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糯看着那张懵懂青涩的面孔，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脸，“佘耀文，你又想做什么？！”他的声音不可控地颤抖着。
“我想做什么…”佘耀文很认真地思索着，最后只是挑起眉头回答道，“或许是，我更想念以前的你？”
“蛇哥…他是谁？”少年攀上佘耀文的臂弯，声音软软糯糯。
唐糯有些喘不上气，在闭塞的空间里挤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掠夺自己肺部的氧气，一双无形的手钳住喉管。
佘耀文抚摸着少年的脸颊，“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少年看上去大致是十七八岁，正是唐糯当年出狱的年纪，除了眉目间少了锐气，这张脸几乎是复刻的，“不，他不是…佘耀文你他妈发什么疯？他还小！”唐糯带着愠怒，把那个孩子拽开，“你别害了他，在这种地方…”比阴沟还脏的地方…
“你放开我！”少年发出尖锐的叫声，一面反抗着唐糯抓着他手腕的手。
“带你走，不要留在这。”就像是拉着当年的自己，唐糯想带走的人是他自己，如果当初有人可以把他带离这个阴沟！他会逃走，自私地抛下一切！
“关你什么事？！”那孩子挣脱开之后就扑进佘耀文怀里，哭哭啼啼的模样看得叫人心烦。
佘耀文如看戏，一边安抚着少年一边讥笑唐糯，“这种地方怎么了？是不是很希望有人在过去可以对你这么说？”学着唐糯刚才的语气，“带你走，不要留在这。”
“不…”唐糯冷汗直下，作呕的感觉在胃里翻腾。
“你确实替我办了件好事，现在我们只要能收回上游，一街就没有罗臣的立足之地，更没有塔星存在的必要。”佘耀文抱着纤瘦的少年放在自己腿上，“而你不要以为和覃老能搭上关系，现在就把自己当回事。”
“我没有…”唐糯朝着门口退了几步，佘耀文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
“像这种脸，只要做整形，要多少有多少…”佘耀文抬起那个少年的面孔，“叫唐糯的，也不会只有你一个，既然身为工具，你必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想逃！
唐糯从未有如此慌张过，他担心的不是佘耀文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唐飒、阿秋还有青阳林，会不会无所谓自己被替代。
“你的情人，是不是真的非你不可？还是他也可以成为你？”唐糯听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逃也似的离开了佘耀文的工作室，一路冲到了距离EB稍远的地方，捂着嘴，没两下一股酸水从胃翻涌上来。
——好反胃！
把别人整成自己，再欺侮自己…不是这样，唐糯自嘲自己命贱，被人反复折腾都不足为惧，但不要伤害唐飒和青阳林…
唐糯抱着自己的双膝蹲下，眼前的路灯模糊，好像能从光线里看到青阳林的身影。
国际烟酒里的肖柒在看到青阳林的时候，差点没把手里的泡面送到鼻子去，这不是唐糯的情人吗？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看看店。”
“帮唐糯？”
青阳林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结界自然地展开，“据说有新酒到货，我来看看。”
肖柒心里冷嘁一声，‘要不是看你着皮囊这么好，就你这臭脾气最好不要走夜路。’手里的塑料叉子朝着背后的仓库指去。
青阳林往里去的时候把门掩上，肖柒正想偷看，从门上的圆形玻璃窗那里丢出了一把眼刀。
蹲下身看着未开封的酒箱，上面两根擀面杖的标记怎么看怎么滑稽，青阳林笑着摇了摇头，如果说…于韦洪说的合作属实，那这批由自己给他开通路线的酒会不会就是假的？
用羊角锤敲开木板，提起一瓶酒，摩挲瓶口——A|X？，转过另一箱继续撬——丽都？
青阳林打量着两瓶酒的名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做什么？”肖柒看青阳林端着两瓶酒出来。
“试饮。”青阳林目光甚至都没有看肖柒的意思。
肖柒看着青阳林倒酒时的动作，并不像是试饮，反倒是在进行演奏曲目一般优雅，只不过人是背着她，所以…只能欣赏他的背影。
待到帕巾垫着瓶口，最后的旋转为初步检验画上句号。
标签打头‘3’，铅封女人头，这种细节做到位基本是可以瞒过一些门外汉，青阳林在观察帕巾上的酒渍晕染的痕迹时皱起眉头，‘果然有疏漏…’
“这货是谁的名义送来的？”
“当然是覃老啊。”肖柒把目光从青阳林身上扒下来的时候有些不自然，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唐糯是哪来的福气找了这么优秀的男人。
青阳林思索着，既然是假借覃老的名义，那么于韦洪口中的合作商又是谁？
“青阳林。”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青阳林转身就接住朝着自己扑来的唐糯，询问还没出口，唐糯又被肖柒拉到店外，晃神见看到他鼻头泛红。
唐糯低垂着脑袋，语气里透着疲惫，“做什么？”
“你看到了吧。”肖柒犹豫了下，“那个孩子。”唐糯点点头，看这颇受打击的样子肖柒就猜了大半。
“佘耀文还他娘的是不是个人？还那么小…他才十几岁。”唐糯捂着双眼，欲哭不哭的模样，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不离开这种地方？”我又是多想离开，后半句话被唐糯嚼碎吞入腹中，他自知离不开这里，再多的抱怨也是徒增不甘。
肖柒没有接他的话，就看着她把手里的头发绕在手指上又松开，如此把玩几次，“唐糯，如果哪天你离开下游…”鼓起勇气的同时，笑的无奈，“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但能不能带我走？”
“我…”他是这里所有人的眼中钉，想要保住肖柒…唐糯抿紧嘴，但是在肖柒眼里希望将熄之时，朝着她微微一笑，“为了一个女孩子好，我会尽力。”
“你要不是弯的，老娘可能还会稍微看上你。”
“不，你不会，阿姨。”
远在海外的图克抓了抓自己脑门，看着成堆的文件就欲哭无泪，先是莫名其妙说要掺入新货一起出口，现在还得负责查这些酒是从哪进口来的，自己为什么不回家做他安安稳稳，锦衣玉食的富家少爷，出来历练什么鬼生活。
唐糯坐在副驾，看着窗户里的倒影，面前飞速倒退的风景戛然而止，车被开进江心公园。
“有什么事是肖柒可以知道，却不愿意告诉我的？”
“没事。”唐糯心虚地闪开视线。
“但凡有一天你的情绪不写在脸上，我也不至于多问你。”青阳林语气很强硬，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唐糯与他对望半晌，猛地凑近他，“你见过我十七八岁时的模样吗？”
“错过了你的过往，是我的遗憾。”青阳林堪称教科书式的回答，“可我知道你的十七八岁时过得并不愉快。”
“如果你面前有一个十七八岁的我，你会怎么样？”唐糯又一次逼近，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不过一指。
没有回复，唐糯略带失望地往后倾，却被青阳林摁着后脑勺拉回来，“没有如果，在我面前只有现在的唐糯。所以，把事情说清楚，你藏着掖着无非是要我多费力气去查，难道要为一些不必要的事造成我们的矛盾吗？”青阳林耐着性子劝道，凭他认识的唐糯总喜欢自己扛事，往往听劝的时候吃软不吃硬。
犹豫再三，还是把事情前前后后都抖落干净，唐糯说得越多，青阳林的脸色越差，最后两人下车站在栏杆边，抽着烟，唐糯没有吱声，他揣测不到青阳林现在的心情。
然而青阳林突然轻松一笑，像是一瓶蓄力已久的碳酸被缓缓泄了气体，防止喷爆。
“你笑什么？你还真想见他？！”唐糯一脚踹在青阳林的腿窝，被躲过就算了反被抬了起来，单脚原地蹦跶了几下，“松手！”
“要是按佘耀文的说法，谁都可以替代你，假如真有个更小的孩子，我还可以把他领养当儿子…”青阳林嗤嗤笑出声，想到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的画面，唐糯只会越来越小，当个娃娃宠也别有风趣。
唐糯知道青阳林是希望缓解自己的心情才这么说，见势双臂勾上青阳林肩头，委屈巴巴地撅着嘴说道：“难道现在的唐糯你不喜欢？”
青阳林享受着被他的小动作撩着，有些轻挑地在唐糯唇上浅浅一点，“好的不能再好。”唐糯还在沉浸甜言蜜语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时候，青阳林冷不丁又补了一句，“有饭吃更好…”
“没感情了。”唐糯知道他的魅力甚至不如一顿饭。
虽说抱怨着青阳林，两人还是迅速回家。
忙碌了一整天，青阳林腰上裹着浴巾就出来，想要抱唐糯的时候却被拍开，“看着点，手烫熟了就直接剁了喂给木糖。”转身端着调味皿，“咸吗？”
青阳林抿了口，摇摇头，“正好。”唐糯若有若无地眼馋着他腰腹上不留赘肉的肌肉纹理，“好看？还是没摸够？”青阳林调笑道。
唐糯捏了捏自己的腰，“啧，我也想练出来，我体格是不是练不出？”
“我陪你运动就行。”青阳林坏笑着，指甲顺着唐糯的腰脊线轻轻刮过。
“床上的就算了。”青阳林毫不掩饰的笑意格外好看，唐糯把人用手肘顶开，“滚去穿衣服，感冒了我可不想伺候你。”
唐糯准备了黄焖鸡，青阳林在吃的第一口那双好看的眼睛就享受地眯起，“圣诞要到了。”
“所以呢？”唐糯叼着筷子，又沾了沾汤汁含在嘴里，浓郁的鸡肉香味搅合着微辣感在口腔弥漫，“你过圣诞？”
“我在找个借口，想要邀请唐先生出去走走。”
“你撩人和谁学的？”
“见到你就会了。”青阳林把鸡块拣到唐糯碗里。
唐糯洗碗的时候，青阳林就在看着手机，埋怨道：“云朵和张薏壬要把我烦死。”
“何谦安不是闲着？你让他去折腾感情的破事。”唐糯竖着耳朵，听着客厅那边的动静，“你们现在沟通那么高端了？还需要用英语？”
青阳林没有回话，只是透过毫无遮挡作用的玻璃往里看，两指托着下巴摩挲了两下，又张了张手，做出指示的姿态，唐糯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心里还在想这人在说什么…是不是提到了一个‘Love’？
——他要是敢给老子叩绿帽子，就把他的下半生给废了。
木木和糖糖已经呼噜噜地睡着，它们的主人还在被窝里打滚，时不时发出些调笑声，伴随着鱼缸里水波翻动声，糖糖蹭了蹭木木的鼻尖，小耳朵抽动了下。
“喂？”唐糯缩在床的右侧，提着手机，佯装打电话的样子，“青阳林。”
“在。”在左侧的青阳林，嘴角带着藏不住的笑意，配合唐糯幼稚的行为。
“我有那么点喜欢你。”
“我比你多。”
唐糯捏着手机的手随着他的发笑轻抖，“肯定是我多！”
青阳林翻过身，撑起上半身，压下唐糯提着手机的手，唐糯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幼稚的拌嘴不得不结束，“我对没有标准的事物不能笃定，喜欢多少，我从没准数。”
“谁管你！”唐糯把手机碾青阳林脸上，捂着奔腾的心脏避开炽热的视线。
——‘完了，好像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