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问心无愧
一年又十个月。
一开始只是元婴初期妖兽, 后来变成元婴中阶妖兽，然后是元婴高阶妖兽，直到最后来到化神期妖兽。
在这期间落闲修为进展飞速, 无数次生死关头，当初老头他们教她的东西, 便会有更新一层的体。
老头教的辨别草『药』不仅可以用在丹『药』上，还可以教她辨别此处最可能存在什么妖兽。让她根据灵草、树木长势, 轻而易举找到她想找到的妖兽。
大师兄原本教她根据自身气场改变剪出各种不一的铜钱纸，而方便在刻画符箓时适应符纹的走向、轻重。原本也不仅仅只可以用在符箓，她将大师兄所教三师兄所教阵法全部结合起来，如今她能在所有一切可见的地方布置阵法，也能在一切所见之刻画符箓。
二师兄教她如何短时间内清材料的纹路，熟悉各种材料最适合的打造方式，方便在炼器时拆借、融炼材料。如今她用来看穿妖兽的弱点，即便是元婴期的穿山甲, 在不『露』出柔软腹部情况下, 她也能在坚硬背甲上轻而易举找到最脆弱的一点, 其一举击溃。
四师兄所教的东西，一开始她只会死板用乐器吹曲。自己居然没发现竟然离四师兄一开始教她之物, 越来越远。wutu.org 螃蟹小说网
生死关头, 她才恍然清醒。在奄奄一息时，她借用灵气强行打动叶片，利用风抚过叶片, 吹出清魂曲。清魂曲一出，浑身灵气次通畅，神魂激『荡』，大脑清醒。
随后她不仅用风吹叶片奏曲, 更是借用衣袂摆动的声音奏出调子，扰『乱』妖兽心神。
至于她的剑。
在无数次差点死在妖兽利爪之下，她才深深明白为什么她的剑是死的。
妖兽攻击毫无章法，她的剑却一板一眼，一招该是什么样，下一招就该是什么样。在经过无数苦战后，她完全忘掉那些所谓剑招，一边闪躲，一边攻击弱点。
时候，她突然发现以前五师兄教她那些剑招一时间成了锦上添花，打碎之后，往往能在出其不意之时达到惊人的效果。
原来五师兄所说的一招生万招是这个意思。
在每个方面都有了不同的想法后，落闲发现自己元婴修为已经完全不能对付修为么高的妖兽后，她又将摒弃原本单一的道。
她将阵法、符箓、炼器、音修、剑修、丹修，所学的东西全部杂糅在一起。她借用阵法符箓辅助自己剑法，甚至将一些符箓阵法的刻画方式融入剑法中，她的剑越来越令人琢磨不定，越来越诡变，甚至还利用剑划过风的声音带出令人烦躁的曲谱。
先前老头说，几道不能同修，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而此时落闲却发现，些道，本质同源。抛开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它们就是一样的。
个模糊的认知，简直有违修真界之道。一旦说出来定被天下众人所取笑，修仙最忌讳三心二意，不可能，也不能几道同修。是所有修仙之人共同的认知。
然而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在落闲脑中落了根，快速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很奇怪，对于个有驳常理的想法，落闲竟觉得无比熟悉，本就该如此般。个认知，让落闲再一次对目前她所修行的几道，有了更不一样的法。
不过落闲付出代价也是惨痛的。
游走在生死的边缘，每天萦绕的全是血，身上染了血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有一次，在她对上暴走妖兽时，右手差点连着骨头全部扯掉。
皮肉整块撕裂下来，染血的骨头森然而立。
落闲头冒冷汗，冷静擦『药』，用布包扎。那段时间她不能用右手，所以干脆换成左手用剑。
不仅妖兽。
即便她没有与别人争夺灵『药』宝物，但修真界等地方，根本没有道理可言。有一次落闲不过正巧撞一个化神修士杀了另一个元婴修士，虽然落闲只是路过，与两人全未见过面，但那人依旧要杀落闲，理由便是瞧落闲不顺眼。
还有的装得可怜，让人救他，却在被救后转头从身后捅一剑，仅有可能只是为了一瓶丹『药』。
似修真界分为正派修士和魔修，实则在修真界根本没有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在秘境中，落闲不仅杀妖兽，而且还杀人。杀掉那些想杀她的人，第一次亲手了解一个修士『性』命时，落闲坐在树，沉入神魂，无声中了落安整整一夜。
后来，落闲会刻意避开那些修士，对一些修士的求救视而不见。但若遇见越阳宗的弟子，她往往出手帮忙。
说来奇怪，分明与越阳宗并未接触太多，可越阳宗的人总会让她无意中放松。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她遇见过好几波越阳宗的弟子，不管两人一行，还是三人一行。
他们面对强敌时，第一反应是将背对背，自己最没有防备的一面交给自己同宗之人。
就连向来只看当下的落闲也情不自禁想，若是当初落安，曾经的十一师兄遇见的不是应天宗，而是越阳宗，不所有都不一样。
转眼一年多的时间已过，落闲从元婴初期稳稳来到元婴巅峰。样的修炼速度，别说四灵根，就算对于天灵根，都是前所未有的快。不过落闲心中毫无波动，若掀开她的衣袖一，便会发现下面全是凌『乱』狰狞的伤疤。
那是她越阶拼死战斗比她强大无数倍的妖兽而留下的，灵气暴虐，即便元婴期的身子也无法愈合的伤疤。
在这一年多，落闲每夜都会须弥芥子中的落安。但她并未同落安说话，她看着落安撤掉自己的灵气波动，从筑基期修为一路攀升，直到如今的元婴巅峰。
须弥芥子中梧桐血灵树本就能自动聚灵，灵气浓郁异常。而且即便落安血脉封印，但梧桐血灵树对凤凰修为促进的功效丝毫未减。
对于落安来说，没有哪里能比得在须弥芥子中修炼，可是落闲却眼看着落安一天比一天削瘦。
那见了她时常含着光的眸子，如今黯淡一片，他以往最喜爱梧桐血灵树的树枝，一次也未坐去。
落安。
落闲仰头，闭上眼，撤出神魂。
落安，等等。
她睁眼，取出已经搁置了一年多的圆石，凤眸中方被那红衣染红的柔软，顷刻变得阴狠寒冷。
圆石上此时东南方微微发着亮。
许瑢。
落闲再次收好圆石，掌心有阵纹隐隐浮现，光芒映照带着伤疤的脸。晦暗中，眼中仿佛次映出曾经昏黑蛇窟中，那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仅剩骨头的人。
两百多年，许瑢，不知你可曾有愧？
一年十一个月。
离约定的两年时间在秘境外汇合仅剩一个月时间，身着黑灰长袍的许瑢，正在一处湖边指挥着应天宗弟子们攻击一只元婴期水蟒妖兽。
一年多在秘境内，他因秘境灵气浓郁，还好几只同阶化神妖兽战斗。因为妖兽血肉根骨更为强健，所以妖兽往往比同阶修士强大几倍。
他虽没杀死那些化神妖兽，几次险象环生侥幸逃脱下来，修为成功晋升到化神中阶。
确定自己短时间内无法晋升后，加有同宗弟子找到自己，所以他干脆带着些弟子在秘境中寻找天地灵宝，顺带指点一下些弟子。
“轰！”
湖中水蟒近暴走，好几个金丹弟子被冲入湖水中，水花四溅。许瑢凝紧眉：“一个人攻击双眼，趁它躲避时，攻击腹部！”
怎么么不堪大用？
眼见着一个元婴初期修士被巨蟒拍入水中，许瑢手中灵气乍现，觉得他们耽误了太多时间，准备自己亲自动手时。
冷不丁见在湖面另一侧，水雾弥漫间，一个修长的身子孑然而立。
手执寒剑，眉眼昳丽冷傲，素净白袍轻扬。
咔擦！
掌心灵气戛然而止。
耳边水声，弟子们惊呼声全部淡去，许瑢死死瞪着眼，不可置信看着湖对面立在朦胧水雾之中的人。
不可能！
怎么可能？！
究竟是谁敢冒充？！
眼见那个身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许瑢顾不得宗门弟子连忙跃身追去。
一路来到树林，周围死寂一片，许瑢放出神魂，压抑着呼吸一寸一寸恨不得掘地三尺，方才那人找出来。
若是让他逮到冒充之人，他一定其碎尸万段！
突然间，前方有一阵灵气波动。
许瑢双眼发寒，当即追去，微风带动地上枯叶，衣袂扫过间，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纹路出现。
巨树高耸如云，腐烂枯草气味扑面而来，周围无端起了白雾。
那熟悉的身子就站在前面，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许瑢面容狰狞，掌中灵气倏然放出，攻向前面之人：“何方孽畜，在此装神弄鬼，以为谁都敢冒充吗？！”
灵气如蛟龙之海，就在即将攻击到时，背过身的人转过来。
眉眼如旧，黑眸中淡然漠视，故意埋在深处已经腐烂的记忆触不及防倾巢涌出。仅有金丹修为的年，执剑站在他面前，拼着金丹碎裂之险硬抗化神修士攻击，最后白衣染满鲜血。
眼见灵气马上攻到这人，许瑢连忙收回灵气。灵气入体，冲撞五脏六腑，筋脉传来的刺痛完全唤不醒已经混『乱』的大脑。
许瑢转瞬消失，一掐住容玖玉脖子。
他阴狠道：“究竟是谁？！”
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捏断脖子，然而容玖玉表情未变，只是静静着许瑢，道：“十师兄。”
“滚！”
许瑢像是踩到尾巴的猫，瞬间暴起，双目布满血丝，他狠狠容玖玉甩到一边。
“说，到底是谁？！”许瑢掌心灵气凝聚，“若不说，我立马拍碎你！”
后者并未说话，依旧安静着许瑢，眉眼自带矜贵傲气。
就是他！
是他！
不对！根本不是他！
即便面对『性』命不保，容玖玉依旧冷然淡定，分明一字未说，许瑢情绪已经彻底被『逼』到巅峰。
他一狠狠扯住容玖玉衣领，尚为俊朗的脸上此时此刻如恶鬼般狰狞无比，他道：“不是容玖玉！告诉我，究竟是谁？！他早就死了！是不是越阳宗派来的人？！告诉我，是不是啊？！”
双眸子还是淡然看着他，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笑话，旋即这双眼动了下，清澈的声音毫无波动，“原来我不该活着。”
话音方落，许瑢惊悚着数不清的鲜血从手之人身下潺潺流出。
四肢筋脉全断，丹海处空空如也。
“啊！”
许瑢惊慌失措松开手，像碰到最可怕的东西，甩开容玖玉，忙忙往后退。他见自己手沾满血，连忙疯了般往自己身上擦。
“十师兄。”
“十师兄。”
“十师兄。”
“他不过是个器皿，可别把他当师弟。”
“为什么，要救我？”
“乃我师兄，为何不救？”
“应天宗宗主原来还有个亲传十弟子吗？！哈哈哈哈，我怎么没听说，我只知道宗主那第十一位弟子，真真厉害啊。十弟子？叫什么？”
“凭什么，他不过一个吃腐肉长大的弃婴，他凭什么盖过的光芒？”
“他只是师父捡来的，条命就是师父给他的！是他的命！”
无数声音在脑中炸裂。
最后许瑢大笑，他次看向地上淌着血之人，眼中挣扎早已消失不见。他来到容玖玉身边，蹲下身，冷声道：“我管你是人是鬼。”
“容玖玉，听好了，活该。”
“要找人偿命，别来找我，当初我可从未碰过。”
“是啊，只是在旁边看着。”地上的人，向他，没有责问，就像说平常话般，容玖玉问道：“可曾有愧？”
“哈，哈哈哈哈哈。”许瑢仿佛听见什么惊世笑话般，他笑到声音颤抖：“我有愧？我为何有愧？！”
“别忘了，可是我偷出来的，我送到黑岩村，找了村民照顾，也是我毁了魂灯。若非我，以为能死得么轻松吗？当初救我那一次，我已经还了！”
“是么？”地上的人身子在发黑干瘪，血肉已经被活生生抽走，皮肉开始寸寸腐烂溃败，“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才敢这样做的吧。知道有蛇蟒毁了黑岩村，不是还怕别人发现，迫不及待赶来黑岩村吗？”
“知道我被妖兽吞食了，难道不是很开心吗？我个累赘终于消失了。”
“在胡说！”
许瑢猛地劈向地上的人，灵气方一触碰，那枯瘦的手臂瞬间断裂。咔擦的轻微声，像是脑中绷紧的弦轰然断裂。
许瑢声音再次尖锐刺耳：“我说了，我不欠！活该！”
“凭什么比我晚入门，别人只知道，而不知道我？！”
“分明我比努力千倍万倍！凭什么我修为还是赶不？！凭什么他们只记得，却连我姓甚谁都不清楚？！”
“当初那该死的化神袭击我，是我让你来救我的吗？！啊！是我让你来救我的吗？！”
“活该！谁叫你天赋么高！就该死！”
“十师兄，真的无愧于我吗？”
“我问心无愧！”
“既然无愧，怎会见我？也服用了我血肉炼制的丹『药』吧。不然以的资质，怎会般突飞猛进。”
六品巅峰心魔阵外，落闲冷眼看着发了疯，攻击空气的许瑢。着许瑢癫狂笑着，着他用灵气容玖玉幻象撕碎成灰，着他自言自语道：“我说了，我无愧于！”
“那血丹是师兄他们强行『逼』我服下的！”
“以为我想碰吗？！我双灵根，没有的血丹，我一样可以很强！以为是谁？！我送到黑岩村，已经仁尽义至了，服用一颗沾了血的丹『药』又如何？！”
她乃布下心魔阵的人，许瑢看见的一切自然她也能看见。
许瑢，一个懦弱且没有本事的人。
承受了落安的救命之恩，心中却埋怨痛恨落安光芒掩盖了他。他确实没有亲手害落安，只不过冷眼看着落安被生生折磨，最后又碍于道义，偷走即将身死的落安，打碎落安魂灯，自欺欺人人安置在黑岩村。
但是又畏惧落安一事暴『露』，害怕应天宗宗主他们，所以在黑岩村出事时，当即前往黑岩村。在知道还有可能活一两个月的落安极大可能随着村民，一同死在蛇腹中时，心中反而是为了摆脱累赘而庆幸开心，至少落安是自己死的。
于是他安慰自己，些事全与他无关，他只是站在旁边看。他甚至还大发慈悲，偷走落安身体，好生安置他。最后也是妖兽结束了落安的命。
至于那丹『药』，也是他们『逼』他服下的，他不想服用。
呵。
多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啊。
取掉身上幻形符，落闲手中符箓现，同时启动心魔阵下面的杀阵。符箓阵法一同诛杀，在许瑢猝不及防之时，落闲一掌直取天灵盖。
魂力直冲入许瑢魂海，果不其然，在这面有一道天道约束。
想来定是应天宗宗主『逼』他们立下天地毒誓，不可吐『露』半点与落安容玖瑜相关的事。
有关记忆全部天道约束保护着，落闲如今无法见些记忆，所以她干脆连带着魂海将部分神魂硬生生割裂开。
借用复魂花之效，强行带入自己魂海中，用一片花瓣承载。
“咯！咯咯！”
神魂撕裂之痛，修士根本无法承受。许瑢双目凸出，青筋暴起，脸颊痉挛。
然而比起落安神魂被绞碎成光点的痛，仅不过千分之一。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落闲冷眼看着许瑢瘫倒在地，手中提剑，落闲道：“当初落安救的那条命，我来拿。”
既然问心无愧，那便死吧。
剑光扫过，落闲面无表情取下许瑢身的弟子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