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4.2)656-4-25 沃杜布 普拉特一家
(4.2)656-4-25沃杜布普拉特一家
中午时候安东尼奥完成了编纂,按照先前约定的时间前往普拉特的宅邸。
在领略过沃杜布的老旧后,才能感觉到这位官员家境的新潮。就算是再没有见识的穷人看到宅邸的门院、华美的布织品、金边的地毯和上漆的木制家具,也变得憧憬起奢华的生活,就像一个傻瓜刚刚被七神赋予了智慧,睁开眼瞧瞧世界,哪个地方都充满了新鲜。
也就是在亮丽外表下的房子里,普拉特夫人心生了不少阴暗的想法。这样的念头不是最近才出现的,自从她的丈夫向她说谎后,她就惴惴不安。难道有什么难言之处吗?她自问道。有那么一下子,她觉得丈夫已经不爱她了,她特别想哭,可是又怕在孩子面前那样做不太适合。她不知道这样的处境有没有出路,也许是有的,就在眼前。
玛格丽特·普拉特刻意地修整了仪容,显露半分憔悴的滋味,然后亲手泡了壶茶,手托精美的茶具,步入会客厅。
“啊,您已经到了,安东尼奥先生。”
学者起身,发现她的神色不太自然,关心道:“啊,是的。一切都还好吧,普拉特夫人?”
“是,是的,绝对的。您放心。”
客人一言不发,好几分钟都在品茶。气氛一直保持原状。过了一会,他忍不住问:“您的丈夫,普拉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完成了撰写,得把成稿交给他。”
“就快了,大约十几分钟。”
夫人满怀心思,本想直接说出口,却又忧虑会不会给丈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心灵处于别扭的状态。时间不多了,想不到别的方法,她只得拨开了泪腺的塞子,嚎啕大哭起来。学者连忙上前,递上手帕。女人接过,一点也不做作。
“请您原谅,先生,我不该当面出丑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紧紧地盯住他,好像以哀求的眼光堵住了一位有教养的男人所有推脱的言辞。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地方,夫人?”
“您手中有爱情水吗,吐真剂也行。这是为了我的妹妹夏尔,她写信说最近被爱人困扰,她怀疑他彻夜不归是在外面寻欢,我实在很担心她,她是多愁善感的姑娘,很容易迷失在感情里。我不希望她遭受那些痛苦,圣光在上,她才刚走出第一段恋情的阴影啊!我只能来求您,我想如果有这些药剂就能帮到她了。”搽完泪水,她使劲地擤鼻涕,完全没有文雅的样子,是个被忧思击倒的柔弱女子。
“夫人,您可能有所不知,这两种药剂在前年被列为禁品了,我恐怕帮不到你。”安东尼奥见她又要大哭,面露难色地说:“但是,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知道一种制作迷情水的方法,是低阶仪式,不过,它的药效不强。”
“我替夏尔谢谢您,安东尼奥先生,您是个好人。”
“希望药剂能帮到她,爱情可是脆弱也是最坚硬的东西。”学者缓缓说道:“那么,要展开仪式,首先需要一个古老的杯子,至少得是百年前的。杯子里放四分之一的薰衣草末,盛满牛奶,如果可以的话,加些蜂蜜能增强药效。让一位拥有者两只手紧握杯口,在月光下清晰地说,我邀请你,这里要说出你妹妹的名字与生日,以塞浦路斯的圣名,坠入他内心深处,这里要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和生日,接着说,让他迷恋夏尔。记住一定要反复七次,然后晚上让她男人喝下去。”
他说得比较慢,有时短暂地停顿,好让她把这些要点记在纸上。普拉特夫人明显懂得不少神秘知识,她能感觉学者说的都是真的,她之前还听玛莉说薰衣草有迷情的作用,虽然这位令人尊敬的药师已经死了。她记得内城有一位大地教会的信徒,问题已经解决了!
这个女人找到了法子挽救自己的婚姻,她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暗自高兴。这时,她又想着,安东尼奥先生的学识很渊博,这种仪式不像圣光教会该有的。
“我相信您的妹妹应该不会为承担大地信徒的一次圣事经费而发愁。”
“哦,不,当然不。绝对的。”她的表情自然是感激不尽的模样,“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太感谢您了。”
“夫人,”安东尼奥面露难色,“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是我告诉您的,否则会给我带来麻烦,我身上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请相信我,我会守口如瓶。”听见外面的声音,普拉特夫人赶忙收起可疑的东西,行了礼,说道:“我的丈夫回来了,你们应该有正事商量,请允许我离开。”
她走得很急,提着裙摆像风一般,带着人们所熟悉的那种焦虑。
普拉特家的问题已经过去的了吗,如果你这么问,我们的回答是其实不然。很难说对家庭处境担忧的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她的丈夫,韦伯斯特·普拉特先生也一样,如果两人所想的方式能够趋向一致就最好不过了。
韦伯斯特,如果我们没记错,他更担心的是来自地窖里那个异端的威胁,他不知道那人怎么就找上了自己,不知道那人怎么对自己家庭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导致他一度对周围的一切起了疑心,他想要求援,却又不相信家人之外的人。
这时候沃杜布发生了案子,曾经他从不希望在任期中碰上棘手的事情,而现在他一时间还暗自庆幸,虽然这种阴暗的想法向来被他唾弃,但他很高兴,因为圣光会的人一定会来,他仿佛见到一丝解救自己家庭的希望,有人可以施以援手把他们从垂死的深渊中拉出来。
可是到头来,没有等来任何人。韦伯斯特·普拉特忧心忡忡地想着,莫非那位调查员骑士最终还是被他们杀死了?
执政官在异端的身上闻到了死亡和阴谋的气味,尤其是那只神秘的双耳杯,靠近它似乎能听见有什么声音在低语祂的名,波伊曼德瑞斯。有坏事要发生了,这种预感以及伴随的无力感使他焦虑并且甚至彻夜不眠。
韦伯斯特心不在焉地翻看了两三遍手稿,瞧着上面的字,他全然忘记还有人等着他的答复。
“普拉特先生,一切都好吗?”见他没回应,学者又问道:“先生?”
执政官敷衍地说些漂亮话:“哦,是的,绝对的。安东尼奥先生,它是个杰作,我该替全沃杜布人谢谢你。我承诺今后沃杜布的大门会向你免费敞开。”
“感激不敬,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学者意识到主人在赶客。
“请等一下,还有件事,我想请教,”伏身在写字桌的韦伯斯特突然叫住安东尼奥,变了神色,严肃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你研究过杯子类型的神秘物品吗?”
韦伯斯特从心底承认过学者的智慧,他希望安东尼奥能听懂他的意思,就像垂死者已经对任何一丝希望都充满了憧憬。
“这得取决于类别,杯子往往被视为某种容器或者祭坛,比如鹿身酒器用来祈求好收成,愿望杯用来祈求长寿,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神秘的杯子,比如波伊曼德瑞斯的灵魂杯,还有圣光会在寻找的那个。”
圣光在上,波伊曼德瑞斯!
“灵魂杯?”韦伯斯特故作惊奇地问道。
“据说是一个双耳喷口杯,里面装满了灵魂,那些力图获得更高级意识的人们就能够在里面给自己洗礼了。我记得有本书里还说,赶紧下到牧师那里去,在双耳喷口杯里洗涤你自己,然后赶紧上去,去到你自己的那类人里(hasten down to the shepherd and bathe yourself in the krater, and hasten up to your own kind)。不过,大多数学者认为它们都是假说,况且这个杯子遗落很久了,至今没被找到。这是我所知道的。”
“安东尼奥先生,人怎么能进到杯子里洗澡呢?”
“这种情况下通常来看,洗澡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它指一种新生,通过杯子转化进入新生。不过......”安东尼奥拖长了这个转折词的发音,让韦伯斯特注意到重点,“一切都有代价。先生想必也知道如果杯子没有装满灵魂意味着什么。”
某人的笔记:我父啊,倘若可行,求你叫这杯离开我。
意味着不止执政官一个人的家庭安全受到威胁,很多人可能会因此死去。他的职责顿时使他被一种道德感约束,他想到了拯救,也只是停留在“想”的念头,因为再有这样的念头出现,他知道自己会亲手打消它,
“那这里究竟指的是什么?”普拉特回忆起地窖里的杯子,它是空的!圣光啊,七神啊,这事竟然让我碰上了!
“普拉特先生,”安东尼奥脸上露出了容易窥测的阴霾,“灵魂的敌人只有三个,尘世、魔鬼和欲望。”
某人的笔记:祂的呼唤在凡人的耳畔回响,人步入神殿,仅仅为了离祂更近。但如果不再虔诚?如果不再虔诚,人为何不放纵,任凭堕落。为什么要抵抗那些亵渎祂的事物?
韦伯斯特·普拉特送走客人时,说了许多场面话,他在交际方面从来都得心应手,不同以往,这次他倾囊而出真心感谢,因为恐怕今后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位历史学者了。
男人惴惴不安,他只想赶紧找个方法悄悄带着妻子和孩子逃离这座城,留在这里无疑是被判了死刑。韦伯斯特拿出了他为数不多的冷静和理智,人镇静多了,可是脸上露出了死人一般的惨白,至少,玛格丽特和保尔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