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见太子

郑纭珊走到旁边的柜子旁,从里面水果盘里精挑细选,翻出了一只带着个小孔的梨,拿着刀,有气无力地削着皮。

一夜未眠,她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直打架,只觉得自己站着挂着都能睡着。她每隔一会儿便要摇摇脑袋,防止自己睡着,一个梨竟然削了整整一刻钟。

等她把梨削好,先削出来的那部分已经有些泛黄了。她预感自己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

走过去发现凌喜月已经坐在案前,拿着笔,在宣纸上抄写着一本诗词。

宣纸上,字迹工整,纸面整洁。

郑纭珊虽然讨厌凌喜月,却也由衷感叹道这字当真是雅致秀气。

郑纭珊将手中的梨递给凌喜月,“给,削好了。”

凌喜月此时正写得入神,无暇转头,直接用左手接过梨便咬下一口。嚼了两口,凌喜月发觉味道不佳,赶紧停下笔,低头看梨。只见这梨上竟趴着一只正在蠕动的虫!

“啊——”

凌喜月大叫一声,吓得花容失色。她左手一松,梨正好滚落在她抄好的诗词上。凌喜月双手扶地,身子拼命往后缩,眼里露出无限恐惧之色。

“小姐,小姐!”

屋外几个丫鬟闻声赶紧冲进房中扶起她。清蝉看了一眼桌上的梨,“小姐别怕,不过是条虫子而已。看我怎么教训这丫鬟。”

清蝉拿起桌上的梨往郑纭珊脸上砸去,“你这死丫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欺负小姐!”

郑纭珊见状,赶紧将身子一蹲,梨刚好从头顶飞过。

见她顺利躲过,清蝉不由分说,上前便对着她膝盖狠狠一踢。

郑纭珊跪倒在地,发现腿上剧痛难耐,无法起身。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凌喜月,“小姐小姐,这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凌喜月此时恢复了平静,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着和身前的头发,冷眼斜视着郑纭珊,“给我打!”

清蝉得了凌喜月的命令,理直气壮地走到郑纭珊身前,将手伸在空中,蓄力要落在郑纭珊脸上。

就在这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进到房中,唤道,“小姐。”

凌喜月赶紧向清蝉使了个眼色,让她住手,然后迎上前去,微笑道,“冬寒嬷嬷,您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找我有事?”

冬寒嬷嬷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寿宴那边还缺些人手,公主殿下让我过来叫几个丫鬟过去。”

凌喜月赶紧转身喊到,“清蝉,明雨,凤月,你们几个快随冬寒嬷嬷去寿宴帮忙。”

几人齐答一声,“是。”

冬寒嬷嬷转头朝郑纭珊道,“纭珊,公主殿下叫你也过去。”

郑纭珊巴不得离凌喜月远远的,不等凌喜月答话,她赶紧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是,嬷嬷。”

郑纭珊跟着冬寒嬷嬷走出房中,走过一个个院落,只见这些院落里,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怪石嶙峋层出不穷,让她看得眼花缭乱,眼界大开。

走到正厅里,只见左右两边整齐摆着两排红木桌和坐席,各位丫鬟家丁都里里外外忙着搬东西、扫尘、擦洗和布置。

“纭珊,快来帮我。”

听到这话,郑纭珊转过头一看,是冬寒嬷嬷在搬桌子。左边多了一张,要抬到右边去。木桌太重,她一个人搬不动。

郑纭珊和她一起抬起桌子,“冬寒嬷嬷,我来帮你。”

就在这时,冬寒嬷嬷抬起头,却是有些难过又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等搬完桌子后,冬寒嬷嬷问她,“纭珊,你头上的伤口还疼吗?”

这是郑纭珊穿越以来听到的第一句安慰的话。她心里只觉得一阵暖意,如沐春风,摇摇头,“不疼了。”

郑纭珊跟着众人里里外外忙活不停,直到一个时辰以后,才将正厅收拾干净。

郑纭珊听旁人闲聊,得知今日是凌喜月的祖母——金黎公主八十大寿。

金黎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与当今圣上走得比较近。

此时各位宾客已陆续来至,正厅少有虚坐。宾客之间相互问候,相谈甚欢。

郑纭珊跟着下人们一起端碗摆筷,冲水递茶。郑纭珊在倒茶时扫了一眼众人。

坐在主位上的银发老太太身着深紫色衣裳,镶着金边的华贵服饰,头上戴着镶着金宝石的金钗,布满皱纹的脸不算和蔼,倒是显得端庄温和。郑纭珊料想应是今日的寿星——金黎公主。

坐在左边靠近老太太第一个位置的是一个五六十岁中年人,他不停地照顾着进来的宾客,看样子应该是这家的家主,也就是凌喜月的父亲。

对面右边那个位置是空的,也不知道是留给谁的。

那空缺的位置下来依次是凌喜月的哥哥和静静坐在位置上微笑着地接受众人褒赏的凌喜月。

冲完茶后,郑纭珊跟着下人们出去,到厨房将午膳为宾客们端上来。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艳阳高照。在日光下,郑纭珊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疼,脑中更晕了,郑纭珊闭着眼,浑浑噩噩地跟着众人往前走。

“太子殿下万安——”

“太子殿下万安——”

郑纭珊的耳边响起迷迷糊糊地声音,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闭着眼往前走着。

忽然,郑纭珊撞到一个什么东西上,再走不动了。

睁开眼,只看见一个身着玄青色衣袍的人正负手立在自己面前,郑纭珊抬头望去,那人头戴白玉发冠,面色平淡,双目向前凝视前方。

可不就是昨日害得自己落网的那位太子殿下么?

“纭珊,快给太子殿下认错。”旁边一个声音低声道。

郑纭珊随声音看去,只见方才和自己一起走出来的一众人不知何时都站在走廊一旁,面向这人,低头鞠着身子行礼。

恭恭敬敬。

郑纭珊没见过这种场面,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冬寒嬷嬷此时赶紧从前面赶过来,走到这人身前,“太……太子殿下,纭珊这几日身子不适,夜里没休息好,冒犯到您,奴婢替她向太子殿下道歉。”

那人这才将视线稍稍放下来一些,在郑纭珊脸上扫过一眼。

郑纭珊从未见过如此凛冽犀利的目光,顿时觉得一阵压迫感向她袭来,她低下头,不敢再直视那人的目光。

那人没有再说话,向右前方跨出一步,带着身后的几个侍从经过郑纭珊身边,径直往前面走去。

待到那人走到拐角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颇有不满地看着郑纭珊。

“行了,快走。别让菜凉了。”冬寒嬷嬷说完拉着郑纭珊走到最前面,带着众人往厨房走去。

考虑到金黎公主年事已高,第一道菜上的不是熊掌海参等山珍海味,玉盘珍羞,而是开胃增食的南瓜汤。

郑纭珊端着南瓜汤,跟着众人一起往正厅走去。

低头一见南瓜汤,只见南瓜完全被溶解在汤里,金黄粘稠,再撒上几颗葱花在上面,只让人食欲大增。

走到正厅门口,只见刚才那位太子殿下正站在方才空置的位置上,从身后侍从手里取过一个金盒,向金黎公主道,“金黎姑奶奶,这是父皇让长宫带给您的寿礼。”

他打开金盒,“此乃白玉琉璃簪,父皇派人四处寻了这瓷白琉璃石,又让匠人炼制七七四十九天,再让人悉心雕饰打磨数日方才成型。请姑奶奶过目。”

金黎公主身旁的一个丫鬟走到那人面前,取过金盒,送到金黎公主面前。

金黎公主仔细端详了一阵,将金盒关上,递给丫鬟,“皇上有心了。”

座下众人一见这琉璃簪,皆惊叹连连,赞声不绝。

郑纭珊却是一脸不屑:这工艺品,学校门口的地摊上要多少有多少,十块钱一件,还买一送一。

此时丫鬟们进到厅中,依次将南瓜汤端上宾客的桌上。

郑纭珊送上的那碗,正好是凌喜月的。

郑纭珊小心翼翼地端着南瓜汤往凌喜月座位上走去,就要走到她桌边时,抬起的左脚突觉被什么东西绊到,她用余光看到是凌喜月穿着白色绣花鞋的脚。

被凌喜月这么一绊,此时郑纭珊身子摇摇晃晃,几欲跌倒,手里的南瓜汤不停晃动,就要翻倒在自己身上。

郑纭珊心里又急又气又不甘心,腰上一用力,直接将身子扑在凌喜月的桌上,将一整碗黄灿灿的南瓜汤全部倒在凌喜月身上,将她面前一整块衣服染上颜色。

凌喜月站起身大叫一声,“啊——”

厅中的宾客都关切地往这边看,几个丫鬟簇拥过来,“小姐,怎么了?”

座上金黎公主有些不悦,撇了一眼凌喜月,平静道,“不就是洒了些汤在身上嘛,又不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回去换身衣服便是了。”

凌喜月答了声“是”,带了自己房中的几个侍女连同郑纭珊一起回了房间。

一进房门,凌喜月扬手便要给郑纭珊一巴掌。

郑纭珊早有准备,身子一侧,让她正好打了个空。

凌喜月一改众人面前端庄贤淑,横眉怒眼,对着郑纭珊破口大骂,“你还敢躲!你个死丫头,今日让我在祖母寿宴上,在太子面前,还有那么多宾客的面前颜面尽失,我定要打死你!”

郑纭珊大喊,“喂!你讲不讲理,今天是谁把脚伸出来的?是谁绊住我让我摔跤的?我刚才没把汤淋在你头上已经很不错了!”

凌喜月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郑纭珊,“死丫头,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清蝉、明雨,抓住她别让她躲。”

清蝉、明雨进屋来用力死死用力抓住她的左右两肩,让她动弹不得。

凌喜月拿起桌上木制裁纸刀走过来,“把手伸出来!”

郑纭珊使劲挣扎,却是被人按住,不得脱身。

此时清蝉将她的左手从背后拽出来,强行张开她的手掌对着凌喜月。

凌喜月毫不留情地拿起裁纸刀在她手上不停重重击打,边打边骂到,“死丫头,死丫头,死丫头……”

郑纭珊一阵阵钝痛从手心里传来,她刚开始还不停大喊着“住手住手住手,别打了别打了。”

后来当郑纭珊意识到自己无论怎么喊凌喜月都不会手下留情时,她咬紧牙关,再疼也不喊一个字。

打了一阵,凌喜月觉得手臂发酸,住了手,将裁纸刀扔在一旁,“你这死丫头,还是这么沉得住气。清蝉,明雨,把她锁进柴房,天黑之前不许让她出来!”

郑纭珊被二人架着又回到柴房中。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郑纭珊觉得手心疼痛难耐,摊开手一看,手掌又红又肿,她拿到嘴边吹了吹气,良久却也没能缓解疼痛。

她打了个重重的哈欠,一天一夜没合眼,实在是太困了,她把身子蜷在墙角,闭上眼就这么睡着了。

等她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这床榻和学校的床差不多大,却是很硬。

郑纭珊坐起来环顾四周,屋子不大,陈列极其简单,只有两张床和一张空木桌和角落里一个木柜,郑纭珊觉得真可以用家徒四壁四字形容。

此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进来了,“纭珊,你醒了?”

郑纭珊一看是冬寒嬷嬷,应道,“醒了,嬷嬷。”

冬寒嬷嬷眼里不知怎的,又是一阵难过和失落,她走到郑纭珊床边坐下,用粗糙和带着些皱纹的手抓住她的手,“纭珊,不叫我姑姑,可是还在怪姑姑么?”

郑纭珊不知其故,望着冬寒嬷嬷,一言不发。

“姑姑知道你怪我没能护着你。”冬寒嬷嬷怀着歉意的语气道,“你从小便待在我身边,跟着我一起伺候公主殿下。后来公主殿下见你能干心细,让你在小姐身边伺候,你依旧不肯搬出去和姑娘们住,非要跟我一块儿住在这里。纭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早就把你当成自己女儿一般。”

“我知道你这几年在小姐身边受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冬寒嬷嬷皱起眉头,关切的望着纭珊,“那日就因为有个客人当着小姐的面夸你漂亮,小姐回头就把你往柱子上撞。”

冬寒嬷嬷把手伸到郑纭珊背上,抚摸着她背上的长发,“姑姑也是很心疼你。可是姑姑也只是一个下人,做不了主,没法明目张胆地护你周全。许多事,我也只能悄悄告诉公主殿下。好在她人好心善,肯照拂你。昨日便是她让木遥少爷来柴房找小姐的,今日也是她让我来柴房接你回来的。”

听到此处,郑纭珊不知道是因为这两天受了太多的委屈,还是因为身边终于有了个人关心自己,忽然感到心里一酸,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冬寒嬷嬷将她搂在怀里,给她拍背顺气“怎么了纭珊?怎么说着说着,你还哭了?”

郑纭珊用长袖擦干鼻涕和眼泪,小声道,“没事,冬寒姑姑。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冬寒嬷嬷一听这话,在自己腿上用劲一拍,咬牙切齿道,“纭珊,你就别再想你那无情无义的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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