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看了一眼，忍不住哽咽哭了。
皇上是真的疼爱他家太子殿下……这些年，那些疼爱与关心，不是作假。
他作为殿下身边的人，自然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
如果皇上真的没了，太子殿下心里该有多痛？
失去血脉至亲的滋味，宛如锥心刺骨——
乘风帮着顾宸渊，与他一起将皇上搀扶到了殿内的龙榻上。
皇上躺在软绵的床铺上，他舒服的喟叹一声。
他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朱太医，难得温和的笑道“罢了，这也不能怪朱太医……朕自己的情况，朕自然是了解的。这子母蛊的效用，有多么的霸道，朕总算是体会了一回。”
“顾以淮没有骗我们……他死了，朕也是不能独活。唯一的区别是，是他先闭眼……朕还能稍微苟活那么半刻钟。不过，能多活这半刻钟的时间，朕也知足了。”
顾宸渊捏了被褥，小心翼翼的盖在他的身上。
皇上扫了他身后空荡荡的位置，忍不住问“沈黛呢？她在哪里？趁着朕还能喘口气，让她也过来看看朕可好？”
顾宸渊这才想起来，他是与沈黛一起朝着承鑫宫的，他的速度比沈黛快，所以沈黛被落在了后面。
他眼底闪过几分担忧，连忙吩咐乘风“你去接一接太子妃。”
乘风连忙应了。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冲着皇上行了个叩拜大礼，便从地上爬起来离开了殿内。
皇上凝着乘风离去的背影，他欣慰一笑“以前朕觉得，你身边跟着的两个侍卫有些不靠谱。可谁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乘风与青羽，他们两个却对你一如既往的忠心耿耿。”
“他们都是好孩子……渊儿，你以后也不要亏待了他们。”
顾宸渊鼻子酸痛的厉害，他强自忍着泪水不掉落下来。
他嗓子沙哑的应了“父皇放心，儿臣知道该如何做。将心比心，他们对儿臣好，儿臣自然也会对他们好。”
“儿臣永远不会辜负，以赤诚之心待儿臣的人。”
皇上缓缓的点头笑了“嗯，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以后治理国家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身边的人。沈黛是个好孩子，有她在你身边陪着你，朕也放心了。这些年，其实朕有时候，真的很想念你母后。”
“这辈子，是朕没本事，没有护住她，让她死的时候那么痛苦那么绝望。这些都是朕欠她的，倘若有来生，朕定然会好好珍惜，好好的保护她。”
提起先后，皇上的眼睛通红了起来。
有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的脑海记忆深处，渐渐的浮现出一个精致美丽的面容。
那曾经是他最为珍视，想要白头偕老的女子。
可惜，他没本事护住她，让她伤透了心，带着怨恨离开这个人世。他欠了她那么多，早就该去找她，偿还她的情了。
皇上忍不住咳嗽几声，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顾宸渊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鲜血。
皇上握住他的手，缓缓的摇头。
“不必忙了，朕时间不多了。渊儿，你……你让人去通知文武大臣过来，朕……朕要当着他们的面宣旨，让你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还有，你的皇祖母，让人接她过来，朕想最后再和她说说话。朕想念她身上的味道了……你皇祖母得有三十多年不曾抱过朕了……朕，真的很怀念可以赖着她的小时候。”
顾宸渊将他的吩咐，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点头应了，当即吩咐宫人去办。
沈黛就在这时，被乘风护着，入了内殿。
他一抬眼，就看见沈黛满脸都是担忧的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沈黛眼底满是急切，紧紧的回抱住他。
两个人的心，在这一刻贴的无比近。
顾宸渊都不由得心生恍惚。
沈黛连忙关切的问“阿渊你没事吧？”
顾宸渊突然觉得很想哭……他再也忍不住，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纷纷从眼角滑落下来。
“让孤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就好。”
沈黛再不过问，也不挣扎，她就那么乖巧的缩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将泪水，一滴滴的落在她的肩膀。
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些泪水渐渐的浸湿她的衣物。
那些潮湿的触感，让她的心，控制不住的颤栗发疼。
她真的很心疼顾宸渊。
失去至亲之人的痛，她体会过。
那是比被人千刀万剐，还要令人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宸渊激荡的情绪，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
他舒了口气，这才缓缓的放开沈黛。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眼帘，紧紧的握着沈黛的手。
“孤是不是很没出息，你会不会笑话孤？”
沈黛眼底一片柔软温柔，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心疼你来不及。阿渊，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需要伪装。难过了就哭，高兴了就笑……我绝对不会笑话你。”
“你高兴了，我比你还要高兴，你难过了哭泣，我的心，比你还痛，比你还要难受。”
顾宸渊怔愣的听着沈黛的这些真挚的话语，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沈黛怎么会对他说出这样好听，这样令他感动的话语？
这些话，足以抚平了他心内大部分的忧伤。
他激动的伸手，再次将沈黛紧紧的搂在怀里。
“你刚刚说得，都是真的吗？”
“我难受，你也会难受吗？”
沈黛缓缓的点头“对，你难受，我也会难受。顾宸渊，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这一刻，顾宸渊觉得特别的不真实，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沈黛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对他告白。
她说，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她对他，再不是从前那些虚情假意的喜欢，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喜欢。
如果不是这个时刻，如果殿内父皇不是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他早就按捺不住激荡的心，将她给抱起来狂欢了。
内殿的皇上，看着外面的这一幕，他忍不住勾唇笑了。
真好，他的儿子比他幸福。
他曾经也感受过，紧紧抱住心爱之人的幸福。
可惜，这辈子，他是再也等不到这一刻了。
他忍不住又低声咳嗽了几声，鲜血再次溢出嘴角。
顾宸渊这才想起内殿的父皇，他连忙拉着沈黛的手，入了内殿。
沈黛趋步上前，松开顾宸渊的手，掀开衣裙朝着皇上行叩拜大礼。
“父皇，儿媳给你请安。”
皇上一听儿媳二字，他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欲要起身，想要搀扶沈黛，可奈何自己身上没有半分的力气。
他不禁满眼都是失落“快快起身……不要这样客气。你能喊朕一声父皇，朕也心满意足，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黛儿啊，以后和渊儿好好过……他比朕强，他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不会亏待你的。”
顾宸渊俯身，将沈黛扶了起来。
沈黛看着皇上嘴角的血迹，她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坐在床边给他擦拭干净。
皇上目光灼灼，凝着沈黛，又看了看站在沈黛后面的顾宸渊。
他越看越高兴，因为高兴，体内的疼痛，似乎都减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