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辞眼尖,早就瞧见她出来。她应当有许多话憋在心里,他在这儿等着,省得她多走些寻自己了。
这种想法冒出心头,连徐云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不是对人很有耐心的人。
或许从一开始,与长姊说的一样,自己对小表妹的心思真的存在着不一样的情谊。之前他觉得是过多关注,可日后他会明白的,就好比现在,一点点的接触着,想必很快他就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宽大的袖口下,手掌不禁握紧成拳。他没有错过小表妹眼底一抹惊喜,如他一样,见到对方是高兴的么。
李拾月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提起裙摆走过去:“表兄。”
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真的徐云辞就在眼前,李拾月忽然就不想问出口了。根本没什么意义,就算燕王受伤与徐云辞有关,那大概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说白就是与她有关。
“表兄,有受伤么。”
燕王遇刺的消息昨晚传开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所为。就是徐云辞干的,也并非冲动之下行事,这就是徐云辞想做的。
双手都碰了她,一双手没能留下已经算是仁慈。
小表妹澄澈的双目夹杂着明显的担忧,徐云辞本已经要反驳的话就在嘴边,此刻却无法说出来一个“不”字。
“是我做的。”
徐云辞轻叹,抬起手捏住了自己蹙起的眉头,不知为何看着小表妹面容,他终究是说不出来什么瞎话。
总不能这样躲着,他放下手,目光复杂:“昨日我在燕王府,看到了云阳伯。”
云阳伯...那不就是李拾月的阿爹么。
“阿爹?阿爹何时与燕王有干系。”
徐云辞摇头,目光深深地看向他:“燕王应该是许了云阳伯什么好处,我看见他时连身上的衣裳都华贵不少。”
“你可知华原郡镇守的华阳侯牵连贪污一案,被削了爵位。”
李拾月听了一顿,摇头,她只知道前段日子为着华原郡贪污一案,徐云辞几乎住在京兆府里。
大雍城郡相连,李家祖上承袭云阳伯爵位,镇守在云中郡。华阳侯府则是在华原郡,真论起来,远比云阳伯府有些地位。
“我猜那日马球会,范通忽然在京兆府猝死,与背后的主子脱不了干系。偏偏这个时候,燕王的那些话,还真的让我查到了一丝马脚。”
李拾月眼含疑惑,可是对上徐云辞饱含深意的目光时,她的神色不禁染上了慌乱。该不会......她阿爹没那么大的胆子!
眼中的慌乱急于需要一根定心针,可随着徐云辞轻声叹气,李拾月眼中最后的慌乱被失望代替。
“不应该的,云阳伯府如今就剩个空壳子了,燕王若是惦记储君之位,也应该拉拢那些朝臣,而不是去费心拉拢一个败落的伯府。”
徐云辞看向她,目光深深:“这些日子你不要出府。”
“表兄是担心,燕王其实是冲着我来的,是么。”
李拾月眼神空洞,带着疑惑与惊惶,可她的身形立在眼前,说话时牵动了嘴角,竟生出了几分无力,惹人怜惜之感。
她与燕王前前后后不过是马球会上见过一回,小太孙周岁宴是第二回,何以至此要让他费尽心思做到这个地步。
徐云辞背着双手,见她身形晃动,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他伸出手扶住她。声音低沉,依旧是那般的沉稳,渐渐抚平她心中的不安:“但愿是我多想。”
总不能让他去赌一赌吧。
“我同你说这些,是不想瞒着你。其一,昨日的事情燕王那里我会处理,你不要理会。其二,若云阳伯真的掺和进去,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会留他一命。”
不会将他罪名洗脱,至少会在官家面前留他一命。
李拾月抬眸时,长长的睫毛下那澄澈的双目,竟生出了湿润之感。她吸了吸鼻子,双手置于身前屈膝:“多谢表兄。”
若真的涉及华原郡贪污一案,能留下一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不敢妄求,只是心中好奇,燕王为何如此做,要如此用力心思把她阿爹留下来。
“燕王遇刺,我只陪着表姐,不曾听闻什么。外祖母问起,我也是这样说的。”
李拾月抬起头时,目光落在徐云辞的身上,脸色,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没看见什么伤处。
不禁松了口气,幸好徐云辞没有受伤,否则她真是寝食难安。
她的小脑袋瓜真的挺聪明的,徐云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将她的小心思收敛在眼底。
有点小聪明,但是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有一种怪可爱的感觉。
目送着李拾月进了澄玉阁,徐云辞才放心地回自己的住处。才坐下没多久,常顺脸色严肃地走进来。
常顺与常安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长得一样,可性子大为不同。尤其是常顺,格外好动,能让他有如此严肃的神色时,说明不是什么小事。
常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走到徐云辞身旁,神色认真:“燕王府送了东西来,被奴才截住。说是给表姑娘赔罪的,还请表姑娘笑纳。”
“奴才看了,是一箱笼的金银首饰。说是给表姑娘的,来人去找世子,说燕王请世子代给。”
话音未落,徐云辞手中的扳指竟然被他硬生生地捏碎了。
那上好的羊脂玉就碎得四分五裂,徐云辞只用余光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从抽屉里拿出来一枚崭新的扳指再次带上,比之前的那枚颜色更纯。
“咱国公府不缺那些东西,表姑娘那儿更是不缺,只是要如何处置,还请世子给个话儿,奴才好去做。”
那一箱金银首饰换了银钱,够寻常人家几代的吃吃喝喝。
燕王还真是出手大方啊!可荣国公府还不差燕王的这点小恩小惠,是在看不起荣国公府,还是看不起他徐云辞呢。
“换了银钱,去城郊施粥吧,记得说是燕王给徐家的。王爷做好事不留名,徐家替他留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