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狍鸮无底

小女孩的声音让正在脱衣服的李宇猛然停了动作,瞬间感到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本心里可不是一个小孩子的灵魂。

但转念便想逗一下这位不请自来的小姑娘,于是故作单纯地说道:“是啊,光着屁股,在里面洗个澡很舒服的”

“哼,第一次。”身后的小姑娘冷冷地说道

“嗯?什么意思?”李宇转身,小姑娘却已经离开,视察地形去了。

李宇只得穿着底裤泡到药缸里,并自夸自己是个注重脸面的人。

一晃七天过去,李宇与小姑娘还没有熟络起来,两人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站桩,互不打扰。段无桥每天会教导小姑娘几句,剩下的就不再过问。

而小姑娘也非常认真,总是不厌其烦的挥动手里的银白色长鞭,不断练习。

李宇一直想问问段无桥,教小姑娘那什么扶摇三变算不算违背门规。但看到段无桥拉长的驴脸,觉得算了,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一天早上,李宇吃完自己做的“营养”快餐,便到后院河边的一块巨石上站桩。最近几日,李宇总感到体内有滞涩之感,当气息经过气海穴时更甚,仿佛掉入泥淖之中一般,这让李宇有些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站完一个时辰,小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是练的什么功法?”。

刚刚气息阻滞,让李宇心里有些烦躁,便没有回话。

“我见过你们凡人修炼,却没这样站着不动的”小女孩继续说道。

这话让李宇心里更加烦躁,冷声道“哼,这可是先天功法,你没见过很正常。”

身后的小女孩沉默了,而后说道“这是你第二次冒犯我”

“考,这就叫冒犯?那老子岂不是每天都被段无桥冒犯”李宇暗里摇头。

回头时,小女孩已经转身走去,当看到那个正低头前行的娇小身影时,李宇忽然有点后悔,他从幼小的身影中看到了孤单,如同看到自己。

他便追上女孩,尝试着搭话句“你来自西大陆吗?”

“对,怎么了?”小女孩连头都没有抬,有点冷漠。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前世的李宇可没有随便搭讪的经验,虽然对方是个小屁孩,虽然自己很单纯,但莫名还是有点小激动。

“哼,你去问别人吧”小女孩轻蔑似地瞥了李宇一眼,朝别处跑跳着离开了。

“问别人?这哪有别人?莫名其妙。不过,小丫头跑起来的样子嘛,还挺可爱,嘿嘿”,李宇感到站桩积压的沉闷有点消散。

“一点开心会冲淡很多的不愉快,人生啊,果真还是应该寻找苦难中掩藏的美好啊”李宇在心里感叹着。

其实,多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女孩,李宇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一个人太过单调与无趣了。

段无桥昨天下午便外出,至今未归,但李宇也不会担心,因为老段经常会这样。

中午李宇为自己做了一道菜--煅烧银籽鱼。

自从一年前开始,段无桥便让李宇每隔七天吃一条中和过部分毒性的银籽鱼,然后再站桩化解。即便中和了毒性,开始几次还是让李宇肚子疼痛不已,好在现在已经慢慢适应。

银籽鱼有毒,但鲜香浓郁,端着碗喷香的鱼肉,李宇真是又爱又恨,正当李宇暗暗叹息的时候,小女孩走了过来,离李宇一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李宇侧头看了她一眼,小女孩眼睛不聚焦般地看着李宇手中的饭碗,几天来李宇一直没见过她吃饭,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是不可能的,想来对方是有解决食物问题的办法。

李宇将碗往前一递,笑着问道:“想吃?”

小女孩没有说话,冷冷的小脸上透出了一点彷徨,李宇觉得有趣,就说了句实话:“不能给你吃,有毒的”

谁承想,小女孩听到此话,眼神先是一愣,继而变得愤怒,以为李宇是在故意戏弄她,二话不说,从腰间一扣一拉,抽出了一条白色长鞭,上前一步,冲着李宇托着碗的手就抽了过来。

“啪”

碗碎。

鞭稍直冲李宇的手腕,李宇虽然看到了鞭子的轨迹,但无奈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

好在三年的站桩没有白站,身体应激而动,伴随着力量的入侵手腕自然下沉,化解了不少,饶是如此,手腕上还是传来一阵疼痛。

本来这几日站桩就出了问题,胸中总有一股闷气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更让李宇心火灼烧,他豁然起身,冲着小女孩跃步而去。

李宇的目标是小女孩手中的白色鞭子,打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小屁孩,自问他还做不到。

谁知小女孩一个翻腕,鞭子似活了一般,鞭稍于不可能的角度反刺而来,直击李宇的后背。

后背警兆传来,汗毛炸竖,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沉闷的疼痛让李宇往前一个趔趄,随之而来的是鞭子前端的回旋,白色鞭子就如同翻身的白蛇,将李宇抽到一边,滚落一旁。

屈辱和愤怒好似脱缰的野马在李宇胸中奔腾,让他有股撕碎一切的冲动,黑色的眼眸里有红光在闪烁,他迅速从地上爬起,蹲着身子,如同炸毛的野兽。

小女孩的小脸上也带着认真与执拗,鞭子一收一放,似白蛇吐信。

李宇又一次跃起,速度飞快,白蛇再次旋转、缠绕,李宇如同落水的子弹,还未击中目标便被卸去了力量,三次冲起,次次被摔倒在地。

屈辱感瞬间萦绕心头,胸中仿佛有蕴火灼烧。

在第五次被打倒之后,一只手按在了李宇的肩头。

清凉的气息自肩井直冲黄庭而后沉入气海,清明与冷静回归,扭头瞧去,扶在自己肩头的正是段无桥。

冷静虽然恢复,但委屈还在,李宇抖肩将段无桥的手挣开。

一声不吭,李宇瘸着腿去收拾掉在地上的碗筷。

委屈来自迷惘,对前路的迷惘,自己站了三年的桩,期间的苦闷与辛酸自不必说。

虽有些收获,但是李宇的心中更多却是困惑,难道站桩能站成先天高手吗?

小女孩右手将鞭子收回,同时将左手中暗藏的武器也悄悄收了起来,看到李宇去收拾碗筷,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小楼。

段无桥大步走到石凳上坐下,大刀阔斧地坐下,没有任何负担的说道:“给我盛一碗来。”

李宇忍着内心的屈辱,将盛满鱼的碗放在段无桥面前的石桌上,用无言当做最大的抗议。

“被一个小Y头打得灰头土脸,很丢人吧?”段无桥端起碗说道。

“如果你还有力量,再冲个三、两次,她怕就顶不住了,但估计在那之前她是有能力先一步放倒你,这就是有天魂与无天魂的区别。”段无桥说完吃了口鱼汤。

有句话叫“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李宇感到很适合此情此景。

“对,给您老丢人啦,是我无用,再站三年就不用这样窝囊了,现在本事不到,只能被人羞辱,没有天魂,本就是个废物!”。

“废物”二字咬得格外重。

“呵,不服?再站三年?”段无桥声音平淡中带着嘲讽。

心头的愤怒和委屈再难抑制,让李宇情绪有些失控,大声道:“不服?不服能怎样,三年来,只会傻站桩!”

此话一出,段无桥的脸色立时阴沉似水,冷冷说道:“站了三年桩却还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好大的委屈!你以为你已经很努力,已经很了不起了,是不是?你以为应该收获很多?啊?”

一连串的发问,每个字都震的李宇耳朵嗡响。

“当今世家门派的嫡传子弟,哪个不是生来便要争夺,哪个不是三岁就开始引气炼体,日夜修行,在你这个年龄又有多少人便已经历过生死。一个没有天魂的凡人,你还想怎样?!不想跟老夫学,明天便可以滚。”

“没有天魂,还想怎样!”。

这句话让李宇沉默下来,他默默地将鱼盛到碗中,强忍辛酸大口吃了起来,随后收拾餐具,一言不发往后院走去。

“怎么?你不是善于说辞的吗?如今却不为自己辩解了?”段无桥又冷嘲道。

“最近站桩好像出了点问题,还请段老指教。”李宇没有回头,低着头说道。

“气冲中关,心烦意燥,站桩时胸闷气喘。”段无桥说道。

“是”李宇答道。

“这说明内息凝聚已经到了火候,是坏事也是好事,若能克制心中烦躁,不久便可开黄庭穴了。站鹰击桩用腔震式呼吸,攻击胸中烦闷,一次三百遍,每日四次。”段无桥说道。

“多谢段老指点”李宇没有回头,低头谢道,便要离开。

“等等”段无桥声音再次响起。

李宇停下脚步,倔强地没有回头。

段无桥喘了口气道:“以你的进度,起码还要站两年才能再修行后八个桩势,你痛恨没有成就,老夫何尝不觉得太慢了一些,你可愿加快一下进度?”

李宇回过身来,问道“可有代价?”

段武桥面无表情,将最后一口鱼汤喝下,说道“有,一天内生不如死”

“好处呢?”

“少可抵你两年之功,多则五年”

“好,我愿意”李宇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

段武桥随即起身回屋,不多时,就也又走了出来,而他的手里多了个小木盒。

将木盒轻轻放在石桌上,慢慢打开,段无桥从中取出一物,一枚暗红色圆珠,不大,张口便可吞下。

“豸尸丹,适合于武者的丹药,难得淬体之物”从段无桥看向丹药的神色中便可以看出,他对这枚丹药很看重。

然而随后的话风却变了

“这也是剧毒之物,普通人吃了十息内肉身崩溃,化为一堆烂肉。三年前的你吃下去,可能会比烂肉强一点,现在的你,也只有一半的可能活下来。”

段无桥语气平缓,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随后眼睛似是不舍地离开丹药,转身往屋内走去。

“先别急着做决定,如果没有决心,必死无疑”许是段无桥有些许不忍心,最后又加了句:“不服此丹,也不过多站两年桩罢了,你也可以不服”

随即石门关闭。

李宇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的红色丹丸,丹丸下还压着两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最中央却写着几个大字---“狍鸮无底之术”。

...........

李宇静坐在自己的房内,桌子上放着那张白纸,这不是完整的“狍鸮无底之术”,只是其中的上部功法。

这是一部武者修炼法门,通过脏腑将所食之物,化为精血。根据其中的描述,推测出理论上的一种可能:腹如熔炉能化万物。

全篇两千字多次,晦涩难懂。然而,李宇却毫无难度地学会了。

三年来,李宇除了站桩就是学习背诵段无桥给自己的纸张,每次都是三两张的丢给李宇。

有时是功法的描述,有时是药材的说明,有时是修炼所感,有时是人身构造讲解,纷繁复杂毫无头绪,却又往往给的恰到其机。

如今一切都串联了起来---“狍鸮无底之术”。

这不是段无桥的无心之举,更像是谋略已久,如今也只是恰逢其会。

虽然只有两张纸,但涵盖了李宇的三年来所有的努力。如果没有三年来的积累看不懂,如果没有三年的站桩用不上。

虽然只是上部,但应该足够炼化眼前的丹药了。

这让李宇心头升起了一些无可名状的情绪,感动?有点却又远达不到。愤怒?也有点却又没有可埋怨的理由,毕竟这也谈不上是对自己的算计。有点激动,却又有点厌烦。

摊开手掌,掌心暗红色的药丸精芒闪烁,如针芒般刺激着李宇的手掌,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嘲笑李宇,嘲笑他的懦弱,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呵呵呵呵呵”

李宇笑了起来,越笑声越大,越笑越癫狂,如果自己是实验品,丹药就是实验的一部分,那么,现在,自己就嚼碎了它!

“吵死啦”。。。

在从门外传来的女孩骂声中,李宇将丹丸一饮而下,“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快哉,快哉”。

如果说这一天谁最煎熬,除了李宇,就是对面的金发女孩,不时从李宇房内传来的哀嚎之声,每一声都刺激着她的耳膜,让她心烦意乱。

而一段时间的安静,让她以为李宇已经死了的时候,却又传来死而复生的惨叫,当声音再次消失,她内心又升起莫名的愧疚,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李宇受到了惩罚。

接着,对面却又传来沉重的捶打之声,砰、砰、砰,木屋的门窗被击打着,仿佛绝望中的挣扎,又让她又心生怜悯,当捶打之声消失,却又传来似野兽般的嘶鸣,充满着狂暴与压抑,让她心生恐惧。

这样的折磨反反复复持续了大半个晚上,小Y头将耳朵死死的堵住,又将头埋在床上,都于事无补,中途她忍不住开启了屏障法阵,但最后却又撤了回去。

快天亮时,李宇房中没有了任何声音,当一切清净的时候,她又害怕小男孩是真的死了,期盼他发出点声音。

直到李宇的房门打开。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