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苦1苦百姓求追读

翌日,积庆坊,严府,花厅。

已经是入夜时分,但是此时的花厅之内,严党众人却相聚一堂,他们的神色阴沉在八角宫灯的照耀下依旧显得晦涩不明。

严世蕃环视了一圈众人,见赵文华与鄢懋卿都一脸肃然的沉默不语,他急躁的性子便上来了,怒哼一声道:

“今日兵科给事中殷正茂领头弹劾兵部尚书丁汝夔罔上毒民,其罪当诛,其后六科给事中与都察院御史效仿其后,如今朝中对丁汝夔的口诛笔伐已经甚嚣尘上,我可不认为这一切的背后没有人推动此事。”

严世蕃说到此处不由看向端坐在上首太师椅中的严嵩徐徐说道:

“父亲,这是以徐华亭为首的清流一派动的手,这朝中谁人不知,丁汝夔是我们的人,我如今担心,这徐华亭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呀!”

“若是丁汝夔倒下后他们依旧对我们步步紧逼,那我们又该如何?”

“现在是该好好计较一下接下来如何应对此番清流引起的政潮了。”

一旁的赵文华见严世蕃已经开口定下了今晚的基调,不由也是气愤道:

“这些清流此次如此嚣杂,还不是因为他们知道鞑靼围城之事至今让陛下耿耿于怀,如今鞑靼已退,京师之围已解,此时便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而兵部尚书丁汝夔无疑会首当其冲,难以脱离这个旋涡的。”

鄢懋卿闻言不由也叹气道:

“元质【赵文华的表字】兄所言极是,正是因为如今陛下的心意未定,我们才会如此被动呀!”

“而且对于我们而言如今还有个坏消息,那便是张治张阁老昨晚终究因为病重不治身亡了。”

“如今内阁又空出了个位置,而徐华亭身为礼部尚书,进位入阁拜相如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无疑会大大助涨了那些清流的气焰。”

严世蕃闻言不由怒哼道:

“徐华亭便是入了阁,那也不是大明朝的内阁首辅,现在还不是他发号施令的时候。”

赵文华与鄢懋卿见严世蕃动怒不由对视一眼,随即赶紧应和道:

“这是自然,如今这大明朝还得靠严首辅。”

他们两人说完便与严世蕃一样都看向一直未言的严嵩。

严嵩因为年迈眼皮下垂,眼袋极重,已显苍老之态,但是其人此时睁着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清寒。

他见花厅内的三人都看向他,不由捋须轻笑一声,便准备有所言语。

可不待严嵩开口,严府大管家严年便脚步匆匆的进入了花厅。

严世蕃生性急躁,此时正等着听其父的高见,却被严年所阻,其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看向严年训斥道:

“我看你是在这个管家的位置上做久了,愈发的不知轻重了,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不要打扰我们谈事吗?”

严年闻得严世蕃的训斥脸色便是一白,随即赶紧解释道:

“我哪里敢枉顾你的命令,只是兵部的丁尚书漏液而来,其人脸色焦急,直言有要事求见阁老,我担心事关重大,这才前来通禀一声的。”

花厅内的众人听闻是丁汝夔来了,不由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还在谈论此人,谁知转眼间此人便来了严府。

严世蕃率先反应过来,其人一脸怒容道:

“丁汝夔刚被弹劾,如今正是身份敏感的时候,他难道不知道避讳一二吗?”

“锦衣卫的缇骑与东厂的番子可是无孔不入的,今晚他来严府,明日这事便会被陛下知道。”

严嵩闻言不由摆手失笑道:

“陛下圣明烛照,哪里会不清楚我们与丁汝夔之间的关系,如今他人既然都来了,便让他进来吧!”

“先不论能不能救他,一遇到事情便将人拒之门外,这会寒了下面人的心的。”

严世蕃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他瞥见一旁的赵文华与鄢懋卿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不由心中醒悟,赶紧应道:

“父亲教训的是,我一时心急没有思量周全。”

严嵩闻言满意的颔首,随即笑着吩咐严年去将丁汝夔带到花厅来。

片刻后,丁汝夔便一脸焦急的踱步进入了花厅,他与众人见过礼后便期盼的看着严嵩道:

“还请严阁老救我!”

严嵩闻言不由摆手笑道:

“丁尚书,事到临头千万不可失了方寸,你先不要急,先坐下慢慢说不迟。”

丁汝夔闻言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只好寻了处圈椅先行坐下。

一旁的严世蕃见丁汝夔害怕惊慌至此,心中便有些鄙夷,不由打趣道:

“丁尚书,你太不经事了,不过是言官的弹劾,何至于让你失态至此?”

丁汝夔见自己是听了严嵩的话才消极应敌的,可如今严世蕃却还打趣他,不由心中暗怒,不悦道:

“小阁老,我素来自认待严阁老一向恭敬,如今遇事求上门来,小阁老便是这副态度待我的吗?”

严世蕃闻言却认为丁汝夔如今生死攸关不仅不低声下气反而用言语膈应他,他脸上不由有了几分怒意。

严嵩见状不由赶紧摆手止住道:“如今风雨即来,正是我们同舟共济的时候,难道你们还要彼此内讧不成?”

严世蕃与丁汝夔闻言各自收起对彼此的不满。

严嵩看着丁汝夔不由皱眉问道:

“你也是做到一部尚书的人了,若仅仅是御史言官弹劾,你还不至于惊慌失措至此。”

“你说一说吧!”

“到底发生了何事?”

丁汝夔闻言不由深吸了口气,徐徐说道:

“弹劾之事后,我便回府闭门,上书请辞以示清白,可到了晚间不仅没等到陛下的应允辞呈,反而是內侍入府传达了陛下的训斥。”

丁汝夔说到此处不由脸色苍白的看向严嵩道:

“阁老,你是最能洞察圣心的人,你说,陛下是不是已经决定要将此战的罪过都让我一人担着。”

严嵩闻言脸色也不由阴沉了几分。

丁汝夔见状不由悲切道:

“阁老,你是知道的,大同镇兵不敢战,京营士兵不能战,我何尝不知陛下想雪耻,可我这个兵部尚书又能如何呢?”

“阁老之前教我消极应敌,如今果真鞑靼退了,可这秋后算账又岂能全在我一人。”

“我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了,只有阁老能救我了。”

严嵩闻言不由眯了眯眼,随即脸上的阴郁顿消,看着丁汝夔笑呵呵说道:

“丁尚书如今的处境我已经清楚了。”

“你放心,你一向待我恭敬,如今你有难了,我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此番,你这兵部尚书是做到头了,不过我可替你在陛下那里转圜一二,将你贬谪到南京去。”

“南京那里虽然无法求仕途前程,但江南风光养人,你先去那里休养些时日,日后若有机会,我必定还是会举荐你回京的。”

丁汝夔闻言先是大喜,随即沉吟片刻后叹气道:

“阁老,经此一事,我的心也淡了,我如今也不再想做官了,若是阁老能够让陛下准了我的辞呈,让我回乡悠然林下,我将感激不尽,此生不忘阁老的恩德。”

严嵩闻言眼中的寒光一闪即逝,随即笑容愈发和善道:

“人各有志,丁尚书如今厌倦了仕途想做个雅士,我岂能不成全你了。”

丁汝夔见严嵩应允了,心中不由松了口气,随即起身道:

“夜已深,我便不打扰阁老休息了。”

其人说完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花厅。

待丁汝夔走后,严世蕃不由怒极而笑道:

“身处旋涡之中,却还异想天开,一走了之,可能吗?”

严嵩闻言不由叹气道“丁尚书失了志气,已经无用了........”

此话一出花厅内便是一静。

鄢懋卿等人不由在心中嘀咕“既然是无用之人,那还有必要费心去保吗?”

片刻后,赵文华才小心翼翼道:

“义父,就算不提丁汝夔,我们也需小心徐华亭这些人借题发挥,我们接下来也该有所准备才是。”

严嵩闻言不由默然片刻,方才徐徐说道:

“此事的确不可不防!”

随即严嵩看向严世蕃道:

“你太常寺卿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此次京师被围将城外关厢的弊端暴露无疑,陛下已经有意在京城之外再建城墙将城外关厢围起来作为外城。”

“东楼,我会与陛下说,让你去工部任侍郎,这外城的修建还在其次,主要是你到了工部后,便能名正言顺替陛下将西苑那几处道观宫殿翻新一下了。”

“陛下潜心修道,一直对道观宫殿的老旧不满已久了,只是户部一直缺钱,朝中的清流之辈又屡次上书谏言,陛下这才没有如愿。”

“此次的政潮,徐华亭既然选择了先发制人,那我们便以静制动,毕竟也该让陛下明白,唯有我们才不会顾惜名声,一心让陛下顺心如意。”

“这道观宫殿,徐华亭这些清流可不会主动上赶着替陛下修的。”

严世蕃闻言不由笑道:“父亲此计可谓直指要害,妙不可言!”

一旁的鄢懋卿闻言不由迟疑道:

“阁老的办法倒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修道观宫殿都需要钱,如今鞑靼将整个北直隶弄得一团糟,因为此次兵灾,受难者不下二百万。”

“朝廷为了赈济灾民,恢复地方不知要填补进去多少钱,我担心小阁老最后因为缺钱而无法修好道观宫殿,那时恐怕适得其反了。”

严世蕃闻言不由嗤笑道:“户部的李士翱也是我们的人,我要替陛下修道观宫殿是支持陛下修道求长生,李尚书难道还敢不支持?”

“至于北直隶的灾民,那如今是个无底洞,投钱进去短时间也没有用,既然他们已经如此了,那还不如让他们继续苦一苦,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如今聚集在京师附近的各路援军可不是摆设!”

鄢懋卿闻言不由赶紧赔笑道“小阁老所言极是!”

严嵩年迈熬不得夜,此时已经脸有疲惫之色,摆手徐徐说道:

“既然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你们便各回各府吧!”

“养好精神,也好应对接下来的风雨了。”

赵文华等人闻言自然不敢耽搁,赶紧起身应道:“阁老,你也早些休息,我们这便退了。”

严嵩闻言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赵文华便与鄢懋卿前后脚退出了花厅,离开严府,各自归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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