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将目光从远天的夕阳处收回,重新投到面前的金色寝门前,然后伸出手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推开了费莲诺尔寝房的大门。
“连天血路杀不尽,万骨成枯铸坦途。”龙渊有感而发。
一束阳光随之刺入尘封已久的昏暗中,将寝房内的景色展现在龙渊面前。
“如今,这就应该是最后的一滴血了。”龙渊轻轻地叹道,目光缓缓探入房中,“对吗,费莲诺尔公主?”
金色的阳光漫入尘封已久的寝房,轻抚着巨大床座两侧的白色帷幔,它如同倒挂的银河,从高大的穹顶上倾泻下来。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藤蔓早已爬满了寝房里的角落,唯有公主的床才免得它的侵袭。
两侧的彩色玻璃后透出几道暖光,温柔地抚摸着公主沉静的睡颜。
费莲诺尔紧闭着漫出黑丝的双眼,静静地侧卧在床榻上,她银灰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耳后,额头上的几缕散发下戴着一个样式熟悉的银色十字头箍,而费莲诺尔公主的那张脸......那张脸.......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龙渊失神地望着那张酷似幽儿西卡的美丽脸庞,怔怔呢喃道。
他惆怅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上移开,似乎是怎么也看不够。
这一瞬间,无数种复杂的情感悉数涌上心头,龙渊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将要在眼中夺眶而出。
这个穷尽一切的旅者终于来到了初火前的最后一站,可是他此刻却怅然若失,像是丢了魂魄。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龙渊魔怔般地向费莲诺尔问道,尽管沉睡的公主根本不可能回答他,但他依旧想要倾泻尽心中长久以来的愤怒。
“神明已然绝迹,人类也行将灭亡,我们失去了那么多!你们从来就不肯听我们说,你的父王如此,你的族人如此!而你,如今只能陷入沉睡的你,又拯救了什么?”
龙渊愤怒地转过身,失去理智般向着门外无边的金色阳光怒吼。
“你们一意孤行,却是什么都没能拯救,为什么?!”
可是那无边无尽的远天晨夕却只是如同数万年前一样默默地照亮着整个环印城,它明亮,它温暖,它恒久,它唯一,它从诞生以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自龙渊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守护着这座伟大的城市。
环印城中的芸芸众生,生生灭灭,它却永恒如一。
似乎是用尽了力气,龙渊跪倒在公主的床前剧烈喘息着,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简直恨不得将它从胸腔中扯出来,可是此刻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龙渊疲惫的视线慢慢爬到了费莲诺尔怀中抱着的那个乳白色蛋壳上,他涣散的瞳孔又重新有了焦距。
残破的蛋壳已经碎裂了一大片,露出里面漆黑如墨的暗色结晶,那种琉璃般的光泽深邃得如同深渊本身的颜色。
龙渊怅然若失地走到巨蛋前,目光越过乳白色的蛋壳,直视着那诱人的黑暗“这就是那个时候的......锻魂吗?老师,您的愿望........可惜,可叹,如今诺大的锻魂列阵只剩下这一个残败的核心了。”
幽幽黑流随着龙渊的感叹默默从他身上弥漫出来在寝房里漫开,那些杂乱的爬山虎触之即消融,空间一暗,就连阳光也被逼退。
“时之结界,开!”
龙渊睁开一双暗蓝色的龙目,深邃的魔力在他身上缓缓流动,那是比魔法和暗月更为深邃的东西,已经接近了黑暗的本质。
“沙力万的魔法真的有效,哼,真是完美契合了深渊之星的要求。”龙渊看着缠绕在指尖的黑暗魔力,心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龙渊一念而过,随之向着费莲诺尔怀中的巨蛋做出一个托举的动作,诡秘的黑流夹杂着深邃的幽暗魔力轻巧地将处于崩溃边缘的巨蛋托起,将他缓缓带到龙渊面前。
“如今,你便完美了。”
一抹深邃星光自龙渊胸前绽放,牵引着将碎的巨蛋融入其中,而龙渊则张开了怀抱,温柔地好似情人间的拥抱。
巨蛋融入的瞬间,龙渊体内似乎有什么渐渐苏醒了,无穷无尽的星光从黑流深处绽放,融入幽暗的空间里。
床上的费莲诺尔似乎感觉到手上一松,高大的身躯轻轻颤动了一下。
眼看着沉睡的公主就要醒来,龙渊将所有的星光都汇聚在左手,紧紧一握,低语道:“凝结。”
璀璨的暗蓝色结晶在无穷星光汇聚中诞生,其内无数星芒闪动,深邃得好似无尽时空外的另一片星空,隐约散发着神秘恒久之韵。
龙渊的声音似乎也是从另一片时空中传来,高贵的龙目散发着无尽的星光与力量,带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静止吧。”
暗蓝色的冰霜从星空结晶上涌出,顺着公主洁白的长裙蔓上了绝美的脸颊,将那双即将睁开的眼眸冻结。
一声轻语,万籁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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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火女渐渐低下了头,埋进龙渊的怀里,身子也微微收紧了一些,似乎是有些冷了。
“你都知道了?”
龙渊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
“我可以摘下你的面具吗?”龙渊突然如此问道。
防火女闻言却是猛然一颤,心中就像是有一团火,跳动不停。
“嗯。”
龙渊开心地笑了,轻轻将怀中女孩的脸捧到面前,修长的手指抚上她面上冰冷的十字面具,然后缓缓摘下。
龙渊的龙目直视着那双暗蓝色的不祥之瞳,轻轻地说道。
“我们终于见面了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防火女抬起头,暗蓝色的瞳孔直视着龙渊,面色却说不出来的沉静温柔,甚至还有了一丝人类的柔弱。
“当我在寝房里看到你头上戴的银色十字头箍时我就猜到大概了,恍然间一切都被联系起来了,之后吞噬黑暗之魂,它也告诉我了当年我被‘杀死’之后的事。”
龙渊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酸涩和懊悔,可是他依然在努力地笑着。
“故事还没有说完吧?”防火女轻轻追问道。
“是的,故事,还有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