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月亮、残破的星星

生命中的所有偶然,搭建了独属于我们的天地。

墨兰在自己的天地翱翔、歌唱、邂逅......

“这里是心理社的社团活动,请问有同学最近需要心理安慰吗?”

墨兰抱着十分的好奇和一分的侥幸,添加了校园墙里的一位陌生人。

隔着屏幕,小小的聊天窗口开始了字节的跳动。

“你好,请问你最近是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吗?身为大四的学长可以多多少少为你排忧解难哦。”

“你好,我想问一下,短暂的陪伴是奖励还是惩罚?”

“这个问题有点独特哦,不过,我有大致的答案:你若贪心便是惩罚,不抱满心期待便是奖励。”

墨兰看着这个回答,沉默许久,望着手机屏幕,记忆和泪水开始翻涌。

赶紧打住,晃晃脑袋,墨兰放下手机,极力压制情绪的沸腾。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墨兰再次提出问题。

“我曾经很喜欢朝阳,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偏爱夕阳了,并且偏爱在夕阳里吹风、发呆,这是为什么呢?”

隔了许久,在墨兰的焦急等待中,手机对面传来了答复。

“夕阳之后,人们回到自我,会感觉舒适与安静;而朝阳过后,人们就不得不面对赤裸的现实了,这应该是你问题的答案之一。”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至于,为什么你会喜欢上夕阳、晚风、发呆,我猜测,你应该是在释怀的过程中,你在风中与过去慢慢告别。”

就像暴风雨天打开正对暴雨的大门,一种共鸣,一种悲哀,一种感动,一种崇敬,在风雨里无休无止刮进心房来。

过了好半天,墨兰才从雷击般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忽然发现了宝藏,发现了伯乐,发现了自己现状的翅膀。

于是,墨兰开始向学长提出更多的问题,并与他开始了更多的探讨......

......

学长的名字略显秀气,叫做邹锦绣,他的出现,对于墨兰来说,无疑像是一束光照进了黑暗。

这束光因为照进了黑暗而有罪,但它如果不离开黑暗,那这光就是救赎。

墨兰和学长讲过这个句子,不过,墨兰只说出了前面部分。

可能由于,此时的墨兰已经把心上的城墙垒得很高。

只是,她还是希望有人能够不惧艰辛越过城墙来爱她,或者说,救赎她。

而要做到这样的救赎,就得把她从打死结的塑料袋中扯出,并撕烂掉一部分塑料袋的包装......

......

随着聊天框的长度不断增加,墨兰和学长的话题开始逐渐增加。

其中大多都是很积极向上的话题,通过一次次聊天,学长渐渐把阳光渗透到墨兰的身边。

学长是小学教育专业的学生,参加心理社,既是为了发展自身,也是为了充实生活。

于是,和墨兰聊天时,他也时常提到有关教育的问题:

说起教育,这个问题可供讲的很有限。

但墨兰和学长还是斗胆讨论起来,仅讨论关于现在缺乏的三种教育。

这三种教育分别是性教育、爱教育和死亡教育,他们是独立的名词,却有许多关联。

其他关联暂且不论,墨兰和学长暂时只讨论了“缺乏”这一个共同点......

有关于性,普通人时而觉得可耻,时而觉得崇高,并没有多具体的观念和标准。

因为,他们缺乏这种处于边界上词汇的解释,他们只能透过书本一窥繁衍,同时又透过网页一窥地下的另类教育。

墨兰作为一个感性的理科生,对于这个词不算敏感。

而且,和学长聊太多这个话题也不大合适。

于是,她和学长也只能草草讨论出一个结论:

性是爱的边角料,爱是生活的边角料,性在生活里无足轻重。

但是,缺少性的爱,仿佛不完整身体在相爱,造成爱的兴奋不够高。

......

有关于爱,墨兰和学长并没有什么研究,说的话也不大有学术重量。

但是,他们很想说,也许只是因为她们想要爱和被爱。

墨兰和学长最开始的讨论是关于心的形状,爱的形状。

心是什么形状呢?它不是色彩绚烂,纸张上小女孩画的心,它也不是鲜血淋漓,战场上脉络模糊的心,更不是实验室里,防腐液里,那灰黑发白,时间停滞了的心。

心到底是何种形状呢?是天空上的纯洁白云,是土地里的坚强卵石,还是海洋中的玲珑贝壳。

这是个开放式作答的问题,答案因人而异。

墨兰和学长并没有达成一致的理解,他们脑海中关于心的形状,独属于各自的思维。

学长的思维模式同多数男性一样,是决策性思维,而墨兰的思维模式则同多数女性一样——像猫,是试探性的思维。

两种思维的差异加上生长环境的熏陶,塑造出的心形,多少会有区别......

墨兰和学长对于心形的讨论,在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的情况下暂时终止。

但是,关于爱,即便没有方便参考的教育资料,墨兰和学长也自信诉说着见解:

墨兰缓缓道:“‘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恋人的眼总让人如坠大海,如坠深空,如目黑洞。”

学长慢慢回复:“‘爱是两具身体里的一个灵魂’,灵魂的契合让唯一的身体舞蹈,曼妙舞姿,赞美生命。”

......

墨兰说道:“以前的愛里面是有个心的,后来没有了。”

手机另一端传来回应:“或许人们没那么用真心去爱了。”

......

墨兰继续说道:“我觉得银发的口齿不清,胜过黑发的信誓旦旦。”

学长快速回应道:“我也这样觉得,这里的爱情就像是医院和教堂的祈祷,前者往往更加虔诚。”

......墨兰稍后说道:“爱情本质是高洁的,人们总是仰望。”

学长分析一会儿后回复道:“但不要因为峭壁是高的,而让爱情坐在峭壁上。”

墨兰心头一颤,随即整理思绪,重新继续话题。

“爱的付出往往并不对等,并且爱会造成伤害,爱人间需要互相帮助。”

面对一句话中提及的多个可选话题,学长也犹豫了一会儿,好像不知如何作答更好。

“当一个人哭着逃开时,爱人一定要追上去,当一个人掩面而泣时,爱人一定要给对方温暖怀抱;即使受伤,即使有不满,有埋怨,坚定选择是爱的必修课。”

墨兰一字一句看着学长发来的回复,她的心都沉醉了。

她暗自心想“我们的灵魂竟有如此契合?这些观念都无比默契地重合起来,况且,他的回复总是如此动人”

思索良久,墨兰忽然冒出个鬼主意。

她调皮地向学长发出了一道致命拷问:“如果你的爱人问你‘你为什么爱我呢?’或者说‘你爱我的什么呢?你该怎么回答。’

面对墨兰这个有些刁钻的问题,纵使学长阅历广些,读的书多些,也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过了好几节课的时间,墨兰心心念念的聊天框再次动了起来。

“心诀定的事,嘴回答不来。”

简短的句子,悠长的韵味,墨兰彻底被学长的回答所折服。

于是,由衷表达敬佩,她和学长又开始继续起话题的讨论。

“爱要放下成见,要放下执念...人无完人,想要爱请别先入为主...爱自然,爱人类,爱家人......”

有关爱的话题还在继续,关于爱的话题还很多。

转念一想,或许爱的教育并不缺乏,人们只是没有明说,都在一边生活一边学习。

或许,老师其实教过爱情,政治老师说过:“其实吧,有些选项没有错,只是不合适。”

英语老师说过:“不会就蒙一个较恰当的单词吧,万一对了呢?”

数学老师说过:“过程错了,结果也就大概率错了,但过程还是有分的。”

语文老师说过:“宁愿错过,也别泛滥了情感,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学习才是,爱是类似的。”

生物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就像人心都是偏左的,能量的付出与收获,在生物界并不对等。”

历史老师说过:“你所在意的,都已成为历史,回望历史,他们还留存着独属于自己的画卷。”

地理老师说过:“世界那么大,遇见一个人不容易,记得带对方走一遭大美河山。”

而体育老师,会在你跑步时,掷地有声的说到:“别走好么!”

......

思绪飘摇不定,树欲静而风不止;关于爱的话题在不舍中拉下帷幕。

墨兰心里尝了蜜,久久盯着聊天框里的内容傻笑。

不过,她始终没想到一个问题,她被阳光感染得太大胆了些。

她把自己羞怯的、颤栗的爱情拖拽到了阳光下,白茫茫的一片,归路可不好寻。

......

关于死亡,这个话题离大部分人都稍微遥远些。

人们没有过多进行讨论,它也没有遭到许多的诟病。

在许多人从小被塑造的认知体系里,它不如性的话题丑陋,肮脏,它也不如爱的话题羞愧、消极,但是它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它关乎一个人的生命价值。

“‘一个人不成熟的标志是为了一个理由轰轰烈烈地死去,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为了一个理由谦恭地活下去。’”学长这次率先开启话题说道。

“依据这句话看来,我或许还有些许幼稚,哈哈哈哈。”墨兰笑着回复到。

学长赶忙回到:“这倒不会,你的思想可比大部分同龄人深,而且,很有个性。”

墨兰摸了摸鼻头,回复:“过奖了,过奖了,还不至于,哈哈哈哈。”

学长接着给墨兰发来信息:“那,你这次参与活动,是不是就因为你在疑惑生命的意义呢?”

墨兰下意识微微点头,然后回复道:“还好吧,我的身体还在较为积极的生活。”

“只是身体?”学长捉住墨兰的用词问道。

墨兰沉默了,随后发出一串省略号。

学长见状,开始了自己的讲述:“假如你死亡了,你出现在了一座电影院中,周围的观众看起来和你都长得很像。

你简单观察,发现他们都你的一代又一代的前世。

很快,大屏幕亮了起来,你将和大家一起观赏,这辈子的自己。

你知道,当你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会发生什么事吗?”

墨兰思考了许多种答案,但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于是,她只能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当你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你会听到滔滔不绝的掌声。

因为什么呢?因为每个人都不是为了死亡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因为我们能完成自己的这部作品,已经很伟大了。

因为我们的人生可不止眼前,不只荧幕前的画面,它很精彩,我们要假设美好的日子在明天。”

墨兰看完这些句子,感触颇深,心底却升起了一丝丝莫名的抵触。

只是,她依旧表达了感谢,并试着与学长继续话题讨论。

后续的聊天,墨兰与学长陆续谈到了生命、动画、神、圣经、法律,人生意义,自我定位,自行编辑......

最终,墨兰和学长大致达成了一致意见:

死亡并不遥远,也并不可怕,只要当我们走出时间后,时间长河上有我们的剪影,那就无悔了。

我们一路奋战,不为改变世界,仅仅不让世界改变我们许多,那便无怨了。

......

这种断断续续热情的聊天,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墨兰很愉快,也收获了许多。

但是两人的热情在逐渐消减,而恰巧墨兰和学长偶然讨论起了动漫话题。

于是,在话题的快结束阶段,墨兰说了这样一句话:

“天气渐渐变凉了。”

这句话是墨兰根据学长所述——刚看完番剧冰果,而说出的话。

学长并没有回复墨兰所期望的信息。

墨兰顿时有些失望,于是,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学长去掉了许多形容词,不知不觉,学长开始更多地描绘现实。

虽然学长所描绘的现实依旧充满阳光,墨兰还是渐渐移开目光。

学长的生活有些忙,洒满阳光,墨兰只能偶尔望望,看太久了,瞳孔会被刺伤。

......

在与学长的火热聊天过后不久,墨兰收到了一些令她困扰的信息。

信息来自她在体育课上认识的一个男生。

这个男生有些小帅,但并不显眼,唯一能让墨兰印象深刻的就是他和自己的相似性。

墨兰自带一点孤傲的气场,那个男生也是如此,只是稍微低沉些。

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一样的爱好,喜欢一样的游戏,喜欢类似的歌曲,喜欢一样的运动,喜欢类似的书籍......

这都是在多多少少聊天中,对方告诉墨兰的。

墨兰对此也比较高兴,谁会不愿意多一个志同道合的聊天对象呢。

但是,此次他发来的信息,着实让墨兰苦恼起来。

大致内容如下:

我一直是一个怀揣泥土的人,直到遇见你,它有了瓷的模样。

当我第一次透过视频的小小窗口于人群中见你,我脑中近乎一片空白。

唯一浮现心中的词只有一见钟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对你的欢喜。

我用过欲望,用过追求,用过引力,但它们都无法解释我的心情,顶多算是我心情里的一条条分支。

我唯一明了的是,看见你我就很安心,很欣喜,世界变得很小很小,眼中容不下了其他人。

我去查询了前辈们对于爱的描述,我一一体会,一一印证,不知不觉间那份心情快要如洪水滔滔。

我无法自拔喜欢上了你,我卑微,卑微到尘埃里去,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我患得患失,怕见你,更怕见不到你;我被动,心情完全处于被动,随着你开心,随你悲。

今天,我总算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我告诉了你,但是,在你接受之前,我仅仅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并不索取关系。

我自认为我们是很类似的人,我们都喜欢虚拟的世界,我们都喜欢美丽的文字。

我们都在现实生活中害羞、腼腆,我们都渴望来自现实的爱,却不大会去爱。

不过,我们也有不同,你的世界是现实与虚拟都充满光彩的,而我的世界则是灰色,我仰望着你的光彩,羡慕着你的朋友成群,欣赏你纯真的笑。

刚与你聊天和玩游戏时,我说过想进入你的世界,那有两层意思,我在第二层。

后来,我想找你在现实里玩,我想邀请清风,邀请你。

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出来,我身无长物,吸引力还不及一颗抽奖道具,诸葛请得出刘备,那也是他自身有些实力。

已经不是小孩了,为了不留遗憾,我鼓起莫名的勇气说出我喜欢你,但是我很卑微,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我猜想你大概率会拒绝我吧,你身边优秀的人很多,当我长篇大论时,我或许已经输给他们了。

我安慰自己“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但我还是希望献出我那浮于浊世的真心,我的意思是,我还抱着侥幸,我不想见你于人群......

......

“如果一块表走得不准,那他每一秒都是错的,但如果这表停了,那它起码每天有两次是对的,我的意思是,或许这次放弃才是对的。”

墨兰在手机屏幕上打出这段文字,打算婉拒这位诚恳的同学。

但是思索一番后,墨兰把这段文字删除了。

她觉得真心不应该被蹂躏,也不该交给自己这样有些残破的人。

于是,墨兰由衷向他表示了感谢,但也仅表达了感谢。

关于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墨兰其实多多少少有预感。

但是之前她都沉浸于和学长的聊天,就没大放在心上。

平时上体育课时,墨兰也一般不去看写信的那位同学,就像他是月亮。

但是,也就像他是月亮,墨兰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他的微凉。

墨兰始终觉得,人应该无法和自己的影子相爱,因为同样的拼图拼不到一起。

与自己生活极为相似的人可以相伴,但不能相爱。

不然,真我的存续多多少少会有可能黯淡......

再看一眼向自己表白的信息,墨兰承认有一瞬的心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墨兰对于这个同学的感觉,更多的是亏欠,而不同于她对学长的感觉,那更像是自己对学长有些叨扰。

不过,相同的是,对于两人,墨兰都无法看见互相选择的选项。

她是残破的,在初中的尾声后,她把爱的墙堆得很高,她失去了许多的勇气。

墨兰和一些人终究只会是前后轮的关系——同行,但是如果不出意外,一辈子不会“撞个满怀”。

几个周之后,墨兰与两个人的通信往来越发的稀少。

她开始变得更容易健忘,也许她失去了太多,也许她从未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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