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傅家海边别墅。

灯火通明。

一个屋子,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群。

傅子珊在角落等了很久,她在找准时机,然后去磕头上香。

她左右看了看,深呼吸一口气,咬着唇往大殿正中央。

她头低得很厉害,整个人伪装得也还严实,所以佣人递过来的香烛没有认出她。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给傅永福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

其实她从小就和傅永福没有什么感情,傅永福的心头宝永远都是傅博文,不管是曾经现在,亦或者在他如果还在世的将来,他不会把视线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不只是她,连傅文渊也不会让他正眼相待。

傅子珊有时候也觉得傅永福偏心得过分,虽然也明白傅博文有被偏心的各种理由,但无论如何……总之,总觉得傅家发生这么多变数,和傅永福一贯的作风有关。

她听说过傅家发生的事情了。

不知道现在傅文渊在什么地方,她想傅文渊肯定也是不可能出现的。

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和傅文渊有些同命相连,至少现在,他俩都被傅家抛弃了。

她抿着唇,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很平静。

她母亲章清雅应该也回来了,爷爷过世,于情于理也会回来,她想着,等会儿找到傅博文,然后和她母亲见上一面,就算是被打骂一顿也好,她心里会好过一些。

她磕完头,转身就想离开。

一个蛮力突然拉住她,她整个人一怔,回头。

“傅子珊,你还有脸出现在这个地方!”是黄良菊。

声音,何其的大,整个还算安静的大厅中,视线瞬间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冷静的看着黄良菊。

黄良菊其实挺悲剧的一个人。

她对她莫名的也不是很讨厌了。

这么辛苦了一辈子,明明是傅正天最得宠的一个女人,却怎么也得不了势,好不容易生下一儿一女,以为盼着儿子能够有些出息,却在看似成功的那一刻,被突然的落入深渊,想来,现在应该是最扭曲的一个时间段。

她很淡定的推开黄良菊的手,“我就是给爷爷上香,马上走。”

“爷爷?”黄良菊冷笑着,“被傅家撵出去的人,还好意思叫爷爷,你都不嫌丢脸的?!”

傅子珊真的不想计较。

她觉得同样作为女人,同样作为被傅家狠狠伤害的女人,她不想为难谁,难堪的也是彼此,被看笑话的还是彼此。

所以她当做没有听到的,转身离开。

“傅子珊。”黄良菊一把抓住她,似乎没想过放开她。

傅子珊眉头微皱,低头看着黄良菊。

她不计较不代表她好欺负。

在傅家虽然从小不被待见,但也从小没有怕过谁。

“放手。”

黄良菊拉着硬是不放,嘴角拉出一抹狠毒的笑容。

章清雅今天从台湾回来,待遇都比她现在好得多,她现在在傅家就像是眼中钉一样,连佣人都对她爱理不理,她不拉个人垫背,她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

更何况,听说傅永福死的时候给了所有人的遗产,唯独没有给她一家任何东西,没有她的,没有文渊的,没有子瑾的。

没有算了。

她也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只是没有想到,傅老头子给了5%的股份给傅子珊。

这个给家族带来羞耻的女人,到底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傅氏的股份。

越想,越气不过。

就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黄良菊。”傅子珊猛地推了她一下,“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黄良菊被突然呛了一口,说不出话。

“我有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我该不该被撵走,还由不得你来说!要撵我,也是我爸的事情!你是个什么东西!”傅子珊一字一句,根本就没有想过收敛半分,她怒视着黄良菊,“何况,你儿子现在比我更让傅家整个家族更难堪。”

“你……”黄良菊被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嘴里一直说着,“你个毒狠的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你没家教的东西……”

“够了!”傅正天突然出现。

傅正天本来是忙了一天有些累,在房间里面稍微闭了会儿眼睛,还没有彻底睡着,就被佣人通知说,大厅中二夫人和三小姐吵起来了。

三小姐?

傅子珊来了。

正好,他本来也想找她。

他披上衣服,一出来就看着两个人,不顾形象的在那里对吵。

大厅中有很多外人,来来往往的,不免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这两个人不顾场合的当着自己父亲大人的灵堂不知检点,整个人的火气一下子提了上来,怒吼着,“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正天,你的好女儿,她骂我!”黄良菊无比委屈。

傅子珊冷笑,“你不骂我,我干嘛要骂你,当我是狗吗,见人就咬!”

“你就是狗,一只没有家教的丧门狗!”黄良菊咒骂。

“我没家教,还不是傅家教出来的……”

“够了!”傅正天整个人已经气到不行,他狠狠地看着黄良菊,“你给我马上回房间去。”

“正天,你……”黄良菊气得发抖,但在傅正天的威武下,却不敢多说半句,只是哀怨的看着他,希望可以让他心软。

“马上滚回房间!”傅正轩严厉的口吻,没有半点怜惜,没有半点回转余地。

黄良菊忍着一肚子恶气,怒火的转身离开。

傅子珊觉得自己应该也会被撵走的时候,傅正天突然说道,“你跟我去房间。”

傅子珊有些诧异。

“跟上。”傅正天说,然后大步离开。

使了个眼色给老管家。

老管家在傅家很多年,当然很会做事做人,连忙招呼着客人。

傅正轩和宁沫也帮忙着招呼,让整个大厅不被刚刚那点小插曲所打乱。

只是……

傅正轩看着傅子珊离开的方向。

心不在焉。

宁沫碰了碰傅正轩,“淡定。”

傅正轩淡淡一笑。

他一直很淡定。

……

傅正天的卧室。

傅正天是单独的卧室,丁小君、黄良菊和她母亲章清雅,都是单独的房间。

傅正天就像皇帝一样,想起宠幸谁就去谁那里过夜。

从她懂事开始,她就讨厌傅正天这种,自以为是的生活方式。

甚至是,受够了。

她从小就在想,等她结婚,她一定要找一个对她忠贞不渝的男人,他们之间绝对不能有小三,绝对不能用!

现在。

不用考虑了。

因为不可能再结婚了。

她很规矩的站在傅正天的面前,傅正天坐在按摩椅上,整个人躺着很舒服,躺下去那一秒看得出来,狠狠的舒了口气。

大概,真的累惨了。

傅正天没有寒暄,也没有问她生活得如何,没有问她在非洲,好多次险些丧命的经历,他劈头就说,“你爷爷给了你5%的傅氏股份。”

5%的股份。

傅子珊看着傅正天。

她知道,这些股份不少。

按照傅氏现在的经营状况,她可以挥霍一辈子了。

她不相信的看着傅正天。

爷爷会给她股份,是给错人了吧。

把子瑾的名字,说成了子珊。

“我也很意外,但是这是你爷爷的意思。”傅正天说着,“遗产继承书你签个字,签了字这5%的股份就过继到你的户下,以后每年会定期分红到你的账户里。”

傅子珊拿过那本蓝色文件,整个人很沉默。

白字黑字,都是她的名字。

她望着傅正天,有些不知所措。

“你爷爷给你的,你就拿到吧。”傅正天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但这个家,你还是不能回的。你爷爷之所以能够给你这么多,也是希望给你的恩惠能够断了你对正轩的所有念头,你也知道,正轩现在和宁沫很好。”

傅子珊咽了咽喉咙。

原来,是沾了傅正天的光。

如果不是她曾经搞出的那档子事儿,可能不会有这种待遇。

果然,她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点。

她拿起笔,利索的签下自己的大名。

当时傅家给她的补偿了。

而这份补偿,她真的接受得起。

她把文件递给傅正天,“没事儿,我走了。”

“去见见你母亲吧,她在三姨住的那个房间陪她,看了她再走。”

“嗯。”傅子珊点头。

她拉开房门。

她没有叫他爸爸。

他也不会在乎。

亦或者,他本来也不想当他爸爸。

傅子珊表示很平静。

能够来傅家,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她走向走廊,远远的听到房间中有些低声说话的声音,是两个女人的互相安慰。

她听得出来,那个被安慰的人是三奶奶,那个安慰的人是她母亲。

三奶奶很伤心,好像在说,没想到,永傅会走在她的前面。

而她母亲则一直不停的劝说。

她的脚步停在半掩的门口处,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不知道多久,在章清雅一个抬头,不轻易的瞬间,她看到了傅子珊。

她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擦了擦眼睛。

因为一直都在陪着三姨,根本没时间下去大厅,所以也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突然看到傅子珊站在她的面前,她整个人恍然一怔。

傅子珊是很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来给爷爷送行。”

章清雅看着傅子珊,没有说一个字。

其实傅子珊也不知道,她母亲是不是和他父亲一样的,看待她。

“是子珊。”三奶奶开口。

“嗯,回来看看爷爷。”

“去上香了吗?”

“上了。”

“进来坐坐吧。”三奶奶招呼着,很亲热的口气。

傅子珊犹豫了一下,抬起脚步缓缓的走过去,坐在他们不愿的地方。

三奶奶上下看着傅子珊,“瘦了些了。”

傅子珊点头,笑了一下。

她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的母亲。

2年多,她其实也不是没有联系过她,但是每次打电话,她只要一听到是她的声音,她就选择挂断,偶尔给她发彩信或者短信,她也从来不回。

章清雅对她应该是恨到极致吧。

从来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快乐,不停的增加她的伤害。

“我出去再陪陪永福,你们聊聊。”三奶奶很明事理的,留给了她们两个人单独的空间。

傅子珊看着三奶奶出去,“妈,我……”

“我不是你妈。”章清雅很冷漠。

傅子珊垂眸,脸色有些黯淡,“我等会儿就走了。”

“你不是已经走了2年了?!”

“妈,我知道你还在埋怨我,我也不想让你这么难堪……”

“那你还做那种事情!”

“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被傅家这么无情的驱离。

“惩罚?你是在惩罚我!我把你生下来,就是让你给我苦日子过的是不是?我本来就不得你父亲欢心,因为你,我看了多少人的脸色,不说丁小君和黄良菊,家里的佣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我,你让我怎么活!”

傅子珊咬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我命怎么就这么苦,生了你这样的女儿!”章清雅已经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2年多,她狠心的不搭理傅子珊一句,她就是要让傅子珊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气!

毁了她,毁了自己这一辈子!

“妈,你别哭了,我马上就走。”傅子珊站起来。

她其实不应该来看她的,下次不来了。

免得,让她更伤心。

其实她和她母亲也不是太深。

只是,母亲……

这个词语,总是那么伟大。

所以偶尔,她也会放心不下。

这是在离开了她母亲后才会有的感受。

“傅子珊!”章清雅突然叫住起身离开的她。

傅子珊回头看着她有些崩溃的脸。

“你又这么走了是不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就这么走了!”章清雅大声的质问她。

傅子珊整个人一怔。

“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说走就走!你以为这两年多我不接你电话是因为不原谅你曾经做的事情吗?我恨的是,你真的可以不管我的死活,自己走那么远的地方,傅子珊,你怎么不死者回来,你怎么不会死者着回来,让我也跟着一起死了算了!”章清雅彻底爆发了。

不管她多嫌弃傅子珊,不管她多嫌弃傅子珊不是儿子,不能为她争取什么,但是,傅子珊终究是她的女儿,当她真的伤心难过的时候,她不是不会痛!

在台湾这么久。

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不回傅子珊短信,不接她电话,但是只要有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她就会很抓狂,整个人紧张到手足无措。

她终究,是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嘴不管多硬,她就是回忍不住担心她,在乎她。

她其实,也很想很想看到她,看到她这么健康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眼泪似乎是流得更加凶猛了。

章清雅的眼眶都哭肿。

傅子珊咬着唇,在一直控制情绪,她站在章清雅的对面,她从来没有对她母亲做过这个举动,至少在她成年之后,她现在一步一步走过去,停在章清雅的面前,然后扑进了她的怀抱里,“妈,对不起。”

章清雅一怔。

傅子珊不喜欢亲近人,不管是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所以,傅子珊从不会对任何人撒娇,也不会主动靠近任何人。

现在……

她整个人,一怔。

那一刻甚至是后悔的。

章清雅狠狠的抱着傅子珊。

她真的是后悔,从小对子珊,这么的冷漠教育。

两个人哭了一会儿。

好久,才彼此放开。

傅子珊帮章清雅擦眼泪,章清雅帮傅子珊擦眼泪,两个人哭着哭着,突然就笑了,“妈,你不生气了?”

“那你生气吗?”

“生什么气?”

“从小,老是拿你和别人比。”

傅子珊摇头。

她不生气,因为她理解。

在傅家生活,这就是命运。

章清雅摸着自己女儿的头,“妈真的觉得对不起。这么多年。”

“我能理解。”傅子珊点头。

那一刻,母女间20多年的埋怨,终于彻底解开。

傅子珊在房间里陪着她母亲说了很多话,她觉得她从生下来,就从来没有说过那么多花,她把她在非洲的所见所闻讲给她母亲听,当然,都是些比较有趣又一点都不危险的小事情。

两个人说了很久。

时间过着。

傅子珊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章清雅问道,“还是要走吗?”

“嗯。”傅子珊点头。

这个家,没有人点头让她回来。

章清雅眼眶有些红。

“妈,别这样。”傅子珊为她擦眼泪。

章清雅控制情绪。

“如果,妈你愿意跟我去重庆生活吗?和我一起过。我在重庆买了房子,现在工作也不错,可能不会有傅家过得这么奢华,但是我们两个人生活,真的可以,而且爷爷还给了我5%的股份,我们每年还能靠这笔钱去全世界豪华旅游……”

“子珊。”章清雅轻轻的打断她的话,“不是我过关了傅家的奢华,而是,我跟着你妈妈这么多年,我不可能离开他。女人这一辈子,就只认定一个男人,在你父亲没有过世之前,我都会跟着他。”

“可是他对你并不是……”

“这些我何尝不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

傅子珊咬着唇。

“妈,如果你想通了,随时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好。”章清雅点头。

这么多年,说她还多爱傅正轩也并不是,说她不甘心待在傅家这么多年毫无作为,说她怎样都好,她就是这么固执的想法,当年既然把自己交付给了这个男人,她就没有想过,要离开。

她轻柔的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要走,就走吧,这个地方你待着也难受。”

傅子珊咬着唇,看着自己的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我走了,我订了凌晨5点的飞机,我早上9点还要上班。”

“这个时间去机场,还能歇息一会儿。在飞机上也睡会儿,别累坏了自己。”

“好,我真的走了。”傅子珊走出去,“你别送我了,面得撞见了黄良菊,又是风言风语的。”

章清雅淡笑。

傅子珊一个人离开。

依然穿着那件黑色大衣,围着那根粗厚的围巾。

她拿出电话,准备给傅博文打电话。

奇了怪了,这个地方居然都没有见到傅博文,跑哪里去了?!

她抿着唇,在傅家别墅,在这个时间点,要想打车,简直是难如上青天,拨打号码,正准备按下拨通键。

“要走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顿了一下。

缓缓,回头,“嗯,准备走了。”

“我送你。”

“不麻烦了。”傅子珊拒绝。

“走吧,这个时间点,打不到车的。”

“我让傅博文送我。”

“他很忙。”

“没关系,我不赶时间,我等他。”

“子珊……你是要让我叫正轩来送你吗?”宁沫看着她,有些好笑的问道。

傅子珊一怔。

“那就走吧。”宁沫率先走在前面。

傅子珊咬着唇,跟上她的脚步。

身后,傅正轩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远远的离开。

……

红色拉风跑车,一路驰骋在宽广的上海街头。

宁沫很认真的开着车,嘴角拉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有些微凉的寒风透过半掩的窗户吹拂,吹起她凌乱的长发,那么妩媚。

傅子珊其实一直都知道,宁沫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身上不只是有种女人独特的光芒,还有说不出来的,男人的韧性。

是一个,就算看好久,都不会觉得伤腻的女人。

反观自己。

总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丑小鸭,永远都可能变成天鹅的丑小鸭。

“冷吗?”宁沫随口问起。

傅子珊一怔,“还好,不算太冷。”

“那你把自己围得那么严肃,小心别把自己给憋死了。”宁沫开玩笑。

傅子珊咬了咬唇,把围巾稍微拉低了些。

“难得这么听话。”宁沫故意打趣。

傅子珊看着宁沫,似乎是有些生气,最后,却还是沉默。

宁沫也习惯了傅子珊怪异的脾气,她开着车,问道,“在重庆上班?”

“嗯。”

“习惯吗?”

“挺好。”

“是正轩给你安排的?”宁沫直接了当。

傅子珊不知道,不过也想过。

必定这么轻松的事情,不是每个人都遇得到。

而且她很明白,她从小到大都没有那么好的狗屎运。

“哦,我不知道。如果是,替我谢谢他,我会珍惜这个工作岗位。”傅子珊嘴角笑着,看上去那么平静。

宁沫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回头看着前方,忍不住的笑了。

傅子珊皱着眉头,每次都觉得和这个女人待在一起全身发麻,她实在很不喜欢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总不知道是正是邪。

而她这个人比较简单,从小就讨厌这些隐隐藏藏的勾心斗角,所以每次,她都会自动回避她,所以,她就更不了解她了。

“子珊,你想过以后怎么过吗?”宁沫转移话题,但明显,严肃了些。

“不知道你说什么。”

“就是问你下半辈子,准备怎么过。”宁沫重复,没有表现出半点生气。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没想那么远。”

“想过成家没有?”

“这个不需要你来盘问吧。”傅子珊明显的不开心了,眉头微皱。

“人不可能单身一辈子的。”

“不需要你说!”傅子珊真的生气了,宁沫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会伪装。

所以,才会过得这么的,我行我素。

她当然不羡慕,但也不排斥她的生活方式,她说,“子珊,你知道的,有时候一个善良的男人,在无意伤害了另外一个女人时,总是想要想尽办法的弥补。记住哦,只是弥补。而对于男人来讲,感情伤害的弥补会用金钱或者机会机遇来给予,并且会永无止境,除非,那个一个女人幸福,真正放开对那个男人的介怀。”

傅子珊咬着唇。

宁沫停了几秒,又说道,“对于男人而言,女人真正的幸福莫过于结婚生子,忘记那个男人对她做的曾经种种。”

傅子珊抬眸看了一眼宁沫。

宁沫回视了一眼傅子珊,嘴角一笑,“你懂我的意思吗?”

傅子珊没有回答。

宁沫也知道傅子珊不必回答,她继续说道,“男人有自己的一个家庭了,如果总是担心那个被她伤害的女人,会直接影响到男人自己家庭的和谐幸福。所以,赶快劝劝那个女人,寻觅另外一段感情吧。”

傅子珊望着窗外,彻底把后脑勺对着宁沫。

宁沫嘴角一笑。

车子开快了些。

沉默的空间,一路狂飙到机场。

傅子珊拉开车门,下车。

“子珊,好好照顾自己。”宁沫叮嘱。

傅子珊抿着唇,“告诉那个男人,会如他所愿的。”

宁沫嘴角一笑,“好。”

傅子珊已经走进了机场。

宁沫启动车子离开。

傅正轩让她来送傅子珊。

傅正轩还是这么在意傅子珊。

刚刚在大厅听着黄良菊和傅子珊的争吵,好几次都想要冲上去,不是她强硬的拉住,现在的后果真的很难想象。

不管任何时候,当着傅家人的面,傅正轩和傅子珊,永远都不能出现在一个空间,就算是出现了,也不能有任何交集。

傅子珊被傅正天带走了。

傅正轩整个人魂不守舍,他在担心傅正天会对傅子珊说什么,好几次烧纸的时候,烧到手也不自知。

她有些看不下,提醒了他好几次。

如果担心,上去看看。

他却步了。

如果被谁发现他还担心她,那么傅子珊,真的会彻底毁了。

他只能忍。

不管多辛苦,也只能忍着。

后来很久,傅子珊带着有些红肿的眼眶从楼上下来,傅正轩一看着她,就让她跟着她,然后送她离开。

傅正轩知道傅子珊要走。

傅正轩知道傅子珊要做的任何事情。

甚至明天早上9点要上班,傅正轩也知道。

因为他在烧纸时无意说着,明天9点上班,现在还没下来,赶得及吗?

他了解傅子珊的所有一举一动,了解到她都有些吃醋。

当然,只是单纯的吃醋。

她不爱傅正轩,只是很知心的朋友而已。

她只是看不下去,傅正轩这么折磨自己。

刚刚那一席话傅正轩没有交代她说,她自作主张。

因为她知道,如果在傅子珊没有真正找到归宿之前,没有真正的让自己幸福起来,傅正轩永远都不会放宽自己的心。

当她自私也好吧,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老是想着别人。

而且,她是真的很希望这个“丈夫”可以开心点。

……

傅子珊坐在机场等候。

现在才凌晨2点多。

还有接近3个小时时间。

这3个小时她能做什么,闭上眼睛也睡不着,只能静坐在长排椅子上,默默发呆。

宁沫给她说了这些,她全部都懂。

她以为她离开了,她以为她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就不会影响到他任何的生活,没想到,这样,也会影响到他们。

宁沫应该是很介意吧。

其实想想,也确实应该介意。

自己的丈夫,老是想到其他的女人,是人都接收不了吧。

所以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也或者,是傅正轩让她转述的。

她靠在椅子上,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到哪里去找一个男人结婚呢?

她这样的女人。

……

傅博文是凌晨12点回来的。

那个时候的程晚夏已经知道傅永福去世了。

媒体报道太多,她其实不想知道都难。

她好几次想给傅博文打电话,但每次拿起又默默的放下,她能说什么呢,让他不伤心,还是让他,节哀顺变,还是说,自己也去拜祭一下。

在傅家,她不讨厌傅永福,虽然知道他其实才是从根本上造就这个家变成如此畸形的生活方式的罪魁祸首,却想起那个老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可。

傅博文没有开口,她怎么开得了口去那个地方。

而且丁小君这么不待见她,去了,搞不好又是难堪,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她就这么带着宝宝,安慰着宝宝吃奶睡觉的,魂不守舍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在自己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个身影坐在了自己的床边。

没有叫醒她,就是默默的坐在她的旁边,然后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

她其实是醒的。

她在等着他叫她。

她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她在等着他,让她来安慰。

这是女人的小心思。

至少让她固执的明白,他很需要她。

可是。

这个男人,坐了至少20分钟也没有说一个字,不仅没有说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仿若石化了一般。

程晚夏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却感觉到一滴眼泪滑落。

那么的不设防,所以,程晚夏怔住了。

傅博文似乎也怔住了。

然后,微微转脸。

“吵醒你了。”傅博文说,口气很轻,整个人看上去很平静。

程晚夏看着他。

“快睡吧,刚好过凌晨。宝宝现在也睡得很好。”傅博文从床上站起来,“我去洗个澡。”

程晚夏看着他走进了浴室。

房门管过,哗啦啦的水声。

所以他不知道,这片水声中,会不会夹杂着哭声。

她等着傅博文洗澡出来。

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这个男人,忍什么忍!

她一直望着浴室的方向。

过了很久,房门打开,傅博文看着程晚夏还醒着,有些吃惊,“怎么还不睡?”

“我等你。”

“早点睡吧,我等会儿还要离开。”傅博文说。

回来看看他们母子,等会儿还要去守夜,把正轩换下来。

“爷爷去世了?”

“嗯。”傅博文点头,表情很平静。

“这么突然?”

“医生诊断结构是肝、肾眼中衰竭导致。其实爷爷身体一直不太好,不过因为不服输,总是不愿意表露出来。”傅博文很冷静的一字一句解释。

“哦。”程晚夏点头。

想起傅老爷子,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看着傅博文,“你马上就要走吗?”

“你睡吧,我把唯一2点半那道奶喂了再走。”唯一现在的吃奶时间基本固定,半夜起来两次,一次2点半,一次5点半。

“博文……”程晚夏看着他,有些话想说,又突然说不出口,她无奈的转移话题,“你还是睡觉吧,这几天晚上我来,你好好陪着爷爷走最后这几天。”

“没什么,你安心睡。”傅博文摇头,“5点多那次喂奶还得你起来,2点半这次我来,何况,我也睡不着。”

他睡不着。

眼睛闭着,就会莫名的恐慌,心跳会比平时快好几倍。

让他这么累下去吧。

累得可以忘记很多。

“你不睡,身体怎么吃得消。”程晚夏有些生气。

傅博文怔怔的看着她。

程晚夏已经很久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了。

发脾气,往往都是对自己,最亲密的人!

所以,傅博文躺了下来。

他躺在程晚夏的旁边,两个人都没有闭上眼睛,但是房间很安静,一盏昏黄的灯光,微微的打量着整个房间。

傅唯一晚上睡觉还算听话,不吃奶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又任何动静。

“快睡吧。”程晚夏转头对着他。

傅博文乖乖的闭上眼睛。

他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他今天晚上9点多忙完了所有事情后,傅家人就劝他休息一会儿,晚点要做法事的时候再叫他。

他回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刚刚闭上眼睛,就觉得心跳加速,怎么都喘不过气,他睡不着。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的心慌害怕。

他想,他还是应该陪着爷爷。

陪着爷爷。

所以,他直接从床上起来,又一直在大厅中招呼客人,帮忙摆香烛等。

待到现在,他才回来。

他回来,就是让程晚夏知道,他还好。

程晚夏肯定知道爷爷过世了,程晚夏应该也会有些关心。

而且,他答应了爷爷,他要回到傅氏。

而他回到傅氏,也就意味着……

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他回到家里面,看到程晚夏睡得很香,看着傅唯一睡得很可爱,他真的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却又想起爷爷临死前的叮嘱。

莫名的,眼眶酸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舍不得离开这里,还是想起那个他一直很净重的老人,他的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程晚夏睁开了眼睛。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露自己任何的脆弱。

他一直都想让她知道,他能够保护她,能够保护宝宝。

所以,他忍着。

他闭上眼睛,忍着睡觉。

忍着,忍着,睡着了……

真的睡着了。

……

程晚夏听到身边均匀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入睡了。

应该是累到不行吧。

傅永福在上海的地位,可以想象他的葬礼会有多复杂。

程晚夏托腮看着傅博文微微皱起的眉头。

爷爷的离开,你很伤心吧。

所以才会忍不住掉眼泪。

程晚夏的手指摸着他眼角,别这么忍着,傻瓜。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嫌弃你。

她低头,一个轻轻的吻印在他薄凉的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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