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律法 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看着霍去病眸中浮动的光影, 刘璃有些怔忪住,刘彻他……居然这么纵容自己吗?仅仅因为看自己喜欢?

或许因为自己对刘彻有历史滤镜,她总觉得历史上这个冷血薄情的汉武帝会对自己好, 只是因为自己可以给大汉带来好处。

如今听霍去病这么说, 她的心里还蛮有感触的,或许刘彻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毕竟不管怎么样, 他们也实打实的当了十多年的父女。

想到这里,刘璃心中因为刚才那场杀戮带来的慌乱,渐渐的得到了平息,甚至还有一丝丝莫名的欣喜。

她扬了扬唇角,靠坐在车辇外面的踏板上,轻轻的晃了晃悬空的小腿, 开口问:“可既然你们都觉得改良弩射程不行,为什么父皇还命工匠大规模生产?”

“改良弩的射程虽短,但杀伤力比一般的弓箭强,非常适合近距离战斗。”霍去病开口解释道:“陛下是打算训练一批近战士兵。”

如此一说,刘璃倒也能明白了。改良弩的射程和她目前兑换的这个枪差不多,在100米左右, 再远的距离可能就射不到了。而弓箭的射程在200米到250米之间, 在射程方面是非常具有优势的。

因此刘彻就不打算更换骑兵队伍所惯用的弓箭, 而是打算另外培养一批专门使用改良弩的士兵。

霍去病将手中的枪还给她,并说道:“你这东西似乎比那改良弩还要精细,应该也是近距离武器吧。”

换成以前刘璃一定会说这是远程武器, 但是听到霍去病说弓箭的射程在250米, 她想了想回答道:“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他想到刚才倒在车边的刺客,低声道:“好武器。”说着他抬眸看向她雪瓷似的脸颊, 对上她清澄的眸光,低笑道:“你胆子大了不少。”

他还记得那年匈奴围攻朔方郡,她还因为死了太多人而害怕到做噩梦,如今却能够如此冷静的手刃敌人,还是两个。

刘璃听他这么说,抿了抿粉唇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嘛。”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

霍去病突然感觉现在这样也挺好,他们成不了夫妻,但可以就像现在这样当挚友。

他可以一直守护她,直到她在长安贵勋中找到更适合她的人。可是……为何心脏在向他叫嚣着他的不甘心,明明自己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嫁给其他男人,那人会拥她入怀,他们会有肌肤之亲……他胸口的某个东西密密麻麻的刺痛着,像是被人刺穿了一样。

而他,没有任何后悔的资格。

“霍去病,你怎么了?”刘璃看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刚才受伤了?”

他倏地回神,凝了凝神道:“没事,我去看看将士们收拾的怎么样了。”说罢,他微微抬手作揖后,退离了她身边。

另一边,田杏儿贴心的拿出手绢递给桑迁:“我帮你擦一下脸吧,全是血。”

听田杏儿这么说,桑迁抬手抹了一下脸颊,果然蹭了一手的血,黏糊糊的让他有些反胃。而后他下意识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说话的霍去病和刘璃,神情郁闷道:“他是怎么做到杀了那么多人,却一点血都不沾身的?”

田杏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霍去病和刘璃,看着那个英俊倜傥的少年将军,田杏儿双眸一亮,连语调都变了:“人家是骠骑将军哎,十八岁就上阵杀敌了,那杀人的时候自然是有技巧的。”

桑迁:“?”他瞥向她,一脸诧异:“你好像很了解他?”

田杏儿眨了眨眼睛,叹息道:“兄长,我这不是要帮你多多打听一下敌情吗?所以我特意向公主身边婢女打听过这位霍将军的过往经历了。”

桑迁迟疑了片刻,开口问:“他……什么经历?”

田杏儿如数家珍道:“骠骑将军霍去病自幼就深得天子垂青,和公主同窗数十载,十八岁跟随其舅舅上了战场便立下奇功,被天子封为冠军侯。之后天子更是让年仅二十岁的他成为主帅,统领万人。”

桑迁:“……”

田杏儿摸着下巴分析道:“如此看来,和这样一个对手比起来,兄长你的机会渺茫啊。”

桑迁用自己的袖子将脸颊上的血迹擦掉,嘴硬道:“我为何要和他当对手?”

田杏儿沉默了,转头却见他的目光依旧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她瘪了瘪唇没有点破他的口是心非。

这边桑迁看见霍去病从刘璃的身边离开了,他突然直了直身子,脚下的步伐已经不受控制的走向了刘璃身边。

刘璃感觉有人靠近,一转头便看见了靠近的桑迁。他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好几抹血迹,特别是袖口,血迹更多。刘璃见他这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才想起来她并没有随身携带丝帕的习惯。

桑迁倒也不在意自己此时的狼狈,开口道:“公主,你觉得这些黑衣刺客是谁派来的?”

刘璃转头看向坐在囚车里吓得瑟瑟发抖的穆博,扬了扬眉道:“我推测是和他有勾结的人,看刚才那些人的阵势,不太像来救他的,倒是有点像杀他灭口的。”

在囚车周围的将士死得最多,怕不是这些黑衣人箭法不准,所以才没有命中真正的目标,而是殃及了士兵。

桑迁沉吟片刻猜测道:“会不会是鲁王?”

刘璃歪头想了想,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若是鲁王,早在交阳县的时候他就可以秘密下手了。”但是以今日来的刺客人数来看,刘璃有理由猜测,幕后之人应该是某个诸侯王。

郡守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私兵,而且还敢对自己下手。那么只有可能是和穆博有勾结的诸侯王了。

刘璃还在猜测究竟是哪一个诸侯王,这么大胆的时候,收拾残局的一个士兵,从黑衣头领的身上翻找到了一块令牌,并且呈给了刘璃。

刘璃盯着手中的玉佩看了许久,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那个梁字,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桑迁也瞧见了令牌,低声道:“难道是梁王?”

梁国的地域在未来的河南省东部,以及山东省西南部这一块地方,目前也有不少郡县也在受灾范围内,但总体受损并不严重。刘璃想了想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梁王,等回长安之后,审一审就知道了。”

总而言之,这一次不管是穆博还是这个令牌的主人,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曾经的梁王是窦太后的小儿子刘武,梁国也是大汉最强大的封国。当年汉景帝废了太子刘荣后,窦太后想让汉景帝册封刘武为储君,来一个兄终弟及。刘武也有这样的心思,便多次来访长安。

但后来汉景帝册立了胶东王刘彻为太子,破了刘武想继承皇位的美梦。刘武安排人刺杀了当时汉景帝身边的议臣,因此被问了罪。

最后还是长公主刘嫖为他求情,这才让他平安的回到了梁国。在那之后不久,刘武就不知道什么原因病逝了。窦太后为此伤心欲绝,汉景帝为了宽慰母亲,便将整个梁国分成了五国,刘武的五个儿子都封了王,刘武的女儿也都按公主的规格,赐了汤沐邑。

所以这块刻有梁字的令牌,究竟谁的还不好说。

“此人有八成可能是济东王。”桑迁思忖片刻,给了一个猜测。

刘璃诧异了:“你怎么知道?”她上下打量着他:“而且你不是忘记过去的事情,失忆了吗?怎么知道济东王?”

桑迁动了动眉,没好气道:“公主,我是失忆不是失智。”

刘璃:“……”她撇了撇唇:“那你又凭什么这么肯定是济东王?”她都不知道还有济东王这个人,他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梁孝王的五子,唯有这个济东王还在世。”桑迁回答。

刘璃微微扬眉问:“你恢复记忆了?”

“在交阳县你忙着赈灾的时候,我借阅了县令府的书房。”桑迁如实道:“那时刚从你口中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就想翻阅一下书籍,多了解一下。正好就看过一些关于梁国的记载,我都记下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虽然失忆了,但现在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

原来是这样。

刘璃眨了眨眼问:“难道就因为济东王还在世,所以你就怀疑他?就不可能是如今的梁王吗?”

“所以我说八成是济东王,还有剩下两成的可能是如今的梁王。”桑迁如此说道。

刘璃听罢一时无语,看来就算失忆了,他这张嘴还是挺能气人的,但他说得也有一点点道理。如今的梁王刘襄和刘璃是平辈,元朔年间的时候梁国后宫发生了一些事情,被天子削了八座城池。

按理说他应该不敢做出劫囚车,刺杀公主这样的事情来。至于桑迁说的济东王,刘璃对此人不太了解,也不好妄下定论,只能等回长安后再说了。

**

车辇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行程便不再停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长安。

这个时候刘彻和阿娇都还在上林苑中,所以他们抵达长安之后,霍去病便直接带刘璃一起去上林苑复命。刘璃想到桑弘羊一直在担心儿子,于是拜托陈非将桑迁送回长安内城的家里去。

入上林苑后,霍去病去找天子复命,刘璃则先回行宫寝殿,命宫人准备来热水,打算好好的洗个澡再去见父母。

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天,刘璃发现还是宫里最舒坦,就连洗澡都有好几个宫女在身边伺候着,这便是权利带来的福利。倘若自己不是长公主,只是未央宫里不受宠的公主,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换上干净的宫服后,宫女又帮刘璃挽了头发,之后她才动身去拜见父母。她才刚刚出寝殿的门,便迎面瞧见了过来寻自己的阿娇。

“阿母。”刘璃提起裙摆快步走到阿娇身边,规规矩矩的抬手作揖拜礼:“女儿见过母后。”

阿娇伸手将她扶起来,抬手轻轻的刮了一下刘璃的鼻尖:“你呀,尽叫人担心。”

刘璃嘿嘿一笑,便也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开口道:“阿母,这段时间可还好?”

“挺好。”阿娇含笑点头,目光担忧的看着刘璃:“我听闻你们在回来的途中遇见了刺客,你可有受伤?”

刘璃摇头:“不曾受伤。”她问到:“父皇现在何处,我正打算向他汇报这件事情呢。”

阿娇指了指前殿:“在接见霍去病。”

刘璃道:“那我先去找父皇,晚点再来陪阿母。”

阿娇颔首:“好。”

刘璃去议事殿的时候,霍去病基本上将事情都汇报了,他转身出大殿的时候,刘璃正好进来。两人碰面,也没有多寒暄,只是互相示意了一下,便擦肩而过了。

“建陵拜见父皇。”刘璃站在殿中,抬手参拜。她还是自称自己的第一个封地名称,因为如果自称东海,就感觉怪怪的,

“阿璃什么时候和朕这么有礼了?过来朕身边。”习惯了刘璃以前的没规矩,如今见她这么有“规矩”,刘彻倒是不习惯了。

刘璃瞥了一眼刘彻座下左右两侧还有正在提笔书写的两人,便还是收敛了许多,步伐款款的走到刘彻身边,而后施礼坐下,方才又唤了一声:“父皇。”

刘彻锐利的目光细细的打量着女儿,随后道了一声:“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下巴都尖了。

刘璃道:“都是为了大汉,女儿吃点苦也没什么。”说罢,她将那块从刺客身上找到的令牌拿出来交给刘彻:“父皇,刚才霍去病应该已经和你说了。关于使节穆博之事,我希望父皇可以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刘彻微微颔首,声音冷沉:“朕自然不会放过他。”

然而刘璃想说的还不止这些,她道:“我还想说的是,我希望父皇废除用金钱买命这个规定。”只有更完善的法律法规,才能让一个国家更长远的发展。

刘彻听罢,也知道阿璃向自己提出这个事情的原因。他沉吟道:“这件事情待朕召集臣子商议之后再决定。”

刘璃点点头:“行。”公事都说完了,刘璃还有一些私事要说。她看了一眼左右两边的臣子,悄声道:“父皇,能不能让他们两先出去,我有些私事和你说。”

刘彻颔首,向左右两边的侍中挥手道:“司马迁,张孟你们二人先出去吧。”

刘璃听到这名字,直接愣住。

司马迁?写《史记》的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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