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 第48节

但一家人能在一块儿是再高兴不过了。也不知她进宫以后,程世福带着弟弟妹妹去逛庙会,会不会想起她?

程婉蕴低头摸摸肚子,有了孩子,她越发多愁善感了,尤其是想到家人。

胤礽抬脚走的时候虽然十分硬气,但回了书房确实无所事事,于是握住本书,沉着脸在屋里来回地走。

何保忠在一旁看着都眼晕。

太子爷这是琢磨啥呢?这拉磨的驴都不带这么转的呀……

胤礽自转了一刻钟,脚猛地停了,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阿婉说的对,他还得去找老四老五,妾债爷还,天经地义!

“走,把皇阿玛前阵子考较我的书都带上!”胤礽指挥着何保忠装上二三十斤的书,老五住得近,他便气势汹汹地往老五院子杀去,“你再差个人把老四给我提溜过来一块儿读书!”

胤祺还在屋里悠悠哉哉地用早膳,太子爷杀进来的时候,他还有半块烧饼在嘴里,听门上人说太子爷是来找他读书的。

读……读什么书?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胤礽进来,身后的何保忠把山一样高的书砸在了桌上,他呆呆地张大了嘴,嘴里的烧饼也跟着“啪”地掉在了桌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读书……胤祺饱含热泪、瑟瑟发抖地翻开了书。

之后,胤祺与胤禛犹如两只可怜的老黄牛,在周扒皮·胤礽的虎视眈眈之下,从早到晚伏案奋笔疾书,写得直叫一个头昏眼花。

胤祺面如苦瓜,这书上的字他一向是分开看都能认得,连成一句就不知所谓了。何况这是康熙出的题,专门用来考太子的,有多晦涩难懂就不提了,他捏着笔半天都不知如何下笔,又用余光瞥见隔壁的老四一脸认真下笔如有神,他只好委屈巴巴将那题目誊抄了好几遍。

因心思没在书上,胤祺便发现太子爷也时常心不在焉,而何保忠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进来回话,也不知什么事儿。

胤祺便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结果听到一声半句的:“……看完耍猴,还巴巴地给您带了袋糖炒栗,现已预备回来了。”

只见阴沉着脸一整日的太子爷听完这句话总算眉目舒展、雨霁天晴。

耍猴?什么猴?谁耍猴?

胤祺懵然挠头,却听太子爷突然温声道:“行了,你们做了那么些题,只怕脑袋也木了,这书就先放在你们这儿,剩下的过几日你们再写,回头送来我这批阅,行了,散了吧,我走了。”

胤礽自顾自说话摆摆手,脚步轻快地走了。

胤禛沉迷学习不能自拔,写完一题才茫然抬头:“二哥呢?”

他刚写得太投入,都没听见二哥说什么,等回过神来,屋里只剩他和老五了。

“什么都别说了,你写到哪儿了?”胤祺一把夺过胤禛桌上的卷子,“江湖救急,先借弟弟抄上一抄。”

程婉蕴大包小裹地回来了。

她出门,太子爷嘴上不高兴,但还是派了不少人跟着,青杏碧桃贴身护着她,并派另一位哈哈珠子德柱都带着一队从人,远远跟在后面。

还特特叫何保忠送来一兜子铜钱给她花。

程婉蕴花得十分开心,逛到一半累了,她们还在茶摊喝了甜饮,吹着凉爽的微风,看着青山与古道,心绪十分安宁。

刘格格也捧着茶碗感叹道:“真不知多久没这般快活了,以后回了宫,我一定会想念这儿的。”

程婉蕴也这样觉着。

她都不想回宫了。

但她也知道,她日后大半辈子都得在宫里了,除非以后能被她的孩子接出来住,好像三爷的母妃荣妃娘娘后来就出宫荣养了。

但她想了想,又觉得恐怕很难,因为二废太子以后,连太子爷都失去了人身自由,何况他的妻妾子嗣?听说康熙临终前那一两年让内务府紧赶慢赶修建好了郑家庄行宫,就是打算以后让太子一家子都挪到那边去继续关着。

但最后,太子爷还没用上那行宫便已幽死在咸安宫。

程婉蕴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啥时候,不过她心态很好,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也不担心孩子……太子爷还是有很多孩子都是寿终正寝的,四爷登基后似乎也念着以往太子党的情分,对八爷党斩尽杀绝,却对太子一家都很优容,还把太子四个女儿都接到宫里,让皇后乌拉那拉氏抚养。

程婉蕴快快乐乐地回来,就发现太子爷就在她屋里呢!

那幽怨的眼神让她一哆嗦。

程婉蕴连忙换上笑脸:“爷,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呢!你尝尝,是这儿的野栗子树结的栗子,个头小,但特别甜,炒起来喷香,我给您剥一个!”

胤礽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享受了一会儿程婉蕴小意投喂,才将她揽过来抱了会儿。

她今天要出门,又换了平头百姓的衣裳,但穿了件银红色的小袄,衬着雪肤樱唇,在这山山寒树的深秋里,尤为鲜亮。

“累不累?”胤礽问。

程婉蕴连连摇头,眼睛闪亮:“我们走一会儿就歇呢,一点也不累!我很开心。”

胤礽温和含笑:“那就好。”

程婉蕴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脖子,伏在耳畔轻声说着今日所见所闻,胤礽便静静地听,听着听着笑意便漫入眼底了。

她很开心,那他也开心了。

青杏候在门外,叫见窗纸上映着的人影渐渐合成了一个,她才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格格今儿也太大胆了。”

“你就是多心,太子爷待咱们格格多好呀,怎么会这点都容不下。”碧桃在下头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

碧桃正蹲在水渠那儿给那窝小狗都抓了出来,在下头垫了两件破衣服,又把狗重新放了回去,再在狗崽身上盖了个毯子,收拾好了才拍拍手站起身来。

母狗站在很远的树下观望着,青杏转过头,它一下就吓得跑走了。

青杏就有点担心了:“你说,那母狗它不会不回来了吧?”

碧桃抬头愣了愣:“不会吧?”

今晚康熙要和蒙古王公一齐观看满蒙摔跤比试,声势浩大,要筹备的事项太多,这回又是出门在外,行宫的内监苏拉不够多,于是各院子里的太监都调了几个去帮忙,添金也去了,他们院里留了添银。

所以这照料狗崽的活就被托到了碧桃手里,但碧桃没伺候过狗,只想着夜里冷,给狗崽找些御寒防风的东西。

“以前听老人说,野外的狗是认味道的,若是狗崽被人碰过了,它就不要了。”青杏眉头紧蹙,“你看它现在就跑了。”

碧桃吓得抓狗的手都抖了,瞪圆了眼:“添金也没跟我说这个啊!”

添金以前是养牲处的,他肯定知道!他没说,应该是不碍事吧?

“他走得匆忙,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青杏又说,耳朵竖着留意着屋子里的声音,“现在也没法子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没一会儿,程婉蕴便出声叫她们了。青杏碧桃连忙拿帕子擦了手进屋伺候。

两人手脚麻利地伺候着程婉蕴重新净面换衣,太子爷已经先收拾好了,背手站在屏风外耐心地等程婉蕴梳妆。

程婉蕴在进入行宫校场前就和太子爷分开了,由别的太监引她去女眷的位置,太子爷似乎怕她害怕或是没人使唤,让他身边的茶房太监花喇跟着她。

热河的校场非常大,蒙古八旗勇士分列两边,身后不同颜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程婉蕴的位置不算靠前,在一个小角落,和大福晋、田侧福晋、刘宋格格们挨在一块儿,最前头还有宜妃和其他贵人、答应。

她跟着太监刚走过来,刘格格就兴奋地冲她招手了,她立刻就放心了。

她坐下来,小声道:“好多人。”

刘格格眼睛亮晶晶地应道:“可不是,刚走过来我都有些害怕呢。”

程婉蕴深有同感,她放眼望去,校场周围一圈圈黑压压都是人,最显眼的便是康熙与太子所在的中央高台,明黄色的身影在数百支火把照耀下十分显眼。

皇帝与太子落座,周围满洲八旗官兵与蒙古各部立即跪下山呼万岁,那地动山摇的呼喊声让程婉蕴深受感染,她望着站在康熙身边的太子,那么远的距离她甚至都看不清太子的脸庞,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高高在上、受万人跪拜的遥远身影,这让她有种莫名的怅然,原来这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权,原来太子爷离她那么远。

这点认知,让程婉蕴对接下来激烈的摔跤表演都减了兴致。

正如程婉蕴下意识追寻他的身影,胤礽也心不在焉地嘬饮着酒杯,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来回扫视,他知道女眷的位置,但距离太远,他看不见阿婉。

蒙古喀喇沁部杜棱郡王携次子噶尔臧来向康熙祝酒,在之前乌兰布通之战中,喀喇沁部主动发兵策应裕亲王,出了不少力,康熙对杜棱郡王自然更多几分亲厚,还屈尊以长辈的口吻对那生得像小山一般壮硕的噶尔臧勉励了几句。

胤礽瞥了一眼噶尔臧,心头一沉。

只比他小三天的三妹妹,今年也已十六了,还未出嫁……

想到了大清公主和亲蒙古的惯例,胤礽只觉举着酒杯的手也在发颤,他与三妹妹见得不多,但他收过她做的香囊和鞋子,她母亲兆佳氏只是一个失了宠的贵人,膝下唯有她一个女儿,为了让额娘和自己都过得好些,她每年都给康熙和所有兄弟姐妹做针线……

胤礽也没了看摔跤的兴致。

另一头。

程婉蕴只带了青杏出门,碧桃便留守在家,她愁眉苦眼地守在屋子里,时不时抬头往窗子外头看去,期望能看见那母狗的身影,结果等到程婉蕴回来,那母狗都不见踪影。

碧桃彻底慌了。

她今儿不用值夜,所以一直守着那狗,这还没睁眼的奶狗没了母狗照料,只怕很难成活,这可是格格心心念念要带回宫里的狗!

等校场那头不用人了,添金也累成狗回来,就见碧桃冲他心虚一笑,告知了他这个噩耗,添金那干瘦的身板差点栽倒在地。

他早上才拍着胸脯跟格格吹牛的,就是仗着小狗崽有母狗喂奶,他只要时不时盯着就行了,顶多再去膳房拍拍郑太监马屁,要些大骨头给母狗喂喂,谁知才过了几个时辰,这母狗丢下崽跑没影了!

“那现在怎么办呀?”碧桃和他一起蹲在排水渠边上,“趁着格格还没过问这事儿,咱们俩快想想法子呀!添金你以前是养牲处的,肯定有法子的。”

碧桃可不想把这事报到格格那儿去,现在格格有身子,太子爷暗地里敲打过他们好几次,就是要让他们尽心尽力当差,不许让格格发愁,要让格格天天都开怀。

“我这不是就在想了么!”

添金急得使劲敲了敲脑袋。

“有了!快!快去找郑太监!”

第45章将产

趁着天黑,两人摸进了膳房里。

行宫的膳房小些,人也少,看着灶的小太监抱着火钳坐在地上小鸡啄米般打瞌睡,长案边上也趴了几个人,正呼呼大睡。

里头还有个小隔间,郑太监往常就睡在里头。他刚用完夜宵,正剔牙呢,就见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进来。

碧桃脸皮薄,没好意思进去,就跺着脚在膳房外头等着。

“郑爷爷~”添金从门外探出头来,笑得好像一朵花,“还没睡呢?”

“怎么,可是格格有什么吩咐?”郑太监被他腻歪得抖了一下,坐起身来,捞起花白的辫子甩在身后:“说吧,别笑成这样,瘆得慌。”

“还是您神机妙算呢,正是格格的事。”添金舔着脸进屋,没敢说是程格格的吩咐,只说是她的事,“您有没有法子,弄头有奶的母羊来呀?”

郑太监瞥他一眼。

小狐狸对老狐狸使诈,还是嫩了些。郑太监心里门清,要真是程格格吩咐下来的事,添金这小子哪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他?指定是他这家伙不小心办砸差事,如今想法子找补呢。

“母羊有的事,怎么,程格格要喝羊奶?”郑太监明知故问,“我记得程格格不喜欢羊奶呢,嫌腥膻。”

“是这么回事,”添金殷勤地替郑太监装烟袋:“也不知打哪来的狗,在格格屋子外头下了窝狗崽,嘿,你说怪不怪,那母狗下完崽就跑了,一整日没见了,格格心善啊,说让咱们想法子救救!这不就求到您跟前了?”

“母羊容易……”郑太监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没拆穿他,他和三宝如今算是全靠程格格的荫庇才能有今天的体面,卖个人情给添金只有好处没坏处,于是他沉吟道,“你顺道把狗抱过来吧,羊都拴在后头羊圈里,里头暖和,狗要吃奶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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