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开导内疚的小狗

方多病也就强撑了一小会,心口透风的感觉十分不舒服。从李莲花房间出来,见公主与御书白在不远处讲话,好奇走过去。

“感情不可勉强,从前我也不懂如何爱一个人,可现在我明白了,倘若真心喜欢,就会一心只希望他好,让他做喜欢的事,自由开心。哪怕……并不能得到回应。”

御书白不知何时重新带上了一盏全新的白玉面具,面具之下,是沉思不解的一张脸。

“方多病说他们之间早已是不可分离的家人,小白,放下阿狸姑娘吧。这世间好女孩有很多,天地广阔,未必不能寻得一心人。”

御书白打量着公主,缓缓开口,“你能放下方多病么?”

公主一愣,被问住了。

方多病看着公主微微垂落的眼眸,伤口揪了一下。

“我并非不懂,从昨晚在集市见到他们,我就知道不可能,过去的李相夷有很多过命亲友,也有天下尽知的红颜知己,我相信若有一日他愿意为了他们涉险拼命,但……他从未如此在意某个人。”

“你很了解他?”

御书白又摇头,“不,我看不懂他,但我就是知道,他对阿狸姑娘有很私人的情感,不是身为正道之首的大爱。”

公主无法否认,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阿狸时的感觉。他们俩之间有一种紧密贴合的磁场,将其他人格挡在外。

“你既然知道无望,为何不肯放弃?”

御书白抿唇笑了笑,长吁一口气:“人活一世其实极其短暂,既然遇到了总归要争取一回的。”

所以有些人遇见了,心动了,不必强行放下,把一切交给时间就好。或遗忘或转机,总之得试过了失败才不后悔。

公主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和眼中流露的坦荡,也顿觉豁然开朗,她和御书白能成为相互欣赏的知己,或许也是因为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样的人。

御书白侧目看向不远处的方多病,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长身玉立的少年虽然一脸惨白,病色倾颓,但嘴角噙笑,目光温和沉静,是很难得的景色。

御书白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罐,“这是御家祖传的金创药,与市面上的药最大不同,能够快速恢复火药弹造成的伤口。”

“多谢。”公主道谢后,转身朝方多病的方向走去。

方多病像个提线木偶,在公主的搀扶中回到卧室躺下,公主屏退所有人,去扯他的衣襟,方多病这回老老实实,乖乖等着上药。

公主略感意外,看他一眼,见他依旧目光直视,慌乱错开,面色飞霞。

“清儿,谢谢你。”许久,方多病长长一叹道。

公主上完药抬头看他,谢她替他上药,又或是给他自由,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补充,两人相视一笑。

阿狸一觉睡到下午,李莲花在卧室外的小榻上也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后来到阿狸床边给她把了脉,已经趋于平稳,后颈的印记也收回一朵半开的莲花。

这事阿狸第一次对咒印有反应,关键应该在于御屏焉的到来。

蒲犁公主重生节,没有生息的卜利拥有意识,努月连夜逃至阗田,巨幅壁画和死去的夜莺传说,御屏焉死而复生……李莲花在脑子里逐渐勾勒出谜团框架,虽然还有许多东西缺失无法拼凑,但他已经捋顺了一个逻辑,或许长生门真有能让人“重生”的办法。

自从他发现狐狸精就是阿狸后,好像任何耸人听闻的事他都不那么难以接受。

李莲花看着熟睡的少女,指尖快速动一动,四处清明大穴顿时通畅,阿狸蹙眉,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有些茫然,“李莲花?”

“可有哪里不舒服?”他面容极其温和,声音也是不紧不慢,有着让人安心平缓的温吞节奏。

阿狸想坐起来,躺太久浑身不舒服,但是她四肢无力腰身酸软,好像大病一场,“没有力气。”委屈的像一只小狗。

说话间,侍女送来晚餐。

李莲花将阿狸扶起,背后给她垫着厚厚的一床被子,又转身去将饭菜端到床头摆开。

阿狸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脑中却浮现出他在莲花楼每日扫地抹桌的样子,抛开剑神外衣,回归生活本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简单踏实。

她刚开口还未说出半个字,一股血腥味弥漫唇间。难道她昏睡前吐血了?阿狸很疑惑。

李莲花端着一碗鸡粥坐到床边,舀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唇边。阿狸瞥见她手腕上的伤口,她算半个伤势鉴定专家,自然一眼看出那参差不齐的伤口是咬的。

她怔怔地看着勺子里飘着油花的鸡粥,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李莲花血色结痂的唇,眉目间尽是想不通的困惑纠结。

“张嘴。”李莲花恍若未觉,将那勺鸡粥送进阿狸口中。

阿狸慢吞吞地喝粥,李莲花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寂空间里,一碗粥吃了许久。

不知什么原因,阿狸不太能尝出味道,她吧唧一下嘴唇,勉强吞下最后一口,摇摇头,满桌菜肉都失去了吸引力。

李莲花放下碗,执箸吃饭,恐在咒术影响下,她脉象虚弱胃口不好,边吃边偶尔剔一块鱼肉间隔喂给阿狸。

“我刚才……是不是咬伤了你?”阿狸盯着他吃饭的样子,有些自责。

“咳咳咳……”李莲花呛了一下,喝口水掩饰地明显,“咒术影响并非你本意。”

果然是她干的,阿狸脑袋耷拉下来,要知道在哥谭,咬人的小狗是要被处死的。

一只手抚摸她的头,抬头,李莲花对她微笑,“后日一早我就带你入藏,我们去找长寿仙翁解开这咒术。”

阿狸目光落在他惨不忍睹的手腕,不敢想象被生生咬开吸血得多疼。

李莲花遮了遮手腕伤口,保持着温和平静的微笑,目光却坚如磐石,给予她沉稳安定的力量,“阿狸,你伤不了我的。所以不要害怕,也无需自责。”

阿狸的眼神开始飘忽,她在心里呼唤伯格,想问问他这个倒霉的咒术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不管她怎么呼喊,在心里恐吓威胁,那头蓝猪就是不肯出来。

见李莲花正打量她,她才心虚地点一点头。

吃完饭,李莲花带着阿狸在门前散步溜达,阿狸内心是很不情愿的,她自从变回人之后,在这个世界里简直就是一个美丽的废物,干啥啥不行,柔弱第一名。

阿狸郁闷地扶着李莲花的胳膊,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全然忘记白日里是谁以一敌十大杀四方。

两人走了一会,阿狸额前已渗出汗珠,李莲花扶她在回廊休息,院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钻进耳朵里。转身,展云飞遇何小凤怔往这边过来。

“外面这是?”

“无碍,长生门余孽藏匿汀湳城内外,公主调遣西北军少将程铎将军率三万精兵入城驻扎,肃清余孽。”

想来公主白日里也憋着一肚子火,方多病又重伤在身,几方权衡这倒是最优解。又或许这是那小子的主意,好让他放心带阿狸入藏。

李莲花心思飞转,见展云飞欲言又止,还没来得及询问,一青衣官服的陌生男人从天而降,何小凤下意识拔剑,被展云飞和李莲花同时拦住。

“你们……”

李莲花微微一笑,“想必阁下是公主身边的隐卫。”

那人面无表情略微颔首,公事公办传话道,“公主请各位往御家主书房一叙。”

御书白的书房就在隔壁院子,阿狸不太想去,何小凤本想陪她留下来,但是长生门在暗处,李莲花不放心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哄了好一会才说服她。

展云飞与何小凤对视一眼,双双摇头,他们终于理解方多病,眼前这人绝对不是李莲花。

何小凤与展云飞先到书房,公主和方多病已经在了,方多病正在活蹦乱跳的把玩一个……剑柄?

李莲花牵着阿狸姗姗来迟,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凛冽的剑势迎面而来。

阿狸吓了一跳,李莲花轻轻抬手,少师都未曾出窍,“叮”的一声,众人才在光线下看到几乎透明的剑刃,赞叹不已。

“好剑。”李莲花嘴上夸赞,动作却一点不停,牵着阿狸到椅子前坐好,身后方多病不甘心,再来偷袭。

李莲花快速转身抽一半剑,寒光剑身刚好抵住方多病的透明剑刃。手腕提力,在众人眼中看似轻轻一推,方多病倒退四五步,勉强站稳。

收剑,坐好,起盏,喝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顿半分。

“你……”方多病不服气,“等本公子养好伤再来比试。”

李莲花挑眉,表情诚恳,“徒弟偷袭师傅,大逆不道,何况你再试一百次也是这样。”

方多病撇了撇嘴,眼珠又开始在阿狸身上打转,坏笑道,“你年纪大了总是要走下坡路的,十年之后本公子未必不是你的对手,嘿嘿。”还特地在“年纪大”三个字加重语气。

御书白在一旁颇为赞同的点点头。

公主在尴尬地叹了口气,却不言语,就听李莲花悠悠道,“倚强凌弱欺负老人家,方公子的目标果然远大,不如等到我八十岁再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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