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谷边

高大青年顿时感觉身上如洗澡一般,颤抖着手摸摸头顶的发髻,呆若木鸡一般从发髻上拔下一颗核桃。

一场小插曲不足以影响什么,陆明晃晃悠悠的走在黑水城的大街上,东瞧瞧西看看的好不新奇。也道难怪。

陆明八岁前是在毒药缸中长大的,过了八岁也未踏出过师门,这黑水城的大小买卖唱念卖艺都是一种新鲜。

陆明咬了一颗手上的冰糖葫芦,吃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好一阵回味。陆明虽然一幅乐不思蜀的样子。

可心里却明亮的很,心中暗想道:“这尤子君好难缠,不走大路走山林,即使到了黑水城也不找间酒家落脚,定是知我要下毒逃走。”

陆明灵机一动,拍了拍肚子喊道:“我饿了,我要吃饭。”言毕转身就要往旁边的酒馆里进。

陆明刚走几步就感觉脚底一轻,这柔弱的小身子竟被人提了起来,尤子君笑道:“小家伙,你的小脑袋里只想着怎么耍花招吗?告诉你,本天母的天山雪宫离这里只有两个时辰的路,还是乖乖的随我走吧,到了我那里你就是要用天山雪莲熬粥的喝都行。”

“我是真饿了嘛,从巫山到这里都已经五天了,吃的全是烤山鸡啊烤鸡兔的,嘴里都淡出鸟了,我不管,我就要在这里吃。”

尤子君从干货包里掏出一颗核桃,两只手指微微用力一夹,“咔嚓”一声听的陆明浑身一抖,自不用多言说道:“还吃吗?”

陆明胸膛一挺,肃然道:“吃!干嘛不吃!小爷本就不久于人世,少拿这个吓唬我。”

陆明看也不看尤子君转身进店,身后的尤子君气的俏脸煞紫,若非斗笠遮掩,恐怕这眼神就可以将陆明杀死千回万回了。

但随后一想,面前的毕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自己已经是成名许久的大宗师,焉能让这孩童给吓住?

陆明一进酒这酒馆突然多了份拘束,这是自己第一次在酒馆中吃饭,不知该如何做才不会被他人看出自己的青涩。

“咳咳,大哥,我吃饭。”陆明走到一小厮面前说道。

小厮被陆明的话问的一楞,眼珠一转明白了,感情这是谁家的孩子来见世面吧。

小厮暗想道:“看这孩子穿的破衣烂衫该是乞丐吧?但这孩子头顶上的熊皮帽可是不菲。”小厮心中摇摆不定,不知是赶走他还是招呼他。

帐台里的掌柜的把这些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招手唤过小厮,附耳说道:“告诉他,先付钱后吃饭。”

小厮笑着对掌柜的一挑大拇指,手中的毛巾朝肩膀一搭,笑呵呵的走到陆明面前,恭敬道:“这位小爷,本店先付银子后吃饭。”

陆明也不知其中规矩,还以为天下酒家都是如此,二话不说对身后的尤子君说道:“掏银子!”

尤子君嗤笑道:“要钱?我可没有,你要吃饭你自己掏银子啊。”

“你……!”陆明孩童心性一起,你若叫我吃不上,我便非吃他一顿给你看看。

陆明朝酒馆里打量一番,后把目光放在一群客人身上,推开小厮走到那桌客人面前,笑道:“叔叔,你可是中毒了?”

这桌客人有三人,两男一女,各自身旁放着一把佩剑,女子相貌姣好,一男相貌平常,而陆明对另外一位说着,那人连鬓络腮的胡子。

在陆明面前如同小山一般,黑水城的温度极低,这样的天气却穿着露臂的皮衫,结实的肌肉青筋暴起,一看就知是练的外家功夫。

三人听闻陆明的话皆是一惊,互相看了看,那女子上下打量了陆明一番,后抱拳道:“这位……这位小哥说的什么,我们怎么听不懂啊?”

女子想试探一下陆明,怕不是江何术士在招摇撞骗。所以,礼节上做的极好,话里却要打着机锋。

陆明挠头疑惑的自言自语着说道:“咦?看这位叔叔说话口吐青气,面堂阴沉,耳后微红,应该是中了毒啊?”陆明失望的转身要走。

那三人听陆明的这几句话就知他不是骗子,那女子急忙喊住他说:“这位朋友,你再说的详细些可好?”

陆明道:“从症状上来看,定是中了白须子的冷寒针,这白须子的冷寒针可算是歹毒,中了此针后会感觉身体燥热,但身体会越来越凉,如今观你耳后微红,若是红便了整张脸,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啊,我说的你怎么会听不懂呢?真奇怪。”

“哎呀!兄弟快请坐,快快请坐。”相貌平常的汉子连忙将陆明请到座上,这一阵对话下来,由小哥到朋友再到兄弟,不可谓不谨慎啊。

尤子君站在一旁也是一惊,这白须子在江何上算是个有名气的主,但顶多只是二流的高手,一身武功平平但用毒却很厉害,没想到这小子三言两语竟说的这般准确。

陆明落座,笑着问对面的大胡子:“叔叔,可否把你的手伸过来?”

大胡子面容坚毅,点点头也不说话,把左手伸到陆明面前。

陆明站在长凳上伸着身子一搭脉,学着平时师傅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血脉正常,皮肤微凉,显然中毒不久啊。”

女子关切道:“兄弟可有良方?”

陆明笑道:“无良方。”

平凡男子眉头微皱,语气不佳道:“兄弟,你断的出我师傅身中剧毒,却说无法医治,你是何居心?”

“我又没说无法医治,只是说无良方而已。”

女子对那男子使了个眼神,低头妩媚一笑,装出一幅惹人怜的模样道:“小弟弟,告诉姐姐好不好?姐姐真的很担心我师傅呢。”

陆明对其毫无半点兴趣,还是一幅笑脸,言道:“这桌上为何没酒啊?”

“你若是治好我师傅,就是把这酒家送你又如何!”平凡男子怒道。

“白须子只朝对方的口中施针,别人以为是其恶毒,其实不然,解这毒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以前老妖头就说过,这厮的手法太过恶劣,简直丢尽了下毒人的脸面。”

陆明得意道,显然对用毒一事,自己的一门还是高明的多了。

“可我师傅的舌头肿痛难忍啊,如何能喝得酒?”女子急切的问道,显然相信了陆明的办法。

“不喝不行,保证你师傅喝了一坛酒次日便能痊愈,如若不然,保证活不过十天。”陆明满不在乎的说着,一门心思都放在桌子上的菜上。

平凡男子思虑片刻,说道:“小兄弟莫不留下来,兄弟我保管好酒好菜招呼。”

“不留啦,不留啦,你就给我也来一条这鱼,还有那个……这个也要。”陆明咽了口口水,腹中早已鼓响连天,这几日在山中吃的东西连点盐都没有。

平凡男子与自己的师妹对视了一眼,心中定下了计划,这面前的少年说的若是不假,那家师解了毒自是皆大欢喜,若是这少年不怀好意,定然不能让他跑了。

“小兄弟……”

平凡男子话还没说完,耳边“嗖”的一声,这实心木桌上钉住了一颗核桃。

尤子君把玩着手中的核桃,对陆明叹了口气道:“我拿你没办法了,吃个饭而已,何必如此麻烦。”

尤子君几步入座,挑了块干净的地方放下手中的干货,招手唤过陆明道:“来,我请你吃了。”

“早这样多好,还害得小爷浪费口舌。”陆明呵呵一笑,身手矫健的从桌下钻了过去,窜到尤子君那桌,对等候半天的小厮说道:“也不麻烦了,那桌菜也给我来一份。”

“这位姑娘,你是什么意思?”平凡男子亮出手中宝剑。掷核桃这一手,只要有些腕力就能办到,平凡男子到没察觉出尤子君的武功。

平凡男子话刚出口,那大胡子就按住他的肩膀,对其摇摇头又瞥了眼桌子,口中不语轻哼。

平凡男子还未多想,那桌子从核桃处开始龟裂,木桌漆皮一裂,这好好的一张桌子竟塌成两截,男女大惊之际,掌柜的暗道:“我的上好桌子啊!”

尤子君在其后笑道:“臭小子,在跑片刻就是一道铁索桥了,那桥年久失修危险的紧,莫要掉下那万丈深渊摔成肉泥,还是乖乖的回头让本天母将你活吃了吧。”

“信你我就傻了!你年岁已大,我看你过什么铁索桥才是真的危险呢。”

陆明还不知那尤子君是在戏耍他,还当自己有一线生机,拼了命的朝前跑着,心中也是称奇。

这跑了这么远居然一点也不累,仿佛还有无尽的力气任他去跑一样,而且这冰天雪地居然一点也不冷,可真是奇怪的很。

陆明在前面跑着,后面的尤子君也发觉不对劲,这小子年岁不过十一,按他说来自己从未习过武功,怎会在这雪地中奔跑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累也不气喘,反倒有力气谩骂自己?

陆明跑着跑着渐渐的感觉不对,刚才还隐约有条道,可现在周围荒山野岭居然连条路都没有,越想越觉得害怕,陆明加快脚步继续跑着。

跑了将近一里,陆明脚下突然一驻,望着眼前被风吹的飘忽的铁索桥,看着踢下山谷的浮雪,陆明不禁胆寒,暗道:“居然真有一条铁索桥,莫不是跑到了她的地盘?”

“哈哈……古有将军逐鹿,没想到今日你这小子做了那刀俎上的鹿,跑啊,你倒是跑啊,不妨告诉你,过了这铁索桥上了那大雪山就是我雪山天宫,臭小子,我看你还能跑哪去。”

尤子君话音刚落,陆明一步跳到铁索桥上,望着尤子君道:“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跳下去,看谁为你解那返颜丹。”

“呵呵,不解就不解,本天母青春永驻其不美哉?到是你,还未尝过衰老的滋味就要死了。”尤子君踏前一步,手掌中暗运内力,待陆明一放松便会一掌将其击晕。

陆明望着脚下的一层白雾的山谷,腿上早已经软如泥浆一般,还是壮着胆子一步跨过了铁索桥,压下心中恐惧说道:“我就不信你不想解返颜丹,一张不变的脸有什么好的,早晚被人看腻。”

尤子君心头如遭电击一般,这话放佛曾听得人说起过,还记得那人说出此话时,自己是如何的心酸,尤子君正伤心着。

一阵狂风刮来,尤子君被这寒风冻醒,随即对自己说道:“只要我变了容颜,那人一定会欢喜的。”

尤子君抬头欲擒那陆明,可这苍茫的天山脚下,除了自己哪里还有他人,摇摆的铁索桥如无常手中的枷锁,那陆明莫非被刮下了山谷?

尤子君快步来到谷边,低头相望,那瘦弱的身躯距离自己越来越小,小的如沙砾一般,由始至终也未喊过一声救命,当真是不怕死的家伙。

尤子君哪里知道,这阵阵的狂风都拼命的朝陆明的嘴里猛灌,口都张不开哪里还呼得救命。

“呀!”

尤子君恼恨自己,怎么如此就害了一个孩童,仔细想想那孩童的笑声、哼声、怒声,就是没有一句哭声,如此好的孩子就死于自己的手中。

尤子君怒火攻心,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滚烫的鲜血撒在雪上,好似杜鹃啼血,融化了不知多少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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