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倾翻

「前情提要:李拓循声音赶到睡过的寝房,颜子涵委屈着扑入怀抱。从她口中得知沈思允趁乱抢走剑匣,他心情复杂,与肖先生商量在苍云城碰面后,骑上枣红大马追在后方。」

……

……

枣红大马在月光下化作一片流星,奔驰在泛起银光的大地中。

一刻不曾懈怠地放足许久,至少跑了半个时辰,才遥见目标即在前头。

当二人彻底赶上的时候,才陡然发现马车倾倒在一马平川的路边,分崩离析的木屑遍布四周,左面的车轱辘已然崩脱。

拉车的老马嘶鸣声渐渐虚弱,除了从鼻腔里吐出的凉雾还在断续,根本不见半点生机。

僵瘫在车畔的朱绍聪面容也惨白得紧,周身的魂魄怕是只剩下一缕,看清楚来人,摇曳着手指向一棵突兀长在道途的参天大树指去。

唯有沈思允还具备一股子劲。

额头上有血花晕开,她却顾不得拭去,将夺来的阴沉木匣往一旁丢弃,一片心思都放在怎么把陆立川从车厢里拖出上。

颜子涵赶紧在近前疾扯绳缰,枣红大马把前蹄向天一撩,悬停稳当。

跟着,她伸指向李拓的腰际去掐,对于指腹上的力道,可算是把握得精妙,就那么一拧、一转、一拉,立即疼得沉睡梦底的李拓放声尖叫。

“啊!”

李拓连忙握住她要命的小手,满眼迷惘。

颜子涵用眼眸牵引李拓目光朝翻覆的马车看去,那摔得稀烂的样子令他也不由惊慌。

他迅速从马背落下,看到沈思允因拖拽陆立川而焦头烂额,一股暖流涌过胸膛。

“丫头,一起帮忙。”继而赶到沈思允身旁。

沈思允正凝紧袖臂,纤细的手臂青筋乱跳;没了意识的陆立川重得跟牛没什么两样,一个女子实在分毫拖动不了,这时有了颜子涵和李拓帮忙,只消把力气全部挂在陆立川的右肘上。

于是二女一左一右举肘,李拓再用肩膀将双腿顶抬,集三人之力,始将魁梧大汉扛出车厢。

颜子涵累得白眼翻扬,伸出手掌就在无动于衷的陆立川脸上抽打,接着气喘吁吁道:

“往后还是少吃些才好。”

李拓自然也是满头大汗,整只左掌被折断,一丝气力都用不了,方才纯靠一只右手将腿扛上肩膀,费的功夫可不少。

沈思允在远处偷偷瞥了一眼他,旋踵拾捡起地上同样不轻的木匣,一言不发,拔腿就要趁夜离开。

李拓出声叫住。

“沈姑娘,等一下。”

称呼上的亲疏无疑把态度彰显分明,沈思允身子幽微颤慌,心尖疼痛着:他,喊我沈姑娘……

“干么?”可明面上,她却分毫没有动摇。

李拓从身后掏出了蒹葭细剑,递在空中,道:“你的佩剑还请带走,这只木匣务必留下。”

呀,这死鱼眼果然是榆木脑袋,这么说话,沈思允哪里会动容啊!

看在眼里的颜子涵头大如斗,心中又跟着叫道:怎么就蠢到把留予他的剑给带来了!

月华照在蒹葭的翠玉鞘上。

沈思允凝注着自己贴身佩剑,态度果然冷淡了,冰凉回应道:“我若是不留呢?”

“那我就只好出手了。”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可商量!

颜子涵哪里想得到二人的对话会比夜底的长风更加凛冽寒凉,不禁抱怨起来:你个臭蛋、混蛋、蠢蛋,就知道添麻烦!女孩子是要哄的么……

她不愿见到他们打起来,急忙思忖怎么办,计上心头后,故意假装听错,在中间插科打诨道:

“出舌?什么出舌?好呀你个死鱼眼,当着我的面,还想把舌头往沈思允的嘴里钻?”

一句话岂非就让女子脸红、男人心跳。

沈思允幽微恼道:“颜子涵,你,你不许乱嚼舌根!”

“我就要!”说着,她举起李拓左掌:“不但要嚼舌根,还要打他呢!”

她摆着他的手,向他身上甩去。

举手虽只有一刹那,可岂非让沈思允察觉到了手上的异样:“你的手……”

看着李拓疼得五官扭曲,眼眶片霎间便红了。

“活该,谁让他为了追你,把手给摔断的。”颜子涵当然在撒谎,她相信如此一个简单的小慌,就能让对方逃离不掉。

沈思允果然上当。

她将木匣抛下,抑制不住地往李拓身边靠,从颜子涵手里夺过他的左掌,看着上面捆绑的筷子,眼泪汪汪:

“疼,疼么?”

李拓安慰道:“不疼的……”

“不及你离开时心尖发疼的。”颜子涵立即篡改他的话。

沈思允再忍不住,哽咽着扑入他怀抱,哭着道:“拓哥,哥……呜……可是我,我不能对不起……阿娘啊。”

越是相处,内心越是矛盾,心知应当趁早,这才决定在今夜出手。

再硬的心也会为女人的眼泪而温柔,李拓不知不觉就把她的腰肢紧搂,道:“我知道你很为难,好允妹,不哭了。”

放软的声音瞬间戳中了沈思允的愧疚,继而哭啼变成嚎啕。

这下子可把颜子涵急坏了。

她本意只是不愿二人动手,又不得任由沈思允遁走,才说出一些谎话,谁知沈思允不顾羞臊,直截了当地钻入李拓怀抱,更气人的是他居然当真搂住了!

看着两人咿咿呀呀,她的醋意当然喷发。

她立即揪扯沈思允的衣裳:“呀,你不是要走的么?赶紧离开啊,谁让你抱他了!”

哭泣中的沈思允根本听不到她的说话,只管把脑袋深埋入李拓怀中。

颜子涵见奈何不了她,唯有转换目标,去掰搂腰的那只手。

“死鱼眼,你把手松开,不然本小姐生气了!”

李拓放不开啜泣的泪人,又怕颜子涵一气之下乱跑,赶紧先探手捉住她的皓腕,随后才重新扶回沈思允的腰畔,场面是热闹非凡。

夜风在大地徘徊。

待到沈思允不哭,李拓手背都肿了起来,上面俱是颜子涵咬的齿痕。

“你属狗啊?”沈思允摸着他的手,抱怨道。

“哼。”颜子涵兀自闹起别扭,架起双手朝大树仰看。

李拓知晓若是放任不管,二人势必又得吵起来,于是赶紧转换话题,道:

“允妹,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整架马车都倾翻?”

沈思允努力回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明白,本来马儿还跑得好好的,好像是有某些东西掠过,教它失了惊,跟着蹄子一软,就朝旁边侧翻,车子被强大的力道牵扯着,随之覆倒。

“至于终究是何东西,当时我满脑筋都在想着你,实在看不过来。”

额头的伤就是那时的磕碰,刻下血水已然止住。

“对了,我似乎还看见一个人隐隐绰绰地过来,可那时迷糊得厉害,至今也分辨不清是现实还是虚梦。”

从她的嘴里探不清白,朱绍聪仍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李拓唯有来到老马身边查看。

瞪大的马瞳里挤满了惊恐,浑身肌肉痉挛抽搐着,到死也不肯放松。

身上没有明显伤口,所以沈思允才不懂:

“它怎么死了?”

“吓死的。”李拓一边说着,一边向老马的前蹄抚摸过去:“蹄骨和蹄筋全部碎烂了,你没有看错,的确有东西掠过。”

“是什么呢?”

“是刀,弯刀。”探明了伤势后,李拓肯定地说。

与此同时,颜子涵陡然惊呼出声:“李拓,树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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