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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单德全激动地道。
杜九言颔首,“走!”
四个人起身,如燕子一般翻进院子里,就看到行头房里火光还没有起来,但是烟已经窜出来了。
随即门打开,常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神色淡然地四下看看,往自己房间去。
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下来,神情顿时僵住。
“他娘的!”单德全上去就是一脚,常柳很单薄,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顿时蹬蹬后退了几步,人倒在了地上,捂着胸口脱口道:“你们……给我下套?”
“谁他娘的给你下套,弄死你。”他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耳光。
杜九言进行头房里摔了个锣出来,桂王提着锣哐哐哐地敲了起来。
跛子跑井边打水,杜九言将里面贵重的东西往外搬。
一阵锣鼓响,大家都起来,一看行头房里冒烟走水,顿时吓的慌了起来。
“慌什么,赶紧找东西打水扑火。”桂王道。
火势刚起,十几个人接着传水,一会儿就将火扑灭了。
屋顶没烧着,但是房里的戏服和许多行头都烧掉了,水漫了一地,整个房间已是一片狼藉,许多金贵的东西,已然报废。
“怎么会这样,”常班主噗通坐在了地上,“好好的怎么会走水!”
“我对不起师父,我没有将杭家班带好!”
常班主崩溃地哭着,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着他在院子里哭,一个个穿着单衣,有的身上都湿透了,就这么蹲在院子里,满脸的绝望。
刚倒了台柱子,现在戏班里大部分的家当也没有了。
杭家班是真的完了。
“别怕。”杜九言拍了拍泡桐的肩膀,和大家道:“你们行头,我出钱给你们重新置办。”
“买最好的,最漂亮的。”杜九言道:“想买什么,买什么。”
孩子的哭声一顿,都看着她。
“杜先生,”常班主摇着头,“这些要不少钱,我们不能给您添麻烦。”
杜九言问道:“要多少钱?”
这都是一代一代攒下来的,常班主估计了一下,擦着眼泪道:“少不得要两三千两!”
“没事,我出三千两,明天就给你们。”她道:“把你们班主扶起来!”
孩子们都围着上去,将常班主扶起来。
“不行,不行。这太多钱了,我不能要您的钱。”常班主道:“谁的钱也不是树上结的果子随手摘的,杜先生您也不容易,我不能要。”
“这些东西我修补修补,以后我们不在京城唱,去乡下地方走一走够用了。”
他说着,想想这一连串的打击,话没说完人已是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我的心意。”杜九言道:“等全部收拾好了,改天给我们唱个堂会!”
常班主看着杜九言。
“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您也让孩子们收拾一下去睡觉,剩下的事情明天早上起来做。”杜九言道。
常班主感激地看着杜九言,和孩子们道:“给杜先生磕头!”
他一说,十几二十个孩子一起跪下来。
“杜先生,今晚要不是你们,这火起来就要连着烧了,不说这些行头,就是我们的命都要没有了。”常班主道:“您救了我们的命,还这么帮我们,我们无以为报,以后只要杜先生您有事吩咐,说一声,我们杭家班的人都听您的。”
“您就是孩子们的再生父母!”常班主道。
孩子们也跟着喊道:“杜先生,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在这寒冬腊月里,风刮的时候跟刀子割在身上没什么区别,杜九言也是浑身湿透了,可此刻看着这些孩子,看着常班主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她上前去将常班主扶起来,道:“我帮忙是因为您,在您的善良面前,我这些不足挂齿。”
“不说这些。人是一切的根源,只要人都好好的,大家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熬过去。”杜九言道。
常班主擦着眼泪应是。
“柳哥怎么了?”忽然,泡桐看到了被单德全扣着的常柳。院子里黑,他们又是冷又是慌又是怕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常柳被单德全扣着双手站在墙边。
此刻,泡桐一嗓子,大家都冲常柳看去。
“常柳?”常班主惊愕不已,“王爷、杜先生……这、你们抓柳儿干什么?”
桂王道:“这把火他放的。”
“什么?”常班主不敢置信,“柳儿放火,不可能……不可能放火。柳儿,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几位爷对你有什么误会?”
常柳没说话,黑漆漆的夜色里,他的双眸空洞泛着白,倔强的令人生寒。
“杜先生,”常班主见常柳不说话,又无助地看着杜九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儿怎么会放火呢?”
“他、他没有理由啊。”
杜九言道:“事情可能比您想的还要糟糕,一两句说不明白,等开堂审理的时候,您就知道了。”
“另外,他今年十几?”杜九言问道。
常班主回道:“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是十个月,现在是十六岁。”
“十四!”常柳说话了,声音凉凉地道:“我要到明年三月,才满十五岁。”
杜九言看着常柳忽然笑了,“你是算好时间了?”
常柳又不说话了。
“怎么了?”常班主问道:“年龄和他做的事,有什么关系?”
杜九言道:“这关系着,他是判斩立决,还是绞监候!”
“什么?”常班主惊的说不出话,他身后的孩子们也一个个面露骇然,凌戎问道:“是常柳放火的吗?”
杜九言颔首,“是他放火的,我们亲眼所见。”
“你这个混蛋!”泡桐指着常柳骂道:“你为什么要放火烧自己的家,你把东西都烧了我们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你想把班主气死,把弟弟们都饿死吗?”
常柳凉凉地看了一眼泡桐,又垂着眼眸。
“别气了,指责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杜九言和大家道:“什么话白天说,都去歇着。”
她说着顿了顿,和单德全道:“单捕头,先将人带回衙门关上。”
“你要是打捡着打不死的地方打,别把人弄死了,到时候说不清楚。”杜九言道。
单德全踹了一脚常柳的腿,道:“这个畜生,我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走!”他说着,拽着常柳的衣领,将他拖出了院子。
杜九言请大家回去睡觉,她点了点灯重新进了行头房。
“直接扯着戏服点火的。”跛子指着原本挂了一排几十件漂亮戏服的地方,现在已全部化作了灰泥,“幸好没有桐油,否则火也难救回来。”
杜九言站在灰烬里,凝眉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阴暗的人,做事不需要冠名堂皇的理由。”桂王道。
是啊,阴暗的人,可能只因为一件普通人根本不在意的小事,就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杜先生,”常班主套了一件棉袄,缩着手恍惚地站在门口,声音沙哑地问道:“火,真的是柳儿放的吗?”
杜九言点头。
“可是……可是他一直都很乖,对哥哥弟弟们,对我们都很好。”
“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放火。”常班主回忆常柳在这里的日子,他一直笑嘻嘻的,练功很吃苦,做事也勤快,大家都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常柳会做出这种事。
“等审的时候,问他吧。”杜九言道。
常班主这会儿功夫,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他扶着门框点了点头,道:“我、我也想问问他。”
他很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做错了,把这个孩子养歪了。
第二天亮,杜九言喊钱道安和周肖几个人,拿了三千两出来,“……你们把这钱送去杭家班,再请人把那个房子修一修。”
“收拾好了列个单据,估算一下三千两够不够,如果不够我再出。”
钱道安接了钱,点头道:“剩下的钱你不要拿,我们出就好了。常班主是好人,我们应该帮忙。”
“爹啊,”小萝卜将自己荷包里的钱都掏出来,这是他最后的钱,剩下的都是太后赏赐的不能卖的,还有裘樟送的金子他还没换成钱,“我能不能也去,我这里有三百二十两,都给他们行不行?”
杜九言摸了摸他的脑袋,含笑道:“好啊。我还许诺说让你请那些哥哥们吃饭呢。”
“好啊。”小萝卜道:“那我给他们买面买米可以吧?在饭馆吃一顿要好多钱,还不如买米划算。”
钱道安将他抱起来,笑了起来,道:“还是小萝卜会算账,这个帐算的很清楚。”
“我也去吧,”蔡卓如道:“一个戏班而已,找不到人唱戏,但是出钱让他们过上三五年,还是可以的。”
杜九言拱手道:“阿如,你真是太豪爽了!”
蔡卓如失笑。
“九哥,”闹儿拉着花子从房里跑出来,两个人手里也攥着钱袋子,“我们也想去。”
杜九言看着闹儿,“行啊,都找点事情做。不过你不是不喜欢戏班吗?要是去了不舒服,你就在家里待着。”
“不一样,”闹儿红了眼睛,摇头道:“杭家班和卢家班不一样!”
卢家班是他们以前待的戏班,那里的一切和回忆对于他来说,是此生都不想触碰的噩梦。
“那就去吧。”杜九言道。
大家带着钱,直奔杭家班。
桂王和杜九言还有跛子则去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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