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花斛的朝奉，还有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高掌柜，笑容骤沉。
“这位姑娘，你是谁？万宝斋有什么得罪之处吗？居然让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找茬生事？”
高掌柜沉着脸质问，看向慕清芷的眼神，极为不善。
感受到高掌柜的不善眼神，慕晟将慕清芷一把拉到身后，护住了她，“她是我姐，我四姐！怎么的？”
慕清芷被护住，一时愣住，随即一股暖意从心底涌了上来，笑意悄悄爬上了眼底。
张顺见机不妙，立刻拉住高掌柜，“掌柜的消消气，消消气，这位是西都淳侯慕家的四姑娘，大约是见我贤弟花了大笔银子，担心他回家被长辈责问，才故出此言。”
高掌柜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原来是慕四姑娘，是这样，这买古玩，讲究的是缘分，令弟一眼相中，那这就是缘分，在下也知道，在外行人眼里，花一两万银子买个玩意，那是浪费。”
“但是，在古玩圈子里，心仪之物值千金啊！俗话说，黄金有价古董无价，合了缘分的东西，那在他心里，别说一万两银子，就是金子，那也值！”
慕晟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觉得掌柜的说的对，四姐姐，这花斛我是真喜欢，我还指望靠它去渭城鉴宝会扬名立万呢，买下它，不会亏的。”
慕清芷嗤笑，“如果是真的景朝雕蓝花斛，别说一万三千两银子，就是两万三千两，我也不会阻止你买，只可惜，这不是一件真品！”
“姑娘！”高掌柜眼里闪过一丝胆怯，提高声音，调子都变了，“你是什么意思？居然公开质疑我们万宝斋？”
朝奉在一旁见机不妙，也冷声哼道：“姑娘，我们万宝斋在八仙庵开业两年，从不卖假货，都是凭着信誉二字做买卖！不信你问问光顾过小店的客人们，他们买回去的古董，有谁拿过来说买了假货的？”
高掌柜的话，引得周围一片纷议。
“没错，我年前在这家店淘过一只青花海马纹大碗，拿去给行家掌眼，行家说是真货！”
那位气瘫了的慕容公子也突然“活”过来了：
“姑娘，在下跟高掌柜也是打过交道，之前还在万宝斋赚过不少，无论是高掌柜的品行，还是万宝斋的声誉，都是很值得信赖的。”
说的活灵活现，看热闹的众人也觉得事慕清芷在搞事情。
慕晟见着众人面色不善，心里也有点毛毛的，悄悄拉了一下慕清芷的衣袖，“四姐姐，你说这是赝品，可有证据？在古玩界，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随意指责他人卖赝品，会砸人饭碗的。”
“没错，姑娘，你一定是不懂我们古玩圈的规矩，念在你不知者无罪的份上，在下也就不计较你失言了，还请姑娘不要再生事了！”高掌柜仿佛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生事？
慕清芷冷笑着，“高掌柜这么肯定，自己这件花斛是正品？”
“当然！”高掌柜仗着慕清芷是一个小姑娘，欺负她不懂，信誓旦旦的道，“我们万宝斋素来都有规矩，若是真的卖出了假货，不一例外，全都假一赔十！”
慕清芷等的就是这句话，“在场的诸位都听到了，这是高掌柜自己亲口说的，卖假货，假一赔十！那我如果证明了这尊花斛有假，请诸位做个见证，我七弟花一万三千两，就请他赔十三万两！”
咦，怎么着？
众人都惊愕极了，这慕姑娘说的如此斩钉截铁，莫非她真看出了什么门道？
看热闹谁嫌事大？
店内许多人立马纷纷响应，“好！我们都听到了，就看姑娘你如何说服我们。”
慕清芷的模样太过镇静，让高掌柜的心，都是揪紧。
不会吧？难道这位娇滴滴的姑娘家，真的会鉴宝？
高掌柜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如何？高掌柜，可敢一试？”
高掌柜的目光在张顺的面上游离。
张顺冲他点头，信心满满。
慕清芷嘛！
偶尔听慕晟提起过，废材一个。
高掌柜立刻放宽心了，他厉声道，“姑娘好生狂妄，那在下不应了，就显得在下心虚了，姑娘请示下！”
“我倒要看看，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好！”
慕清芷从容一笑，站在人群中，道：“雕蓝花斛，始于一千年前的顺朝时期，由大食国传入我苍穹大陆，后兴盛于燕朝，于三百年前的景朝时期达到巅峰。”
“雕蓝工艺繁杂，先后得经过打胎、掐丝、点蓝、烧蓝、磨光、镀金六大工序，每步工序都要求极高，稍有差错，便会功亏一篑。”
慕清芷说的头头是道，听的人是津津有味。
这姑娘有点料子啊！
高掌柜却冷笑，“姑娘，你说的这些都是雕蓝工艺和历史，在古玩圈里混的人都知道，可你凭什么质疑我这件不是景朝的，而是大宁民仿的？”
慕清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大宁开国后十年间，太祖皇帝改革政事，兴盛文坛百家，外驱凉国，征服西域，文武盛世，国门大开，雕蓝之美从大宁传入边陲，盛行一时。”
“在那个时代，我大宁民间不少作坊都是大开工序，模仿雕蓝工艺成了流行之势，但是，大宁国模仿的雕蓝，与景朝的雕蓝，有一种最显著的区别。”
慕晟的下巴自慕清芷开口，就没合拢过。
我的个娘亲！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四姐姐吗？
慕清芷接下来这番话，就不是人人都了解了，高掌柜的心，猛地一跳，略有些慌乱起来。
他都没有听说过大宁民仿的雕蓝与景朝的有什么最大的不同，莫非……
高掌柜又不确定的看向了张顺。
此刻张顺也是一头雾水。
说好的废材女呢？
他听着虽然晕头转向，可是感觉很像那么回事。
眼瞅着高掌柜求助的眼神，张顺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把脸撇开。
高掌柜无奈，只好色厉内荏的开口，“你说的这些，都是表面功夫，重点呢？重点在哪里？”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慕清芷朗声开口：“从顺朝到景朝期间的七百年时间，他们的雕蓝，每个朝代的填充釉彩各自不同，但都是珍贵至极的原料，鉴别，就从这里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