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位

刘璃在忐忑不安中煎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找了一个机会溜出府,目的自然是司马懿所在的龙清寺。

想不通啊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去做和尚……这里是改变的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太不靠边了吧。

虽然没有把握说服他,但她还是想试试,因为昨夜她记起了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是贫僧,绝不会逆天命而行。

那么,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面相,知道自己的未来,他会不会动摇了?

到了龙清寺的时候,琉璃在寺里借着烧香的名义转了一圈,却没看到无念。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摸摸的溜进后院寺中弟子们所住的厢房。

在找到第三间的时候,琉璃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这种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那间厢房正好半掩着,琉璃轻手轻脚推开门,只见房中正坐着他要找的人,同时,她也找到那股香味的来源在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盆黄杜鹃。

她正疑惑,忽听无念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施主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呃,被发现了……琉璃索性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席地而坐,然后开口道:“无念师父,我想请你帮忙看一个人的面相。”

无念一笑:“何人?”

琉璃微微一笑:“你!”

他愣了一下。立刻摇摇头:“施主不要说笑了,贫僧如何能看你的面相。”

琉璃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他的面前:“这样,如何?”

无念抬头,赫然看见自己的脸映照在一面不大的铜镜里。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看清了自己的面相。

黯然了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贫僧一直执着于‘自己的面相‘,却没想过,有时越是复杂的问题,越是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贫僧的慧根实在差夫人太多。

琉璃不觉笑了起来:“无念师父,你能看清楚自己的面相了吗?”

无念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会看一点面相哦,无念师父可是大富大贵之相,不但能位及人臣,更是有……”她低下头,以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帝王之相。”

无念身子一颤,脸色大变。

“司马懿,可曾记得你说过的活,你说你绝对不会逆天命而行,你有选择的机会,不过……”刘璃站起了身,“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在这个乱世里,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神情一震,望向刘璃,又黯然垂目:“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只有这一方净土了……”

“可是,躲进这方净土有什么用,这里难保日后不会变成修罗场。在这个乱世,只有当你足够强了,才能得到真正的净土。”

他默默地站起身,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我,也许真的不适合做个和尚。”

刘璃拼命地点头,大哥,你就赶快还俗吧。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眼如深潭:“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璃身子一僵,果然不愧是未来的权将,这么快就怀疑她了。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不过,我保证,甄宓很快就会忘了她所说的一切。”刘璃盯着他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目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然后轻轻笑了起来:“那就再好不过。”

刘璃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告辞了,无念师父,请保重。”

他唇边笑意更深:“夫人,再下司马懿”

听到他的回答,琉璃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故意那么说,就是想试试他,看来,他已经重新成为司马懿了。

一切都归位了。

走出寺庙后,琉璃一身轻松。当她拐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忽然从巷子里冲出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薄刃,对着她的脸就扎。

琉璃大吃一惊,脚下一扭,摔倒在地。那男人不依不饶的再次刺来,琉璃下意识的举手去挡……

就在那薄刃快要刺到她脸上的时候,忽听那男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她熟悉的声音:“宓儿!”

不知为什么,这声音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是他,是子桓!

手腕上又蓦地传来一股灼热感,白光一闪,那男人顿时被弹开,他转头看见曹丕,顿时大惊失色:“是卞夫……”

几乎是同一瞬间,曹丕手中的剑已经扎入了那男人的身上……

鲜血,顿时像莲花一般盛放。

琉璃连忙侧过头去,刚才那个男人难道想说的是卞夫人?看那男人似乎招招想毁她容,难道……真的是卞夫人指使的?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宓儿,幸好,幸好……”他紧紧搂着她,用尽全力搂着她,连说了十几个幸好。急促的呼吸,狂乱的心跳,微颤的身体……这还是那个冷静的少年吗?

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种温柔的感觉,他在担心她,他在害怕……

“子桓,我没事。”不知不觉中,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惊喜从他的眼眸中流水一般溢了出来,他更用力的搂住了她:“宓儿想到刚才差点失去你,我,我从未如此害怕过,我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此生此世,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琉璃静静地望着他,只觉全身似乎被夏日的阳光所笼罩,温暖,温柔。就在有些迷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史书上的记载,甄后最后的命运,心里顿时一凉,如坠冰窖。

身上忽然开始传来了熟悉的灼热感,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又是时候会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琉璃超级意外的发现相柳居然坐在她的床边。

“啊,你怎么还在?”她瞪着他。

相柳微微一笑:“只是想看看,你这次回来,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偷偷地哭。”

“才不会啦~”她垂下眼眸,身上似乎还留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刚才的真情流露,谁又能怀疑,那一刻,他确确实实的爱着甄宓,可是,为什么……

最后伤害了甄宓的人,也是他。

刚才心里一凉也是因为想起那段史书上的记载:黄初二年六月,魏文帝曹丕以甄宓对自己“有怨言”为名,赐死了甄宓,葬在邺城,下葬之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极为凄惨。

过去的风情万种比不过一句谣言,往日的千般恩爱比不过两句闲话,所有的情爱。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相柳,永远有多远了?”她轻轻问道。

相柳的脸上申请难辨,只是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温柔的缠绕在指尖:“永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太沉重的承诺。”

琉璃转头望向了窗外,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迷离。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首《燕歌行》:

援琴鸣弦发清伤,

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

尔独何辜限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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