相照应了几个月。”
“我明白了,肯定是她见财起意,杀了王翠翠!”
“可是现场的钱一分没少啊。”唐笙摇头不已,“对于一个穷成那样的人来说,哪有杀人不取财的道理?”
“那也不能证明就不是她杀的。”韩千蕊跳了起来,“唐姐,你说万一是有人指使她的呢?类似于,买凶杀人那种。嗯,一定是这样。不过王翠翠这个样子,谁要买凶杀她啊?她死了的话,谁是受益人啊?”
唐笙心里讪讪的,苦笑一声:“我啊,她死了,我不就能得到小白糖了?”
“唐姐你别瞎说,我再想想看。你说会不会是她婆家或娘家?她之前手里有些钱,都被他们瓜分的差不多了,但房子还是她的名字,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想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
韩千蕊的脑洞大得清奇,但是唐笙是有多么希望,这是真的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就不用怀疑那个男人了。
***
MB集团总部高层会议上,白卓寒带着圣光的几位高管如同赶赴鸿门宴一样。
短短半年内,同样的花样玩了第二次,任谁也不会愿意再给机会了。
对方最高执行董事michael-smith是个行事严谨又专横的老家伙,谁说欧洲人就一定又绅士又修养了?
这会儿当着与会几十个高层管理的面,有政界人士,有记者媒体,当然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竞争商。
——就差直接对白卓寒爆粗口了!
大概的言外之意是,我们MB集团在泛欧洲地区的影响力,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比出一个凤姐都难得的地位。就算今天拆了你们白氏圣光这块跳板,我们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亚洲市场。
白卓寒你是拿我们当人傻钱多的蠢货么?一次又一次地出幺蛾子!
不要以为我们没有做过调研,不了解白氏圣光的情况!短短两年内,你们白家死了多少人?走马换灯一样的节奏,股权换手频率跟他妈全自动滚筒洗衣机似的。
我们是商人,没空卷着钱跟你们这种家族式企业勾心斗角陪着跑!
今年三月预展上已经定好的药妆新品,你们如果没有实力拿出像样的竞争成果,就趁早按照违约合同赔钱滚蛋!
以后,你白氏圣光集团的广告牌,休想再在整个泛欧市场上有一席之地!
“Smith先生,请让我最后再说几句。”白卓寒完全可以用英文交流,但他坚持要翻译转述。因为语言在这样隆重对峙的场面上,有时候代表的事民族地域的一种尊严。也是他白氏圣光集团在泛亚市场上龙头地位的彰显。
即便市值达不到MB集团的十分之一,也不表示我们就可以放低姿态地任人宰割。
“首先,距离合同规定的对交期还有三天时间。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放弃的信念,是对我们双方合作缔约的基本尊重。
您怎么能确定,我们最后拿出的诚意,一定达不到您满意的标准呢?”
对方大佬面色凝重,他严厉地表示,同样的状况发生两次,MB集团有理由相信这是白卓寒有意而为。
“就算是有意而为,我愿意赌上全部身家的违约条款,这对您来说,不是一种变向的收益么?smith先生,我会让您看到成果,至于过程,不在监控的范围内。您也看到了,这次项目对外招投的几家散户里,也有我们白氏自家宗亲,我带着他们一路领亏缩水到这个程度,我们都不急,您担心什么?”
Smith先生可不会因为白卓寒的两句话就放心的,MB集团是个综合性投资多元跨国企业,他也有他的股东,他也有他必须要负责的对象。
两年前开始实行亚洲计划的时候,他们选择白氏也是力排众议,最终考量下来的。虽然一切商业行为从最初建模的那天起,就都不敢避免壮士断腕的高风险,但是今天如果不给这个年纪还没有自己一半大的男人点颜色看看,他他妈是忘了当年八国联军怎么侵华的了吧!
“白先生,就算我们现在撤资,这点违约的钱,也输得起。但我不喜欢这种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感觉。”smith先生的翻译官义正言辞,完美滴传达了老BOSS盛气凌人的姿态。
“如果smith先生想要以业界前辈的姿态对我问责,那么我可以为公司层出不穷的意外给您带来的困扰而真诚致歉。
但是,两家合作无论地位,都是为了利益的共同驱使。白氏圣光集团在亚洲多年地位有目共睹,我们的市场分化系数和每年精准的用户定位数据,比起某一款主打品来说——那些无形地资源,才是MB集团旨在共享的投资目的。就算没有MB集团增资的如虎添翼,我们固守自己的市场,五年十年之内,我敢担保没有人可以撼动得了圣光。
那么,我为什么要做这么两败俱伤,砸钱不讨好的事?
Smith先生,我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您信了我们三年,难道不敢再信三天么?
我看到您衬衫里面别着的胸章,是拜仁慕尼黑的。对吧?你是球迷,喜欢竞技,这都是男人的天性。
不到最后一秒不知鹿死谁手的颠覆感,有时候比按部就班的顺利更能使人亢奋。
您选择圣光,难道不是为了选择奇迹么?”
这段话,白卓寒直接用英文讲的。因为他觉得他的翻译未必能把气势也给传达出去。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可是下一秒,smith先生手一挥,会场大门就被关住了!
“白先生,希望您留下您的电脑,跟我们的人先行回酒店休息。我们会派保护您,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
您远道而来,我们该尽一下地主之谊。明天一早,我亲自带您参观游览,感受一下风土人情和时尚产业的愿景规划可好?”
Smith先生的秘书上前来,对白卓寒做了一个绅士而有理的邀请动作。
“smith先生,您这是要,商务软禁啊?合同上,好像没有这一条吧?”白卓寒单手按在笔记本上,笑容依然淡定。
“白先生请谅解,既然您说了三天,我们就给您三天时间。当然,我们更期待着您承诺的当季新品,能够按时送到三天后的展览会上!
我们MB集团并非输不起钱,而是输不起商誉。说得再直白一些,我们不信任也不认可您利用一些非商务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与我们MB集团的公司文化,有很大出入。
所以,如果您还想继续合作下去。这三天就不要离开米兰,直到合作验收,圆满实现双赢。
您可以使用我们专门为您配备的电脑和邮箱,对公司事务进行指令宣派。您的私人物品我们会保管好,锁在密封地保险箱,只有您一个人知道密码,所以请放心,绝不会有任何公司商务机密泄露。”
“那,如果我坚持要离开呢?”白卓寒扬起头,问。
漂亮的秘书笑了笑:“当然,我们没有权利限制您的人身自由。如果您坚持离开,那么我们将决定不再承担最后这三天的风险不定性因素。视作白氏圣光集团拒绝履行协商后的条款——哦,附加条款,
不好意思,先生决定,这一条就作为合同的附加条款来履行,您接受不接受呢?”
“当然接受。”白卓寒合上电脑,将手机一并叠放在一起,“这里有吃有住,公费旅游,我十分乐意。不过,我需要一部手机,跟我太太和女儿通话。”
“这个当然可以。”
白卓寒表示,那OK吧,反正你有钱你说了算。
他明白smith先生的顾虑。
这位意大利籍的老头子是怕他说三天期限,其实只是权宜之计。人家早就看出来白氏内部争斗堪比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他白卓寒的动机早就不是单纯赚钱了。
没有人愿意跟这么不纯粹的家族企业合作,一不小心就会沦为人家明争暗斗的垫脚石。
MB集团横扫欧洲几十年,牛逼了好几代。怎么可以被白卓寒这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当枪使唤着溜来溜去?
现在,他们故意绑定白卓寒的人身。一方面是怕他之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掏空了公司。现在一回国,一卸任,留个烂摊子下来打脸啪啪响。
另一方面,就是两个字,不爽!
***
白卓寒留在米兰MB集团总部的事一经传出,整个白氏圣光集团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
向绅赶着凌晨的飞机过来,进办公室的时候,上官言也已经到了。
大家的态度出奇的一致——白卓寒这个混蛋,就是算准了他们有强迫症,无法对着那么烂的摊子甩手不管!
电脑视频的另一端,白卓寒穿着慵懒的浴袍,坐在套房露天外的游泳池边。手里端着一盏红酒,笑看向绅的咬牙切齿。
“喂,你别这幅表情了行么?要扒我的皮也要等我回去再说。”
“白卓寒你他妈的就是个贱人!”
白卓寒点点头,说谢谢夸奖。
“我姐怎么样了?”
“关你P事!”
白叶溪已经快七个月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吃什么长的,比人家八个月的肚子还大,现在都快走不动了。
“那会不会是双胞胎?”白卓寒呷了一口红酒,脸上的表情真就写满了‘我在度假’四个字。
“白卓寒你真有心情跟我拉家常么?现在白信方和白正方就堵在我办公室外面,保安都拦不住。你有种就滚回来挨顿打,我不会替你出头的!我可不想我儿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因为新品二次泄露秘方导致的MB集团勃然大怒,一时间项目投资方纷纷恐慌不已。但好在很多商家吃进的都是保本股息债,毕竟项目投资的风险巨大,谁也不敢真金白银控杠杆。
但只有两个老家伙是真往里砸的钱——现在他们就在办公室外!
“白卓寒呢!”
“白卓寒哪去了!你叫他给我出来!”
向绅在两个保镖的保护下,推开办公室大门。嗡一下,连特么苍蝇都飞不进去。
“白卓寒到底在哪!不是说好了MB集团担保的新项目稳赚不赔,新股增值率30%么!我们在圣光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呢!为什么一直在跌价!白卓寒呢!”
向绅扶了扶眼镜:“真对不起,二位老先生。白总现在被MB集团扣押了,因为项目新品遭到泄露,B集团最高负责人smith先生大发雷霆,扬言要制裁圣光。现在白总人在欧洲,正在竭尽全力挽救。
但是市场信心一下子垮塌,今早出盘就在领跌。你们先别急,白总亏得比你们多多了。”
“什么!”俩老头当场就要发心脏病了:“这怎么可能!好端端怎么会泄密?我们调查过的,MB集团新项目融资计划很抢手!多少人排位都买不到入场券,白卓寒给我们单独空出了三个亿啊!为什么其他人说跑就跑!”
“哦,因为其他仓位都是保本债息,人家觉得无利可图了,就撤走本金咯。可你们签的是现金认购书啊。我听说,二老是不是把房产都抵押了?”
老头们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了这么多钱啊,所以他们认股的时候加了有七八倍的杠杆,眼看就要爆仓,那可是飞一般的享受啊!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白正方大喊大叫:“我们,我们现在就要兑现那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不能爆仓,告诉白卓寒!我们一人一半,现在就要钱进去平仓。”
“这样啊?”挥挥手,一个律师模样的人从后面走上来,手里拿着的文件散发着一阵阵死亡地气息。
“真对不起,二位老先生。白靖瑜手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和白卓寒手中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经全权一继承权方式转移到白卓寒先生名下。
其中增税值四千三百八十万,已经全部兑现过户。
按照法律顺位继承权规定,白卓寒先生系已故白靖怀先生的长子,白瑞方先生的长孙,白卓澜先生的侄子。经双方善意协定,他与他的太太唐笙,将拥有白卓澜长子白康树的抚养监护权。
所以,二老口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们无法为您主张。”
“骗子!这不可能的!”白信方的脾气较他家大哥更暴躁一点,抡起拐杖冲上去!
向绅往后躲得及时,但还是被不小心抡到了手背。
两个保镖上前就把老头给架住了:“老先生您冷静一点!”
“不可能不可能!白卓寒是白靖瑜的儿子,白靖瑜跟我们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没有白家人的血统,他没资格继承这笔钱!这一定是假的!”
律师黑着脸:“请二位尊重一下我们的公正效力,白卓寒先生的亲缘认定血检报告是在公开透明的状况下进行的。他与白靖怀和白卓澜之间的DNA对比结果均显示了双方之间的直系旁系关系。
如果二位有异议,可以直接向中级以上人民法院提出申诉。当然,如果还需要律师的话,我可以介绍我们事务所的实习生给你们。”
实习生……
“你……你……白卓寒,白卓寒你这个畜生!婊子生的杂种!你不得好死!”
“二位老先生,我会把你们的话转述给他的。但是,如果你们继续闹下去,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市值缩水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项新品是白太太夜以继日研发出来的,出了这样的事,白总也很心痛啊。他现在被扣留在欧洲,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寝食难安。
就是为了能不负二位嘱托,看看有没有翻盘的余地——”
视频那边的白卓寒正靠在躺椅上晒太阳,这边向绅的话倒是听得倒是很清楚。然后他一口红酒差点喷屏幕上!
两个老头就像进了水的红衣大炮,一路恍恍惚惚地离去。
“都是你!早知道我们一人拿一半不就好了!”
“凭什么怪我!是你说不放心白卓寒在圣光,一定要把他挤走!”
“我说的又没错!本来就不能对他放心!你看看现在怎么样!”
“怪你!都是你,你让让我不就完事了?你家又没儿子,让我多拿点怎么了!”
“你放屁!我跟瑞方才是一个娘,白家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我多拿些!你个狐狸精生的臭不要脸的!”
然后俩老头就在圣光大厦门口滚在一块,打得跟奥特曼和怪兽似的。
向绅拽出一块手帕,缠住被一拐杖敲裂流血的中指。挥挥手,叫保安把他们赶出去。
回到视频前,白卓寒已经换上了西装。他对向绅说。
“告诉上官,让他准备收仓救市吧。这两个老头给点教训就是了,给他们留点棺材本。别临死落得个倾家荡产连草席都没得裹。诶?你干嘛冲我竖中指?”
他看到向绅的左手中指上包着手帕,直挺挺立在屏幕前。
向绅:“u-deserve!”(你活该)
白卓寒笑笑:“你不用转述他们的话,我都听见了。”
向绅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摊子已经被你砸的连煎饼果子都摊不圆了,不想在欧洲被MB的高层轮掉,就赶快想办法啊!
“我会把自己的路堵死么?你以为陶氏化学半年来增资的新股东是谁?!”白卓寒冷笑道:“放心,让我在smith这里再度两天的假好了,反正也不用自己买单。
唐笙之前研发的那款新品,已经在运来米兰的途中了。”
“我可能是年纪大了,跟不上你的思路。卓寒,事到如今我就没看明白你他妈的搞出这么多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明明就已经看好了唐笙带队研发的新品,却故意放出声来说已经找了其他工作室,不打算用她的东西。
然后却在最后一刻将她的成果走马换上架,再叫曹丽华把东西偷走,由陶氏化学确认专利。
而圣光最大的敌手——陶氏化学,他背后最大的股东一开始就是你,这一切不过是你在自导自演罢了。你转了十八个弯到底是想怎样啊?”
“如果我说我一开始就对唐笙寄予厚望,她未必会有这么强大的干劲。我了解唐笙,她不服输。我越是不用她,她就越是会给我做出像样的东西。
这叫狭隘激励制度,管理学的一种高风险施压政策。唐笙是我妻子,也是我的员工啊。”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我想,你再这么下去她很快也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向大哥,你也不是我的员工,但你也不是一样放心不下我,丢下七个月大肚子的老婆回来帮我么?”
“那是叶溪放心不下你。”向绅叹了口气,“即便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你最后要对战的王牌,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有你这样一个弟弟。
她依然关心你,依然希望你能……赢。”
白卓寒在视频画面上顿了顿,这一度让向绅以为视频顿卡了。
其实,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在发呆,猜测一下现在是不是该自责的时候。
“卓寒,其实就事情本身来说。你想要压倒白氏旁支的有生力量,来个下马威,同时不想让白靖瑜坐山观虎斗地看笑话。这些我都能认同。
我也是男人,我也喜欢这种杀伐淋漓的快感。就像当年对付冯写意那样,不仅赢得高姿态还赢得有血性。
可是我同时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为了她们,尊严算个屁啊?
也许对你来说,唐笙给你的自信远超于叶溪给我的。
你可以臭不要脸地说,唐笙就是很犯贱。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走,所以你肆无忌惮。
但我没你这个本事——
叶溪差点出事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那种心境。也可能是因为我眼睁睁地看到过凌灵死在我面前,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刻骨铭心和痛不欲生。可是白卓寒,你懂什么叫死么?
那不是别人的故事,不是茶余饭后里的唏嘘短叹。一个人死了,就在你面前咽下呼吸。你看她最后一眼地时候,她甚至连一个回应的目光都无法再给你。
你做再多的梦,后悔再多的曾经,都无法弥补了。她永远也不能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感受你的体温。
如果这个道理,直到你孤独终老那天才能明白。那么,上帝也无法赦免你了。”
向绅一口气说完,发现屏幕上的白卓寒一动也不动。
他拨了拨屏幕。麻痹的,这次真的卡画面了。
也不知道他听到自己说的了没有。天不渡人,人自渡吧。
向绅站在窗前,给白叶溪打了个电话。
他先问了妻子好不好,再问孩子好不好,这才是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
***
“白太太,我们暂时可以出去了。”
这两天唐笙瘦了不少,虽然看守所的饭菜并没有那么难吃,但她一方面想念孩子,另一方面总是无怨无端地忐忑这个杀人案的真相。
短短四十八小时,她的脸都寡了一小圈。
“我能出去了?难道案子有进展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俞律师,以及过来一并接她的韩千蕊。唐笙又惊讶又兴奋。
这时候,看守所的警官过来给唐笙拿了些表格:“现在只是保释期,你不能离境,随时有情况我们随时还要传唤你过来配合调查的。”
坐在回家的车上,唐笙尚且一脸的懵逼。
“不是说,要有新的疑点和证据才能保释么?小蕊,你们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嗯,我叫大叔把疑点集中在那个毁容的女人身上,但是那女人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不过我们找到了目击证人,说就在我们两个去找王翠翠前的两天,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那附近。
因为那种地方嘛,你懂得。能有两个穿的干净的人路过都很新鲜,别人肯定有印象啊。”
穿着西装的男人?
唐笙心里讪讪的,不由抓住了韩千蕊的胳膊:“小蕊,你说这个案子,可不可能破不了?”
“破不了?”韩千蕊笑道:“开玩笑吧,我家大叔出马,哪有破不了的案子。”
“不不不,我是说,我们能不能就算了?”
“算了?”韩千蕊不太明白唐笙的意思:“唐姐,你是第一嫌疑人啊!这怎么算?”
“可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杀人啊。我只不过摸了一块砖头而已,况且王翠翠给我按过手印,承认了孩子归我抚养。我的杀人动机也不成立。
我……我不是说想要算了,而是你也知道,小白糖已经开始懂事了。这事万一越扯越大,我怕孩子以后有影响。”
唐笙说出的顾虑还是很能被接受的。
韩千蕊拍拍她的肩膀:“唐姐你别担心,大穷和小绿姐做这行很多年了,知道规矩。不会对你家宝宝乱说话的。
王翠翠已经死的这么惨了。我想,以后要么你们也不会对她说实话的对不对?至于案子的事,你放心,那是我家大叔和警察的任务。
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回家,看看你的两个小宝贝。然后洗个澡,睡一觉——哎对了唐姐,你后来去医院了没?
怀孕那个事,怎么说啊?”
唐笙摇摇头,一回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还能顾得上上医院。
这两天她在看守所情绪紧张心情差,倒是没怎么多流血。但是肚子疼起来一阵阵的,也是诡异。
“走走,我先带你上医院看看。真是的,你怎么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
韩千蕊说着就让出租车师傅掉头,而与此同时,唐笙正在拨打白卓寒的手机。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你好,白太太是么,我是白总的秘书susan。”
“啊?”唐笙怔了怔:“你好,我……我先生呢?”
“白总现在在国外,无法抽身回来。他有一个新的联系号码,要我帮你接通转过去么?”
“他……他在国外做什么?为什么还没回来?”唐笙知道白卓寒去了国外,但她就是想不明白什么事能严重到让他两天还不回来。
“白太太,白先生在等MB集团D-real新品发布的合同样品。具体事项,要不,您跟他亲自沟通一下?”
Susan越说,唐笙越觉得不对劲。也可能是盲目的第六感,一下子就把她紧张的情绪调动到极致——
这时候,白卓寒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出来。
“阿笙,你出来了?”
“嗯,我……我保释期到了。”唐笙用力深吸一口气,“卓寒你在哪,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公司那里——”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D-real正式发布出去,我就能回国了。程先生的人在照顾小希望和小白糖,他们都很好。”
唐笙脑子一下就大了:“白卓寒你在说什么!什么D-real?是我们部门上周那款试验药妆香氛?你……你不是说,你不需要我么!你不是说你已经找了其他的工作室么?”
“除了你,我不信任何人。唐笙。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最认真负责,最——”
“白卓寒你神经病么!那款D-real有瑕疵,根本不能推出上市!”
唐笙对着电话咆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