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没看清

戏演完了,该落幕了,许处长领着他的下属告辞,大家就都站了起来。

“我送许处长。”

王旺自告奋勇,就跟许处长到门厅穿衣穿鞋。许处长嘴上说着不用送,却毫无阻拦地让人家跟出了门。

董艳伶扒着门框朝许处长说了声“欢迎再来啊!”,就急忙关上门,转身对女儿说:“看明白没?你爸他们和咱演戏呢。”

“什么?演什么戏?”王光辉真就没明白。

“哼,他们呐,出去开会了呀。”

王光辉更糊涂了:“妈,您都说些什么呢?东一下西一下的。”

“还当我傻呢,就他们那点小把戏,我早就看穿了。”董艳伶又来了一下子。

说起董艳伶的“东一下西一下”,还真有点传奇色彩呢。

董艳伶年轻时是市歌舞团的演员,凭借她那百灵般的歌喉,让她一直是歌舞团的台柱子,后来,在亲爱祖国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各种娱乐形式层出不穷,和全国众多歌舞团一样,她所在的那个歌舞团,垮台了。“台柱子”哭丧着脸,捧着她那几万元的买断钱,“解甲归田”了;再后来,她和一些人跑遍祖国大江南此,到处“走穴”到处捞钱,直到捞得盆满钵满,她衣锦还乡??????为此,面对王旺,她常常对着自己的鼻子头竖着大拇指:“嗤!你看我老董??????”同样为此,她的老团长人前人后经常说;“艳伶那人啊,人中精华呀!”现在,不甘于寂寞的她,成为滨江公园里几十名大嫂大姨们的台柱子,那广场舞编排的,领跳的,可真叫个朝气满天神彩飞扬,常常引得闲客们伫足观赏。

刚才看着王旺和许处长的精彩表演,身为人中精华的董艳伶,怎能看不穿那种“小把戏”?只是,那二人现在不在身边,你看穿了又能怎样?有观点有感想,你对谁发表呀?

听妈那样说,王光辉没再接话,她觉得没有必要再接了,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谁知道她想往哪砸呀?

“走,咱娘俩该干啥干啥去,白叫他们浪费了那么长时间。”董艳伶说。

“还走啥呀?看您的嘴唇吧,青一块红一块的。”

董艳伶这才想起脸上那尚未完成的工程,忙跑到穿衣镜前一看,不由笑了。

时间不长,董艳伶完成了她脸部的搁浅工程,又对着穿衣镜把她的魔鬼身材好一番审视,才领着女儿,意气风发地走上了大街。

沐浴着春天的艳阳,耳边不时响起往来行人的说笑声,王光辉和许多人一样,心胸坦荡爽朗又阳光,那种常有的欢欣愉悦在周身荡漾。然而董艳伶呢?心里却总是闪烁着刚才家里的那一情节,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宁。

“光辉,你爸他们演的那一出,你真就没看出来?”董艳伶终于憋不住了,只好对女儿吐露心声。

“看出来什么?”王光辉挎着妈的手臂,扭头扬脸看妈,一时间,真想不出妈又抡起了哪根榔头,又想往什么地方砸。

“傻丫头,你想想,你爸同事到咱家领一个小伙儿,他俩又当着咱俩的面,一直夸那小伙儿,你就没看出来,他们是啥意图?”

“啊?”王光辉略加思索,立刻恍然,“啊,这么说,我爸他们还真有心机呀。”

“那叫啥心机?那叫欠光明欠磊落。”

“看用哪种心理分析呗。”

“用哪种心理分析他也不阳光。搞对象相亲,是正大光明的事,有必要搞得跟个特务似的吗?”

王光辉笑,心想您倒正大光明了,可结果呢?

“光辉,那你说,你看那小伙子怎么样啊?”董艳伶问女儿。

“啊?我、我只扫了他一眼,也没看清啊。”

“行了,你也不用看清了,妈替你看清了,他呀,不行。”

“是吗?咋就不行呢?”

“我说不行呢,这第一条,作为男人,首先他应该高高大大的,那才叫帅气呢。”

“那我爸???????”

“我这不才后悔嘛。当年我下岗在家,你姥和你姥爷又满心赞成,那不才??????如果你爸高高大大的,咋的你也不能??????咱说那小伙吧。第二条,他的五官也不漂亮,还有些偏丑,你说,如果你跟他结了婚,那,你总得为你们的后代想想吧?”

王光辉既没赞成也没反对。她现在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只扫了那小伙一眼,没看清,而妈替她看清了,但她却知道,妈看人看事一向是站在她个人的立场上,而她的立场呢,又常常太主观,常常枉顾客观实际。

“行,妈,我听您的。”王光辉本来就是个孝顺的孩子。

但是孝顺归孝顺,王光辉还是略感遗憾,自己的终身大事,竟让妈替自己看清了。

“你听妈的就对了。光辉,妈是过来人,很多事只有回头看,那才看得清。所以你听妈的,可别等你后悔那天吃后悔药,悔之晚矣呀。”

王光辉没说啥,但她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让自己重看一回,看清。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在她的终身大事问题上,妈仍然要动用家长权威,独断专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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