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男朋友 “想不起就别想了。”

温知舒在郁淮之的注视下吃了小半盅, 羹炖得十分鲜香,各种食材的香气融汇形成极其独特的口感, 入口即化并不难咽。

郁淮之知晓他胃口向来不大, 眼看温知舒将小半碗吃完便没再继续喂了,不过食物摄入量太少的弊端也因此存在,就是各种各样的维生素比较匮乏, 而人类缺乏导致的后果就是身体机能会出现问题。

上周温知舒的身体渐渐变差许多,明明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却无故从鼻尖里流出血来, 郁淮之看到温知舒他正一脸无措地低头注视着沾染鲜血的双手,竟是连用纸巾擦拭的本能都没有。

郁淮之将碗放在一边,拿出一盒剂量适当的复合维生素, 他往手掌心倒出几粒, 去倒了杯温水打算喂温知舒。

维生素片其实是甜橙口味,不掺丁点酸,但郁淮之还是磨成细小的粉末方便他用水渡进温知舒口里吞入喉中。可温知舒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动作倏地奇怪起来, 瓷白的脸颊因为竭力强忍着什么而憋出闷红, 鼻翼两侧翕动泛出薄汗。

郁淮之立刻察觉出不对, 可下一瞬间温知舒仿佛再也忍耐不住,极力拂开郁淮之安抚住的手,立刻冲往卫生间对着马桶兜头将方才咽进去的东西悉数吐了个干净。

他双脚狼狈地匍匐在地,对着一片狼藉呕吐不止, 微卷的黑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侧, 一张脸白得仿佛纸糊一般。

温知舒本就吃得不多,方才吞进的食物全部呕出来后, 连着几声干呕便只有胃里的酸水了。

他按下冲水键,水流哗哗地将脏污冲刷带走,郁淮之神态阴郁地从后面抱着他, 冰凉的体温把温知舒冻得直打哆嗦。这股冷让他反应后面还有人,不对,还有鬼。温知舒回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他伸手推了推郁淮之的胸膛,格外抵触:“别过来·····很,很难闻。”

浴室里到处充斥着一股反胃吐过后才有的酸臭味,味道浓烈扑鼻而来,温知舒身上的气息尤为浓重。

温知舒哭着想让郁淮之离他远点,细瘦嶙峋的手腕在剧烈推拒间,力道出乎意料的大,不慎一掌打在郁淮之青白的脸颊上,清脆的一声巴掌响,将郁淮之差点打偏了头。

他苍白的脸颊多了一道红印,温知舒看到后黑白分明的眼仁睁得极大,他那只打过郁淮之的手掌停留在半空中,缩了缩。郁淮之脸上残留红痕分外明显,这似乎也在提醒着温知舒做错了事,他想抻手去摸郁淮之的脸,可在伸出的那一刻又缩回来,眼神闪躲敛眉:“对不起,是我错了····”

郁淮之低下头来,沉默地起身,温知舒以为他是要出门离开舍弃自己时,眼睑跟浸泡在红水里似的,胸口沉甸甸仿佛被人用手乱搅了一番。

可温知舒想错了,郁淮之只是起身将一块洁净的毛巾打湿拧干,又半膝跪地,用毛巾将温知舒嘴角残留的浊物擦干净。

他始终静默不语,眼神晦涩难猜,只是抱着温知舒的双臂越发收紧,温知舒双目无神,再也没有任何举止,反而任由他搂着。

温知舒日渐消瘦,情况开始愈加严重了。郁淮之以温知舒的名义暂时向学校请了短假,兼职的事情被他直接辞了。

他一开始还会偶尔对郁淮之呢喃,时不时展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后面愈发沉默寡言与行尸走肉般无异,口里连一句“淮之”都很少听到了。温知舒维持时间最长的一个动作是蔫蔫地缩在郁淮之怀里,呼吸声又轻又浅,比蚊蝇叮咛的声音还要小。

他阖着眼,眉心皱着睡得并不安稳,嘴唇嗫嚅仿佛在说着话。

郁淮之垂头将脸颊贴在温知舒的脑袋上,听到他在睡梦中的呓语后,不动声色地颤了颤浓密的眼睫,郁着神色嘴唇抿得更直。

对方翻来覆去重复地还是那一句话。

我错了···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千百万只藤蔓不停地叫嚣着快要裂开,它们难受呜咽,千疮百孔地胡乱叫着,可怜兮兮地想去抚摸温知舒瘦削的脸庞,仿佛这样就能给予温知舒一点暖意。

郁淮之:滚开。

他依恋地环着温知舒,神情冷漠,好像自始至终贪恋温度的人不是温知舒,是他。

郁淮之身上逐渐浮现出浓黑的阴气,一圈又一圈将他缠绕得十分紧,阴刻的黑色符文慢慢从脖颈布满四肢,就连寡淡的双眼也被黑压压的咒文被填满。

郁淮之缓缓失去了人类的五官、肢体,他变成一团含糊不清的黑影,唯一保持的只有一道乌黑的人形,仍然不管不顾地裹着温知舒。

“到时候,你还能找到我吗?”

“我能。”

他始终会有办法的。

温知舒总觉得最近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始终都想不起来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正想说什么事,但是恰巧被人打断,过了一会儿他再想提起这件事时却忘记自己一开始想说什么了。

影响虽然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感觉像是提前步入了阿尔茨海默症。温知舒不禁困惑,以前自己的记忆力又这么差吗?

“知舒,少吃点零食,马上就要吃饭了。”郁淮之从厨房抽空出来看他一眼,浅笑的眉眼里带着点管教的叮嘱。

温知舒被迫打断自己的思考,嘴里囔囔着,“知道啦知道啦。”说完将剩下的饼干放在桌上,脚步轻悄地朝正在厨房忙碌的郁淮之走去,然后猛地一把抱住郁淮之。

郁淮之身体僵硬了一瞬。

温知舒眉飞色舞地对着他笑,“有没有被吓到?”

郁淮之转过身来,语调毫无波澜蕴着笑:“嗯,吓到了。”

温知舒哼了一声,他知道郁淮之是在故意哄他,人被吓到哪里会是这样毫无起伏的语气嘛,至少应该是那样——

等等。

应该是哪样?

温知舒清秀的眉宇拢起来,眉尖蹙得格外紧,他的眼神和表情透露着十分的迷茫和困惑,明显僵怔住了。

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似乎他的脑袋被人格式化了一般,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事情,可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知舒,发什么呆呢?”郁淮之轻轻喊他。

温知舒脑袋隐约钝痛,他伸手去按了按,身子依偎在郁淮之怀里,对着他吐闷:“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郁淮之摸着他头发的手指一滞,继而又熟稔地捻着。

他仰着白皙的脸对着郁淮之说,叹了一口气:“可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郁淮之微微一笑,温柔地告诉他:“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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