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为卿之目

羽阡影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涓涓溪流在身旁流过。

水声潺潺,风声徐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忧伤。

仔细去听,风中夹杂着的,似乎还有不知名鸟儿的悲鸣。

羽阡影依稀记得,玄幽涧内,魔妖战熊欲与自己同归于尽,最后时刻,自己后背的雪白双翼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但还是被巨大的冲击波冲飞,撞破山洞的洞壁后,被甩飞至此。

摔落在这溪流不远时,自己明显感知到,虽然巨大双翼护住了自己的身体,但那魔妖战熊最后的燃爆的冲击波实在太强大,而且燃爆时紧贴着自己……所以,自己已然心脉皆碎,恐怕无力回天了吧……

只是,缘何感觉自身不仅无碍,且灵气充沛,好像仙阶仍在凡仙境……

“你醒啦……”

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语声,羽阡影心下好奇,回首望去。

“是白姑娘啊,”羽阡影心神间流过丝丝欣愉,“我履行了承诺,不仅活着走出玄幽涧,还带回了残月前辈的忆灵石。”

羽阡影站起身子,正欲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忆灵石,白莜婼挥了挥手,拒绝了。

羽阡影有些讶异地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女,女孩轻哼一声,道:

“少年,你不会真的觉得,经受了那头蠢熊的燃爆一击,你还能无知无畏地继续活着吧?”

羽阡影原先就已觉得奇怪,现在听玄喵仙子这么一说,就更加疑惑不解了。

羽阡影思虑片刻,正欲发问,却见白莜婼身体一倾,眼见就要摔倒在地了。

羽阡影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揽住白莜婼的细腰,但她身体似乎已失去控制,直直地要倾落于地。羽阡影只有将女孩身体轻轻放落于地上,自己半蹲着,双臂仍环绕住女孩上身,欲将她支架起来。

白莜婼摇了摇头,语声娇弱,却仍挤出一丝嫣笑:

“傻瓜,本仙子把自己的仙灵内丹给了你,所以你才能恢复如初的。”

“什么?!”羽阡影大惊道,“你不要命啦?!”

仙灵内丹,是仙界仙子辛苦修炼的结晶,一位仙子终生只能修成一颗仙灵内丹,而这颗仙灵内丹,是与仙子自身的生命融为一体的。

若仙子失去仙灵内丹,轻则丧失全部修为,回归原形;重则立即魂飞魄散,化为光沫,在空气中消散……

“羽公子,若本仙子……死了……”白莜婼语声渐渐愈发微弱,“你要答应本仙子一件事……很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白姑娘,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羽阡影双眶湿润了,语气颤抖道,“我……我我我……我到达了凡仙境,我灵气充沛,我可以救你的白姑娘!”

“羽公子……你明明知道的……就算玄天上神在,也没用的……

“羽公子……你要答应本仙子……答应我……”

羽阡影眼角滑落一滴泪珠,神情悲伤,语气坚定道:“白姑娘请说,上刀山下火海,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保管好忆灵石……因为……本仙子要你答应我……成为吾之目,吾之耳,吾之感,去看,去听,去感受,那个家伙的记忆……”

“好……好好……我……我答应你……但你不能死……你也要答应我……不能死……别死……答应我……”羽阡影语声发颤,话语也有些断断续续。

白莜婼此刻已气若游丝,语声微弱道:“你和他……真的很像……”

…………

羽阡影看着怀里的女孩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俄而,如夏日柳絮般在空气中消散,直至……虚无……

“不——”

幻幽森林深处,传来少年歇斯底里的哭喊,悲声在林中层层环绕,久久不绝……

…………

少年心碎的声音,伴随着萧瑟的风声,一起飘荡,最终消逝在这冰冷的空气中……

天空中暗含着忧伤的气息,好像是对世间的惋惜和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都已变得空洞……

…………

羽阡影忽然感觉到裤脚的拉扯,俯目望去,发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

羽阡影拭干颊上泪痕,一时间惊喜大喊道:“白姑娘,我就知道,你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的!”

羽阡影抱起白猫后,情难自禁地把白猫往自己脸庞上左蹭右蹭,使得白猫接连伸出利爪又缩了回去。

……………………

回到羽山剑宗后,在飞鸾殿的议事厅内,羽阡影将幻幽仙灵草递给了欧阳长老。羽阡影的年少有为,引得几位长老的连连盛赞与感慨。

“等过些时日,空榈师兄出关回来,也一定会很欣慰,我们羽山,会有这样出色的人才……”

“是啊,如今我们羽山,也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天下苍生之幸,天下苍生之福啊……”

…………

“师叔师伯们谬赞了,弟子羽阡影,愧不敢当。”羽阡影自谦道。

“诶~~~哪里话,过些时日,空榈师兄归来,传你无上玄戒后,你便为代掌教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恐怕也得尊称你一句‘少尊’啦,哈哈哈~~~”

“是啊~~~是啊~~~”

“是呀~~~”

“欧阳师叔折煞弟子了,往后师叔师伯们仍唤弟子‘师侄’即可。”羽阡影神色严谨道。

……………………

羽阡影走在飞鸾殿的平坦行道上,快至自己的寝卧间时,忽感身后似有女孩正欲接近自己。

羽阡影放下怀里的白猫,那白猫朝羽阡影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踱步般顺着羽阡影手指的方向去了寝卧间。

羽阡影忍住笑意,然后猛一转身搂抱住身后女孩,喃喃轻语道:

“璞玉师妹!”

羽阡影感觉到女孩似乎在极力挣脱自己的拥抱,觉得不大对劲,遂放开臂膀。

“紫……紫萻师妹……抱……抱歉……”

那身着淡紫色长衫的女孩,较之羽阡影,略矮一些。她神色间流过丝丝青涩,没有言语什么。

“那个……紫萻师妹啊……你璞玉师姐呢?”羽阡影话语间仍有些尴尬。

“璞玉师姐她,和迟玉师兄一起,随公孙长老一起下山了。”

“嗯?”羽阡影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公孙师伯带他们下山去做什么?”

“可能是下山历练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我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嗯。”

…………

看着紫萻远去的背影,羽阡影由怀中拿出平安福袋,这是临下山前璞玉师妹亲手缝制的。羽阡影深情注视着手中的平安福袋,有些伤感地自语道:

“璞玉师妹,羽师兄……想你了……”

………………

繁星点点,明月若水,皎洁夜色,春蝉娟娟,使得羽阡影睡意全无。

他抚摸着白猫柔顺的茸毛,然后缓缓从衣袋里取出了忆灵石:

“白姑娘,既然我答应了你,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到:为卿之目,为卿之耳,为卿之感,去看,去听,去感受,残月前辈的记忆;

“不仅如此,白姑娘,我也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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