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风云人物 烈火焚烧。

夜晚, 郁青川替温秋洗完澡,套上一件快要入秋稍厚的棉质睡袍,他侧颊被热水浸泡得发热粉红, 稍微留长的卷发被一个小巧的发夹给夹住,宛如一个漂亮且毫无活力的手办娃娃般被男人梳妆打扮。

郁青川将他抱回放在床上,手指卷起温秋微湿的一绺细发, 打圈似的玩着,冰凉的唇落在温秋的耳廓边, 呢喃低问:“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都死了。

他衬衫上依稀还沾染着未及时处理的丁点血迹,在纯白的衣料上如同雪地里落下的一朵红梅,郁青川还没来得及将这种棘手的事情解决完毕,温秋定时定点的洗漱时间便到了。

郁青川不想让温秋等太久, 也存在不想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失信的缘故, 郁青川披着零星的血迹和污浊赶着来见他了。干净的指骨百无聊赖地拨动着温秋的眼皮,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小秋,你究竟还要让我等多久呢?”

薄窄的眼皮下是无法聚焦的眼瞳,像极了鸟类死亡时还睁着的眼睛,那颗米粒般大小的眼珠灰蒙蒙的, 小黑点的瞳仁涣散, 明显已经死透了。

而温秋显然不存在上面所说的这种情况,他还好生生地活着, 郁青川将脑袋贴在温秋的胸膛上,时强时弱的心跳声渡进郁青川耳内。少顷, 他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一边将手指往下伸,一边俯身倾听温秋有无变化的脉搏,病态的微笑从眼中流露出来:“我已经缺乏很多耐心了。”

窄涩的道口一如既往地被堵死了, 无论是用什么都根本探不进去,那种强力开垦的动作会伤及到周围的组织神经。

没有反应。

气息,心跳,表情都没有出现一丝意料之外的东西。

然而这些并没有让郁青川备受打击,先前医生的话如雷贯耳响彻在自己的脑海里,“如果身体机能、脑部神经全部没有遭受任何损伤,他的身体具备完全的感应能力,那么只可能存在一种情况,就是患者自己本身不愿意醒过来?”

自己不愿意吗?

郁青川嘴里发出咯咯咯荒诞又病入膏肓的笑声,湿润没有温度的舌尖舔着温秋的耳廓,似乎在描绘着形状,阴霾淬着寒光的声音挤出来:“既然你不愿意醒过来,那我就逼你醒过来——”

小口的地方是同时挤不进去手指和其余东西的,正当他要做一些令人头皮发麻的举动时,极为灵敏的耳廓捕捉到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窸窣动静,郁青川动作一凝,继而犹如亲密体贴的爱人般在温秋的黑发上落下温柔一吻,目光一冷,“我先去处理一些烦人的苍蝇——”

他松开了被自己缠绕手心的黑发,眼神重现变得缱绻柔和,指腹捻了捻温秋的脸颊,“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说完,他将那条沉甸甸的铁链扣住温秋细白可见青筋的手腕处,咔哒一声将卡扣锁上。

做完一切郁青川利索起身,他抽出一柄见血封喉足够令人胆颤的□□,冷兵器的银光照射在郁青川麻木不仁的眼瞳里,混着猩红血液般的冷酷。颀长峻拔的身姿旋即打开门,重新融入那茫茫的夜色深处内。

而床中央躺着的少年自始至终呼吸平缓微弱,安静地保持着一动不动。

风声无情残酷地呼啸而过,利刃般从男生的脸颊般削过,他两颊的肌肤被剜得生疼,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学委屁滚尿流地在林中奔跑着,双手满是硫磺难闻的气息,粉末紧黏在手心的滋味很是难受,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用清水去洗涤,因为他刚做完一切,预备工作才拉开了帷幕就被郁青川发现了。

他向来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可以堪比学校特长训练生,短短五公里的路程更是不在话下,然而即便如此,学委还是以一种颇为狼狈的姿势逃窜着。脑袋本能保护般地往前倾,仿佛退化成四肢行走的动物般在崎岖的林间奔跑。

可身后追赶的猎人速度烈风般迅猛,将本该拉长的距离瞬间缩短,在短短一米左右的距离时,学委顿时恐慌地停住了逃亡的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惨烈地摔到在地面上,脑袋猛地在尖锐突起的石头上磕得头破血流,模样惨烈无比。

黑夜岑寂,昏暗的视线下逃窜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视线极其容易产生盲区,很多未知的危机隐患都潜藏其中,稍微不慎就出现现在这种不利的局面。

学委脑袋上破了一道半指长的大口,温热偏黏稠的血液从创口处淙淙流出,他头晕目眩地望着手持利刃阴沉着脸色徐徐逼近的郁青川,冷汗将后背瞬间浸湿得大汗淋漓。

他至今都不肯相信青川会这样对待自己,对方手里的□□在地面剐蹭出嘲哳难听的声音,死到临头的恐惧令眼前的少年惊怖地瞪大眼睛,他哆嗦喊着名字:“青川·····”

眼里清晰倒映出郁青川面目寒冷的表情,他抿直了唇角,不苟言笑的状态下完全拟化成一个狰狞的怪物,脚底踩着男生如同开瓢西瓜般易碎的脑袋,高举起手里早就开刃见血的武器————

然而在这一刻,意外陡然降临。

不远处那栋具有哥特式风格的古堡里,富丽堂皇的壁画在血月的红光下隐约耀眼闪动着光芒,一串浓烈的黑烟正从那五楼的窗口处争先恐后地涌出,滚滚烟雾朝着苍凉的夜穹席卷而来,而里面正倒映出愈演愈烈滔天般绮丽无比的火光————

郁青川瞳孔猛地一震,本该将脚下的少年凌迟处死的动作也随之一停,他近乎是反应敏捷地朝原处拔腿狂奔而去,可学委双手咬着牙强忍着剧烈的痛意抱住郁青川的腿,“不能去,你不能去,火势起来了,便灭不了的······”

郁青川双目赤红,简直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是你····”

他没有回答郁青川的问题,也许是没有听见,也许是他脑袋昏涨到不清醒了,视网膜里更是可怕地出现两道一模一样的重影了,他快要撑不住了,可双手还是紧紧地掐着郁青川的腿,嘴里喃喃:“不能去,青川,你不能————”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

锋锐坚硬的□□便从他张口囔叫的嘴唇里刺了进去,从口腔里笔直地扎进后脖将他一同钉在树皮皲裂的松树干上,仿佛超市里生肉区被挂在尖锐铁钩上吊着的猪肉。

大口鲜红的血沫从学委的嘴里涌出来,他表情被剧痛折磨地扭曲,眼泪混合着血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他盯着郁青川早就不见踪迹的身影方向,可嘴唇依旧一张一合:“不、不、不、不、能·····”

话还没能说完,便怔怔地瞪直着一双眼,久久都未能合上。

郁青川根本没来得及听他说完,他只是将路上妨碍他的东西一并除掉,死掉的人类和死掉的一只鸟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可温秋不是这样。

他是最独特的。

他是自己养在温室里悉心观察最久的花儿,郁青川在他身上付出了诸多心血,照顾,陪伴,观测,模仿,这种种因素注定让温秋变成珍贵无比,与其他那些蠢笨的人类格格不入的珍馐,活该被自己吃进嘴里的。

不远处的火势猛烈沸腾,那扇窗户都被红光所照得亮如白昼,邪恶的红将整座府邸都充斥着诡谲一样的怪诞,在气流热浪的作用下,景物线条都呈现出弯曲的姿态,郁青川甚至敏锐地听见那种火星噼里啪啦燃烧卷席的声音。

能逃出来的吧。

会逃出来的吧。

毕竟小秋最喜欢欺骗自己了,他总是这样,说不定早就醒过来了却还假装着昏迷不醒。他就是想看自己失控疯狂的样子,他就是想将自己逼迫到绝路,就像他逼迫小秋那样。

呵呵。

郁青川僵直的唇线勉强地笑着,脚下的速度逐渐缓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停下迅速奔跑的动作,右手捂着嘴唇仰头纵声大笑,漆黑的眼里映出那一轮高悬于空中的红月,朦胧的血色正与焚烧中的烈火重叠苟合。

“一定是这样,哈哈哈哈哈,一定就是这样————”郁青川捂着肚子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滚出来了,倏地一件精巧的物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地无声,可郁青川却簌然消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掐住脖颈。

他右眼皮狠狠一跳,借着惨淡晦暗的月色,郁青川低下孤拨的身子看清楚躺在枯枝烂叶的土壤里的东西,他冷汗涔涔,脸色难看发白,茫然之中再也从那张脸色看不出丁点情绪。手近乎是抖着去将东西捡起来,喉咙里溢出难听的咯咯声。

————那是一个做工精致漂亮的钥匙。

【那种材质的铁链近乎很难用人力锤开,巧夺天工刀枪不入,唯一解开卡扣的方法只有他手心这枚小巧的钥匙。】

如果——

如果温秋真的醒着,即便是他真的想从那间完美锻造的金丝笼里逃出来,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烈焰中垂死挣扎,在镣铐的禁锢下活生生地被烈火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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