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朝鲜半岛的博弈(三)

看着今川贞世侃侃而谈,足利义满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这个老东西果然有一套,思维缜密,阴险毒辣,各种问题都想到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有的办法别人想不到,他想到了;有的办法别人想到了说不出口,他说的堂而皇之;还有的办法即使说出口了,却做不到如此缜密细致,而他又在阴毒上胜上三分,呵呵,不错,真不错.......

“太政大臣阁下,斯波大老回来了!”

就在足利义满会心微笑的时候,近侍回报去往明国的大老斯波义将回来了,此言一出,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连侃侃而谈的今川贞世也哑巴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而此刻围绕在其身边的足利家臣们似乎无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今川贞世身边立刻空出了缝隙......

看到这一幕,足利义满咳嗽一声,道:“今川君,你放心,一切都本大臣呢,你要好好研究,畅所欲言,一定要把明军挡住!”然后足利义满扫了一眼其他人:“在此危难之际,需要大家精诚团结,如果有人在背后使绊子、拖后腿,干扰防线建设,那么如果谁负责的部分出了事情,让明军登岸,那么本大臣会将他灭族,明白吗?”

“明白,太政大臣阁下!”

听着足利义满平和的声音,众人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躬身答应。

“让斯波大老去偏厅等一会儿吧,本大臣先看一会儿再过去。”

“是。”

看到足利义满的态度,今川贞世轻轻松了口气,定了定神,继续研究方略。

足利义满又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恢复了,才转身离去。

......

“太政大臣阁下,斯波从明国回来了,特来复命!”

足利义满轻轻拍了拍斯波义将的头,然后走上上首,盘膝坐在榻榻米上,略微叹了口气:“斯波君,你从明国给本大臣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

斯波义将今年五十六岁,身材中等,黑发中间杂几丝白发,面色红润,仪表堂堂,说起话来声音洪亮,足利义满与之议事,经常能平静心情,振奋精神,然后做出重要的决断,所以这些年来,斯波义将都是是足利义满最信任的人。在职位上,他是室町幕府的管领,在康历元年(洪武十二年)取代细川赖之担任管领,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是足利家的重臣,在足利家威望甚高。

而今川贞世则是受前管领细川赖之的举荐,才得以出任九州探题,斯波义将继任管领后立刻对其打压,险些逼其自尽,幸得关东管领上杉宪定以及外甥今川泰范的解释和保证,今川贞世才以不参与任何政事的条件活了下来。

......

“内大臣阁下,”斯波义将早有准备,略作思索,开口道:“义将这次是带着赤松义则家眷及其下属的首级前往明国,但是,怎么说呢?”斯波义将斟酌了一下言语:“义将也不无法确定明国的意图?”

“怎么说?”

“义将在明国宁波登陆,然后就在明军的一路保护下,前往明国京师。到了京师后,义将递上阁下的国书,同时将首级和礼单交给礼部。”

“那天应该是正月二十九,大约三天后,”斯波义将眼睛眯了眯,思考了一下道:“明国兵部派人取走首级,后来义将知道,这些首级和之前袭击明国皇帝的赤松义则首级一起被送往沿海各个港口。”

“赤松义则的首级你见到了?”

“是的,在宁波港那边,高杆上挂着呢,不过经过飞鸟啄食、腐烂,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只有他的名字写在上面。”

“哦,那礼单呢?”

“取走首级后,明国礼部的一个侍郎叫任亨泰的,和义将谈了一次,他提出了明皇的条件,要求内大臣阁下去明国京师请罪,同时赔偿一千万两白银,否则明国就要出兵我国。”

“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不然,一旦大战打响,兵连祸结,都是我国的责任。”

说到这里,斯波义将发出一声嗤笑。

足利义满似乎听到了斯波义将的嗤笑,但没有说话,他先扬了扬眉,看了看外面,然后转头道:“斯波君,你觉得本大臣该如何应对?”

“去明国京师请罪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明皇是否会遵守诺言,放阁下回来,但只要我们认了罪,那么就永远有一个把柄在明皇手中,以后他再提出别的条件,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是啊,本大臣也这么想,”足利义满望着窗外的樱花,发出轻声的叹息:“如果是明朝的高皇帝在位,本大臣走一次也未尝不可,但是现在这个建文帝,本大臣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事情发展到今天,大大出乎本大臣的预料。”

“是啊,朝鲜是明国与我国的缓冲,我们不可能坐视明国控制朝鲜,那相当于明国将钢刀架在我们的鼻子上,让我们寝食难安,但济州岛一战,我军和朝鲜联军以十倍的兵力却最终惨败,至今想来,义将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说到这里,斯波义将抽了抽嘴角,“滋”了一声,道:“只可惜我们信了赤松义则的鬼话,以为可以借助明国内部的力量杀死明皇,只可惜一切都在明皇算中。”

“对了,赤松义则是怎么败的?我大和民族的四千勇士,难道就那么不堪一击?”

“这个,”斯波义将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清楚,我们被困在驿馆里,不让出去,按照他们的说法,现在倭寇在街上人人喊打,没法保证我们的安全,所以义将知道的都是明国人尽皆知的事情。”

“斯波君,真是难为你了!”

“没什么,都是义将的本职!”

“那你出去一趟,却没有任何收获?”

“也不是,收获还是有的。”斯波义将想了一下:“对于是否远征我国,义将以为明国内部也有争论,只是明皇一意孤行,所以大家都不敢有意见。所以如果我们能够如昔日一般痛击明军,然后席卷朝鲜,威慑明国沿海,最后再派遣使者求和,未尝没有可能。”

“这个,”足利义满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

斯波义将站了起来,拱手道:“阁下,明国靠的是什么?不过是人多、船大、船多,但他们的国家太大了,海岸万里,不可能处处防守,而我大和男儿是天生的战士,是海上的蛟龙,个个都可以以一当十,只要击破一点,就能让明国痛上好半天,时间长了,他们肯定受不了。”

“就如同,”斯波义将思索了一下,然后挥舞双手,精神亢奋:“就如同昔日宋朝时的西夏、辽国一般,他们的人口、军队都不多,却能压宋国一头,靠的是什么?而我国的军力现在就有十五万以上,如果继续征召,三四十万也不是没有可能,昔日成吉思汗靠十万骑兵取天下,阁下为什么不行?”

足利义满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发现斯波义将怎么越说越离谱了,立刻打断他道:“这些都太远了,先说眼前的,在这几个月,本大臣调集农夫在昔日工事的基础上扩建沿海防线,又让今川贞世负责参谋,你觉得怎么样?”

“今川?”斯波义将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笑:“这老家伙确实有一套,这次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嗯,斯波君,你还没有说明皇最后的答复呢?以及你在明国的一路见闻?”

“明皇最后下了一道圣旨,重申了原来的条件,要求您去请罪,同时一千万两白银也不变。”

说话间,斯波义将从包裹里拿过一个黄布包着的圣旨,递给足利义满,足利义满接过来,没什么表示,放到了旁边,拍了一拍,然后道:“还有别的吗?”

“义将从宁波到京师的一路上,感觉明国确实很富庶,但军队水平就很一般了,远不如我军精锐,所以我军未尝不可一战。”

“义将在京师这段时间,明国的山东正在发生叛乱,听过魏国公徐辉祖领兵前往镇压了;而明皇则在处理楚王谋反一案。”

“到了三月份,楚王谋反案审结,京师城外的法场上血流成河,义将当时也在现场,明皇的残暴超乎我的想象,当场法场上处决了两千多人,不过没有妇孺,听说都流放辽东了。”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魏国公家的三小姐将要入宫,而齐王朱榑因为山东变乱,被派到朝鲜督运粮草。”

足利义满一直闭着眼睛,到这里却突然睁开眼睛:“你是说,齐王,要去朝鲜?”

“是啊,义将以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所以才日夜兼程赶回来,向阁下禀报。”

“齐王,朝鲜,”足利义满喃喃了几句,又转向斯波义将:“既然你都回来了,齐王恐怕已经到了朝鲜了吧。”

“这个没法确定,不过齐王养尊处优,恐怕会慢一些也说不定。”

“嗯,这件事情,说不定可以做做文章,希望,细川能把握这次机会,呵呵!”足利义满突然笑了起来。

斯波义将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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