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香雾溢出,缠绕在指间,久久不散。
媱嫦远远地站在那儿,轻蹙着眉望着程聿。
他端坐于案后,微垂着眼眸谈生死论权贵,平和的模样好似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过。
媱嫦轻声问他:“程聿,你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人的身上罩着浓雾,她看不清他的真容。
程聿缓缓抬眸,面朝她的方向道:“海晏河清,万国来贺。若能再见高祖皇帝时的盛世之景,聿万死无憾。”
他磊落坦荡,由着媱嫦打量。
媱嫦无声的叹了口气。
良久,她缓缓摇头:“她已托病在身,自是早已料想到这般境况,虽然你忽然发难,她必定已有了打算安排。”
“圣人仍在明德坊。”
程聿拢着斗篷望着媱嫦,嘴角竟还多了抹笑意。
媱嫦皱紧了眉头,怀疑之色愈发浓郁:“你连圣人的起居都料想得到?”
“只是因时制宜罢了。”程聿朝她招手,“过来。”
媱嫦蹙着眉去到他面前坐下,眼底仍旧藏着些许质疑神态:“你打算如何?”
“别总这般不信我,”程聿的眉目温和了许多,“我自不会害你。”
“你是阿姊都忌惮的人,我怎敢轻易信你?”媱嫦轻哼道。
程聿倏尔笑出声来,他笑了半晌,道:“哪怕无人想害我,凭我这一身病痛,或许明日我便撒手人寰,你有何忧心的?”
“更遑论,若我有反心,你的剑岂是我能挡住的?”
媱嫦轻蹙的眉头舒展开,颔首应是:“也对。”
她不信程聿随时会死,她信自己的剑。
程聿缓缓敛起笑,问她:“你近日在城中观瞧到的东西不少,可有所获?”
媱嫦思量片刻便道:“右骥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怕诸多京卫皆是如此,若想以这等兵力守城,恐怕撑不过半日。”
她是武将,自然更关注这些。
“文吏贪腐,武将懈怠,京安羸马,内忧外患。”程聿掸了掸衣袖,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把它递向媱嫦。
媱嫦一面看着那几行字一面道:“外患尚谈不上,西有元州军,北有四殿下。两方国门固若金汤,不论仰西抑或是羌余屠肃,想要强破国门自不可能。”
看完纸上的字,媱嫦的眉头拧起来了。
“六处所言?”她问。
程聿颔首:“昨夜你回来后他们沿着那处暗道连夜追查查得的。”
“这般……”媱嫦把纸揉作一团,默然片刻后才道,“你想如何?”
“我一病弱书生能如何?攻城略地本就是你所长。”程聿嘴角噙着笑看着媱嫦。
“可有顾忌?”
“不能用骁骑卫。”程聿道,“骁骑卫出京,必定波澜四起,临近年下,不可如此行事。”
“那我该去何处借兵?”媱嫦微蹙眉头,“你总不能让我独自一人去。”
程聿望着她,缓声道:“左武卫不能用?宁大将军是你叔父,借上些人总归不难。”
“我连宁府都不回,你还问我这个?”媱嫦苦笑,“叔父一心要把我也送走,言辞间吵了几句,他现下还在气头上,自是不可能理我。”
程聿似是早已料想到她会如此说,不加多想便道:“那便去找右骥卫吧,你去找右骥卫大将军,想来他会助你。”
“司昭仪的兄长?我懂了。”媱嫦应下后没立即起身离开,她又瞧了程聿好一会儿,最终撂下一句,“难为你机关算尽,连这都能握在手里。”
不等程聿回话,她握紧长剑起身离去。
听着殿外的马蹄声,程聿嘴角的笑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