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用真戏骗人

阿恨想要躲闪已来不及,只见他运转法力,整张面孔绽放出暗金的色泽。

此刻的他,看起来不像活人,更像一名金人,是工艺大师呕心沥血用金子打造出来的一件工艺品。

“铛”的一响,猩红的舌头刺在他的额头,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如同两件金属利器交互碰撞。

舌头一弹而回,白无常仰头便倒,口中鲜血淋漓。

他痛苦地双手抱头,口中发出“呜呜”的喘息声,已然不成声调。

阿恨颇为惊讶,自己只是被动防御,并未发起进攻,对方怎么就满口鲜血,怎么就倒地不起了?

他甚至怀疑对方在演戏,想要麻痹自己,再出其不意地暗算自己。

殊不知,这条舌头凝聚了白无常毕生的功力,是他年幼时无意间在山洞里拾到一本古籍,从古籍上修炼而来的术法,名噬魂舌。

随着术法的修炼,舌头会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坚硬,从嘴中吐出,能爆射至三尺远,一旦落到他人额头上,便能吸取其魂魄,再炼化到自己体内,可谓既歹毒又阴险。

这门术法本身的威力并不大,只是在战斗中,尤其是在近身搏斗之时,突然舌头一伸,便取人魂魄,能起到攻其不备的奇效。

这些年来,他凭借噬魂舌,屡屡在战斗中以弱搏强,反败为胜。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门术法上。

噬魂舌并非是为人族创设的术法,而是为一些舌头特殊的妖族准备的,比如蛙妖。是以他虽强行修炼至小成,一旦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术法立刻反噬,轻则舌头寸寸断裂,重则伤及神魂,沦为废人。

所以,看起来阿恨没有发起进攻,实则白无常已经遭到致命的打击。

直到此时,狼牙棒才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白无常的脑门上,棒上的倒刺根根扎入头颅中。

白无常头破血流,喘息声戛然而止。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吧,黑无常死在自己的锁链下,白无常也死在自己的狼牙棒下。作恶到头终有报!

阿恨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坟头的少女。

夜色如水,淹没了大地。雨也还在下,又似要将夜给淹没。

阿恨的眼珠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好似野兽的瞳孔。

他看到少女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线,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然后,她双手撑地,艰难地坐起身来。她大概是想做什么,但身子晃了晃,嘴角又沁出血来。

她维持着双手撑地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很虚弱。

阿恨露出和煦的笑容,俯下身来,扶住她的胳膊,随意地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值一提。这两个恶人,我不杀他们,也自有人会料理他们。”

少女拼命地摇头,眼圈泛红,坚定地道:“对你而言,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则是救命之恩,这辈子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恩公,请受小女子一拜。”

她挣扎着起身,但实在力不从心,身子刚刚抬起,便脚下一软,扑到了阿恨怀里。

阿恨顺势将她搂住,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送你去镇子里,你安心养伤就好。”

……

聂如霜的肚子都要笑疼了,她要刺杀的人此刻正毫不设防地搂着她,甚至心里还盛满了怜悯和同情。

他将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背部,而她的手就紧贴着他的腹部。

这是绝佳的下手机会,几乎不会失手。

当三位掌柜前来买凶杀人时,明确地告诉她,此人反杀了无影箭客。于是,她决定智取。她找到自己的好姐妹花容,与她定下了一明一暗的计划。

花容在明,直接刺杀,一击不成,立即远遁。而她在暗,演一出戏,博取阿恨的信任,然后伺机而动。

为了演好这一出戏,她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要知道,她和黑白无常并非一路人。甚至,黑白无常都不属于她所在的刺客组织。她只是看中了这两名做事全靠蛮力的蛮汉子的傻气,所以自编自导了一出偷银子被追杀的戏码。

她相信,这出戏能骗过任何人,因为这出戏是真的。

果然,傻气的黑白无常被她牵着鼻子走,然后傻气的阿恨也入戏了,巴巴地跑来英雄救美。

“做事是需要智慧的。”她一向这样认为。她也一向瞧不起只会动用蛮力的傻子。

聂如霜抬起头,目中透着浓浓的喜悦,表情是那么的纯真,纯真得像乡间的野丫头,没有一丝杂质。

她的手臂抖了抖,一柄匕首自袖间飞出,落到掌心。她手持匕首,精准而又迅捷地刺向阿恨的小腹。

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她心间在狂喜:这个修为高深莫测的强者竟然是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

阿恨依然在微笑着,笑容带着三分真挚、七分邪魅。他的眼盯着少女的脸,眼神是那么的清澈,黑暗也抹不去的清澈。

聂如霜的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腹部,手背也紧紧地贴在他的衣物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阿恨的腹部响起了流水声,“哗哗”作响。

他的身体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连接胸膛和腿的小腹却变成了一汪流水。

流水漫卷,卷起小小的浪花,浪花中又传出一股庞然吸力。

匕首被吸走,经浪花一卷,从阿恨身体的另一端飞出,落到湿漉漉的土地上。

聂如霜的手则被吸入浪花中。浪花冲刷着她的手掌,她感觉一身法力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向指间汇聚,又从指间流到浪花中,被浪花带走。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眼前这个看年纪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毛头小子会如此强大。若是隔一段时日就吸收一名修士的法力,不出十年,便能造就一名绝顶高手。

她身子颤抖,想要用另一只手反击,可她的另一条手臂被阿恨握住了。

阿恨握得很轻,轻得像抚摸情人一般,偏偏她就动弹不得。

她闷哼一声,卸去了伪装,目中透出凶狠:“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恨叹息一声,不急不缓地道:“因为你太冷静了。当我被锁链锁住、被电弧吞没时,你没有反应,当我斩杀了黑白无常时,你还是没有反应。原本我以为你重伤垂死,并没有多想,偏偏当我走近时,你又坐了起来,甚至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于是我断定,你不是一般人,因为你展现的冷静,是长年出生入死之人才能做到的。”

聂如霜浑身颤抖如筛糠,法力的流逝,令她从内心里生起一股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她是刺客,过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活,仇家遍布,法力在时,别人怕她,失了法力,又当如何营生?

她目中透出一丝决绝,檀口微张,喷出一缕风刃,绕着腕间一转,一只手断了。

鲜血喷洒而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她重新获得了法力的控制权,顾不得腕间鲜血喷涌,一声娇叱,另一条手臂用力挥动,掌间真气流转,挣脱了阿恨的控制。

她起身退了两步,腕间的鲜血滴落,浇灌出一条窄窄的血路。

她痛得面无人色,阵阵眩晕感袭向脑海。她运转法力,这才好了些,当即腾空而起,飞身而走。

然而,她刚刚飞上老树的树冠,下方“哗啦啦”一响,锁链飞来,缠住了她的脚踝。

“下来吧,”阿恨叫道。

锁链一拉,聂如霜跌回地面。

阿恨一手将她扶起,一手拾起她的断肢,和声道:“手刚断,还能接回去。”

而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他怀中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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