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反转

阮枫原本一下子想通了,可顺着牧挽的视线看向师祖,陡然发现还是有说不过去的地方,那些村民,称呼师祖为先生……

“那便出去吧。”胥礼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阮枫控制不住心思肆意狂飙,虽说胥礼从来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催的冷静,但本该反对蝠族的正道首座,未免置身事外得有些过分了。

当牧挽半开玩笑地说看他是邪道的,师祖的回应也很……不会吧!?

牧远歌也不多说了:“含点红色花瓣在嘴里可以解毒,有备无患,多拿点异兰花铺在衣袍内侧,这样有血也不容易渗出来,成群的虫枯藤是很凶残的。”

“为什么不破开上面的白丝直接出去?”虞花烛已经对占有这片花田不抱希望,就算上层白色毒丝重重叠叠,内部隐藏着很多毒蛛,但直接毁了这里跃上悬崖确是不难,她突然认可了现君上偶尔的怅惘,如果有他们原府君在就好了,很多事情就会简单得多,直接一把火烧了,让卢达焚身花海也不失为安歇。

“你想毁了这里?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识破了他们的伎俩,来个鱼死网破?”阮枫觉得这些证据暂时有必要保留下来。guxu.org 时光小说网

“赶紧走!”牧远歌瞥了这两人一眼,“他们大哥二哥三哥死相凄惨,那般侠肝义胆的人尸陈毒林,不让他俩去给兄弟收尸,也太不人道了吧。”

是很有人道主义的话,那两人低垂着头,大概是情绪过于复杂,说谢谢也很有气无力。

牧远歌语气冷下来:“赶紧跟上!跟不上死在虫枯藤的攻击下,可别怪我们救得不够走心。”

胥礼在前面开路,冰冷的寒气直接冻僵了脚下肆掠的虫枯藤,就像琉璃似的易碎,一条冰道直通林子深处,原先他们见着尸体的地方。

“二哥!三哥!”这两人哭得声嘶力竭,“你们死得好惨呐。”

“你们等会若是见到……唉。”阮枫担心他们会哭晕过去,他见虞花烛面露怅然明显心情不太好,又看向反应平平的牧远歌眼角甚至带着戏谑,只觉这少年好冷的心,若说师祖性冷,这少年恐怕有过之无不及。

牧远歌道:“到了,去认认看,是不是你们大哥。”

那身穿村民衣服的人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面庞冻僵在泥土里,那个还有余力的男人把肩上扛的两弟兄轻轻放下,慢吞吞地把人翻转过来,看到他两腿和腹部的伤,那切口平整得叫人心颤的伤……

突然“哇”地一声,吐了。

“仇子薪那个王八羔子!”吐得最狠的人正是那个还有余力说很多话的。

“老五你,难怪你宁可饿死都不吃,你知道这是人肉?你看着我们吃?你是不是在想我们这群文盲连人肉都吃,丧心病狂!?”他说着便一拳揍向那个文弱男子,揪着他的衣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来救你你不领情,以为大哥死了才哭得那么煽情!”

“等等,这……”阮枫脸色黑得不行,脑子里很乱,死的还是村民。

当时逃走的并非村民,而是这群人的大哥,那个叫仇子薪的,死去的这两人舌苔都是黑的,明显是吃进去了什么毒发身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枫道。

胥礼一言不发地动用剑道第三重,催动剑气凝聚玄冰,划开一条道路,加快速度往外走,牧远歌让他们盯紧这两个人质,边走边说:“他们大哥没死,抓了个村民进来开路,饿了拿给其他兄弟当食物,见我们烤那玩意,馋得慌就试了下,兄弟先死,你懂了?”

“那这两人刚才说的话是……”

“这些人嘴巴不老实的,很明显的漏洞,能解毒的只有血色异兰花,没有蝠族的血,哪来的血色异兰花解毒?”牧远歌一提,阮枫恍然之下又有点云里雾里,只听他继续。

“这个小病秧子先进来探路的,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这村子里有蝠族,抓了个蝠族进来开路,放血给自己解毒。所以当时就有个村民死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那个看似文弱最无力的老五面上的惶恐消失了,看着牧远歌的目光带着审视。那个说话大声的老四难以抑制地露出惶恐之色,脸色白了几分。

虞花烛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村民死后,他所操控的异植就脱了缰,跑到村子里祸害蜂蜜。”

牧远歌道:“其他四个也是奔着这地方的钱途而来,会撞上长生剑宗的二位,多半是意外,所以一下子慌了神,想抓紧行动,但他们说的话又恰好被救母心切的卢达听到了……”牧远歌看向虞花烛。

虞花烛点头,原来如此,道:“他有,所以他很急。如果听说山崖下就有能救他母亲的异花,他定会趁人不备主动翻下悬崖。”

牧远歌道:“他顺着山崖往下爬,但没想到下面有人,被狠狠一吓,掉下去摔死了。”

“我们没有吓他!”那人强调道,“是他自己胆小怕事!被蜘蛛给吓的……”

阮枫几乎是叹为观止,看鬼似的打量这少年。

对方否认了,可这话一出等于认同了卢达是自己爬下来的,他们是亲眼见到!而这少年一路上都跟他们在一起,如何猜到这般细致!?

虞花烛更是对这少年满意得不像话,恨不得立刻把人带回南承天,她到底还是有些向着卢大哥的,道:“少废话,你俩见死不救却是事实。”

文弱的老五闷不吭声,五大三粗的老四开始哆嗦了。

“当时你打算出去的时候,林子里异藤肆掠,让你出不去?是你身上有伤,不敢出去吧。”牧远歌道。

老五叹了一声:“都有。”他心服口服,眸光放软了几分,道,“听说长生剑宗二位也可能会来,我拉上老四打算赌一把,就赌能够活命。”

牧远歌声音冷了许多:“我只问你一句,想活命的话,老实回答我,那时妖藤肆掠跟此刻的景象一样还是不一样?”

“不一样吧。当时比现在凶狠多了,现在更多像是在往外逃。不愧是胥礼太上宗主,”那老五更忌惮他,“其实您早就知道听出来了吧,我们这点人手目的若是承天府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胥礼的速度一直很快,但为了配合还是出于礼数,并没有落下他们很多,此刻牧远歌一听“不一样”,立刻加快了速度,道:“快出去,寨子出事了!”

阮枫吐出一口气,出事了又怎么样,不都是蝠族,他就是怀疑这地方是邪道窝藏了蝠族,在豢养异植贩卖不合法的东西。

这伙人手段并不太强势,并不是承天府钥能够号召到的规模。但他们的话却也不无道理,胥礼出现在这个寨子的动静实在太大,隔了很远都能感知到那片寒意,消息不胫而走,自然而然惊动了邪道势力。

几乎是前脚牧远歌他们入了瘴气林,还在尽头处的花海里磨蹭的时候,真正有能力弄到承天府钥的邪道高手们就已经赶到了这处灌溪寨,停在瘴气林外。

“各位同道,”仇子薪道,“胥礼他们就在前方那片瘴气林里,我亲眼所见!”

领头的邪道高手道:“你想我们进去送死么,那小小林子要不了胥礼性命,可我们的人进去会死多少。”

“你说他们中有蝠族,说他们纵容异植行凶杀人,怎么杀到现在也没见到异植出来护主啊?”

“快了,应该快了。”仇子薪也很头大。

可一直就是没动静,哭喊声一片,村长低垂着头,额前花白的乱发无力地摇晃。

村民们双手被缚,跪在血地上。

赶来的邪道中人面无森罗,围了一圈,就像审犯人似的盯着那些村民。

“胥礼是不是在这里!?”

村长梗着脖子道:“这里没有姓胥的人。”

“那个穿白衣服一看就不同凡人的人,手里银色长剑,一来冰封了半个寨子的土地,帮你们斩杀了作祟异植的那位,就是胥礼!你们还叫他先生!”

“先生是先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抽鞭砍头的各司其职,仇子薪已经洗干净脸上的铜色,小脸白净双眼阴郁,道:“还敢嘴硬,我亲眼看见胥礼在这里,你若是不松口,我就杀!嘴硬一句,再杀一人!”

谭大娘道:“你们就是把人都杀了,我们也还是不明白。”

“难不成这地方是正道首座胥礼的手笔,他包庇你们,纵容你们经营违禁之物,诛杀异乡人?所以你们这般不要命地维护他?”

村长抬高声音道:“胡扯!我们这灌溪寨是受邪君庇佑的,当年承天府君钦点!自从邪君出事,一直正邪两不沾,正道的都不把我们怎么样,你们这些邪道中人竟敢不把承天府君放在眼里!”

场面有一刹那安静。

牧远歌等人刚出来就听到这句话,他身边的人表情各有各的古怪。

牧远歌早就听到这群村民咬死不供出胥礼的硬气,只觉这些人聪明,也挺可悲的,其实明明可以动用虫枯藤保命,但他们的虫枯藤只用来护着花田,而死去的那几人宁可死也没有奋起反抗,血就那么流淌在绿草间。

这些人像烈士,不是普通村民。

为什么不暴露身份,因为正邪两不沾。一旦暴露蝠族身份,他们会被正道不容,残存的村民去了乱糟糟的邪道不遇明主也很难偷生。

“你不是说他们全都是蝠族的么?”阮枫一字一顿地说。无广告网am~w~w.

牧远歌说村民是蝠族,却从来没说过是村民蓄意害人,他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蝠族人凭本事种花,用自己的血培育成药,酿造蜂蜜卖出去,养活自己造福世人,究竟何错之有?

挨家挨户养狗行凶防小偷呢,他们凭借自身能力养异植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又有什么不对?

让你不进偏要进,被毒死了能怪谁?

可正因为他们是蝠族,所以他们甚至没办法辩解。这是有血脉优势却冠以蝠族之名的人夹缝生存的现状,能生存成这样,牧远歌内心其实是敬佩的,如果生前他有幸来到这个地方,见到这些人,他一定会庇护这个寨子。但不是他。

所以是你吗胥礼?你明知道这边的情况却守在这边山林,暗中庇佑着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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