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秩序的裂痕

领完最后津贴的罗伯特有些恼火且自责,过于冲动的行为让他和富兰克林发生对峙。

现在,连今天的食物也因为富兰克林的记恨而弄上泥土。对此,罗伯特咬着牙在已近全黑的傍晚中挤出四个字:“混账东西!”

跟在后面的埃里克森被罗伯特的气势吓到,但还是有些懊悔告诉罗伯特这种机密的事。

因此,他还是来到罗伯特旁边,试探式地讲:“伯爵,刚才那种事……”

罗伯特斜起眼,盯向埃里克森,对于他没有勇气进行抗议很愤恨,但仔细思考后表示理解。毕竟埃里克森现在非常消极,只想在这段时间做些自己能够享乐的事。

“罗伯特,要小心警卫。”说完,埃里克森逐渐拉开距离,已避免罗伯特将怒火撒到他身上。

从办公室出来所有人在路上都在偷偷议论和指责罗伯特的行为,认为就是因为他的顶撞才使得本来就是最后津贴的食物弄脏。

直到研究院大门外各自散去,罗伯特周边没有人影,只剩下路边老远才会有的一盏路灯和胸前发热灯的光陪着他。

夜晚,伦敦的雪越来越大,罗伯特将装着面包的麻袋裹在衣服里,双手抱在胸前左顾右盼以随时注意街边的情况。

还没有到贫民窟,研究所距离市中还有些距离,周围有的全是已经停工的工厂,原本秋天还十分火热的场所,现在棚顶都被积雪压塌。

面对荒凉的地段,罗伯特稍微放松身体,避免神经过于紧绷带来的过度内耗。用余下的精力,他开始思考接下来可能要面对是事情。

就像埃里克森提醒的那样,自己要开始注意警员,因为冲动而将政府计划公之于众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主院长富兰克林与政府的联系。

“或许他已经通知和他有联系的政府人员了。”可想到这,罗伯特完全放弃放松的想法急忙抓紧赶路,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回到家。

但及膝深的积雪让他跑不起来,只能是如同蠕虫一样一点点的前进。

焦急的内心令罗伯特全然忘记街上的寒冷,当大风把他的棉帽兜摘掉,寒冷像是无数根针扎在他的脸上时,罗伯特也没有关注。

今天他不仅要在宵禁前到家,更要在此之前安排如果自己被警卫抓走后,要怎么做。

每当罗伯特这么思考,他都在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帝国的警卫开始对末日的论调进行封锁。冷冽和匆忙让他完全没有头绪,同时没有注意自己早已进入贫民窟。

冰雪和身体还是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周围冻得僵硬且歪歪扭扭的肢体,罗伯特感到自己像误闯进地狱。

胸前还在为他提供光照和一丝热量的发热灯成为这片扭曲地唯一的靠山。不过,天已经彻底的笼罩在黑夜和冰雪里,这也让他成为贫民窟里最明显的家伙。

有些疲惫的罗伯特在一段奋力的奔走后,喘着粗气,厚重的积雪使得剧烈运动让僵直的双腿已经开始失去感知。

在不知不觉里,衣服透过空隙散发着热气,额头留下的汗珠还没走两步就冻在皮肤上。

现在的罗伯特,无论是睫毛、头发还是厚重的衣物,都已经和白天他所嘲笑的那群工人一样附着着一层冰霜。

“真冷。”脚步彻底慢下来的罗伯特心里这么想,发紫的嘴唇直打哆嗦。

瞧向街边挂着冰霜的几具普通工人女性的躯体,他们依偎在一块,身体蜷缩成一团,单薄的几乎只剩下件残破内衣。

巷子里隐约传出女性的喘叫,罗伯特对此只是愣下神,脑海里的可能性让他往那头瞟去。

虽说是低温的寒冷,追求身体的温暖不仅是动物的天性,同样也是人的诉求。

昏暗的巷子里头,罗伯特依靠胸前发热灯的光亮稍微看到里头的景象——一对男女正在寒冷小巷里享受着联通的温暖。

没过多的理会这些事,对于此事的罗伯特更加在乎的,是终于明白刚刚眼前出现的那一堆单薄衣物下,已经没有生机的女性“冰雕”。

罗伯特继续往前走些路,原本各个巷子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消逝了点。而街道两旁的“冰雕”也变成脏兮的麻布里包裹的不明肢体。

大大小小的麻布大多被积雪盖住,但中间不知什么原因露出的肢体透露着几分诡异。寒冷没有遮掩住麻布里的臭味。

相反,里面的腥味让罗伯特直想吐,他用自己的右手捂住鼻子,即便手套的雪霜让他觉得非常冰。

此刻,在烦恼这股味道的罗伯特没有注意到,在他经过一个小巷子时,昏暗中窜出来一个人在跟踪他。

为避免罗伯特的注意,那个跟踪的人每当罗伯特脚步稍慢一点,才会顺着罗伯特在雪地上的脚印踩上去以掩盖自己脚下踩在雪地上“吱吱”的响声。

依旧在往市区的家而赶路的罗伯特在这一刻放松了所有警惕,他自己并不清楚已经处在什么样的危险境地,仅是单纯的死死抱住怀里的面包。

注意到远处闪起的一束灯光,罗伯特明白自己离市中还有一段距离,但他身后跟踪的人也明白,自己离罗伯特同样有段距离。

因此,那个跟踪的家伙加快了脚步,想要尽快来到罗伯特的身后,接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粗糙且有几点锈迹的小刀,准备往罗伯特冲去。

人总有些时候发现自己非常的幸运。

夜晚,伦敦外围的贫民窟响起枪声,“砰”地声音从街道传进巷子,再在破烂砖房的传播下钻进罗伯特和跟踪他的人的耳朵。

紧跟着,又是几声枪响传出来,贫民窟原本沉静的环境开始混乱——此起彼伏的枪声引来阵阵犬吠,不久,女性的惊恐与婴儿的啼哭在层层迭起。

罗伯特呆愣在原地,并侧过身体向枪声的方向望去,他并不知道这是埃里克森在与黑帮交火。他唯一能明白的是这里并不安全。

碰巧的是,枪声同样跟踪他的人愣在原地,罗伯特的转身让发热灯照亮了他的模样。

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身上除了一件不厚的棉袄和裤子便只剩下一块长麻布自头顶到下巴裹着几圈。

罗伯特如同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注意到他什么都没戴的冻得发白的手上,一把大约10英寸的短刀后,呆住原地没有动作。

等到两个人都反应过来,街上出现的人群已经逐渐增多,他们大都是来凑凑热闹,只有其中几个赶回家休息的工人。

对于互相僵持原状的情况下,罗伯特深吸口气,在那名年轻人的注视下慢慢摸到发热灯的小匣边。

或许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第一次做这种事,在罗伯特做出动作后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抿抿嘴,再紧张地咽下口水,那把拿着短刀的手不断的颤抖。

“小伙子,我就当没看到。”在罗伯特有些许麻木的手指碰到枪柄后,用非常严厉的语气对跟踪他的年轻人喊道。

过上几秒,那位年轻人反应过来罗伯特给自己的台阶,便马上收起短刀,边盯着他的手边往后退。

贫民窟的骚乱引起众多居民的注意,并且由于过多的灯亮起加上盘根错节的电线未清理的积雪,连接贫民窟的电线发生短路,蹦出的火花将木屋顶点燃。

伦敦的外城区燃起了大火,工人与小孩开始从简易砖房里逃出来,往郊外与市中心逃去。

只不过,今夜的宵禁还有两个钟头就要开始。罗伯特意识到晚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他敲一敲自己麻木的膝盖,再次用尽全力往家里赶去。

当冲向市中的家,罗伯特与许久才出动的帝国警卫擦肩而过,之后前往贫民窟火灾区的伦敦消防队挤开骚动的人群慢慢走去。

而罗伯特自己穿过伦敦的泰晤士桥,大本钟正敲响20点钟的钟声,火光照映在桥下冰封的泰晤士河的冰面上。梵高的抽象画以另一种形式显现了出来。

混乱的人群漫无目的往街上奔跑,情况紧急令有些工人与小孩只是穿着单薄的衣服便在零下50度的低温下走动,直到双腿完全失去知觉,便倒在雪地。

这一晚的罗伯特,再次感受到圣诞大罢工的那种晕眩感,幸运的是罗伯特在一切彻底混乱前即将回到家。

现在的伦敦,身旁一队接着一队的警卫与士兵将人群阻隔在街道上。

终于来到家门口的罗伯特靠在冰凉的门板上,他长舒口气,身体的火热让他脸上的霜冰全部融化,之后他望向夜晚天空有些绯红的云彩站起来准备打开门。

可能是担心丈夫的安危,妻子赫丽在把孩子们哄睡好后,见到外面的骚乱就裹着毛毯来到门边等候着罗伯特的归来。

听到门把手晃动的声音,赫丽站到一楼待客厅的窗边查看情况,在见到是丈夫后,立马来到门前和之前的罗伯特一样撞开冻住的门扉。

弹开的门,差点撞到站在门边的罗伯特,不过反应及时因此没有什么事。

随即罗伯特跳进屋里,赶紧关上门并拉上锁,把装着的脏面包放到地上并关掉发热灯。

“终于回来了。”经历这一天的罗伯特抱住自己的妻子赫丽这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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