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非耶中篇四十七

黄粱 下部 非耶?中篇 四十七

“阿朗,你着急回去吗?”

“不,回去也是一个人,倒是大人您该回家瞧瞧了,都这么久了,夫人一定很牵念呢,况且卢姑娘毕竟是您的姊姊,好男不跟女斗,凡事让着点,俗话说家和万事兴。”

“说这话之前,阿朗,请先设想一下她是你的姐姐?”如愿看见覃朗做了个鬼脸卢若铭扬了扬眉,看起来孜莱的强硬作风有目共睹呢。

“可您老是这么一个人躲在外面也不是事儿啊,您这么能干干嘛不想想办法早点把这个姊姊嫁出去呢?如今单留下两位夫人在府里也不知能不能应付得来。”看他熟不拘礼的一脸担忧卢若铭也有些怅然,孜莱的事情他才不操心,倒是南筇南筠两个人他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乱世浮萍无根无据,将来的日子里如此弱势的人如何自保?

但是他自己的情形又能好到哪里去呢?顾不得这许多了,逃命要紧,生命比情义重要的信念已在动摇,午夜梦回那锥心刺骨的思念已是一波强似一波,无以排遣的威力怎不叫他心惊,他真的不想重复母亲的命运,以复仇为舟以远遁为桨,他无论如何也要割断这一切逃出生天。

据之前的廷议以及他对甘棠大簇的了解判断,以浱虞棼的精明锐气,再加上喻汉勋浦道成一干朝臣,甘棠绝不会愚蠢到选择支持野心勃勃又曾有侵略前科的东园怀,而大簇方面,眼下任何妨碍他们吞并安槐的力量都将被列为敌手,所以东园怀的姓氏会比南氏兄弟更能成为他生存于世的障碍。照此类推东园一族的灭亡便是必然。按目前情势看南刻南制问鼎称王已是定局,虽然卢若铭十分怀疑这对兄弟能否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安守太平,比起修他们生猛有余但却太过粗率任性。不过,安槐乃至这个天下的结局他并不打算关心,既然东园覆灭已是定局那么如何成功退隐才是他目前首要的课题。

人间蒸发,这是他经过长时间思索决定下来的脱身方式,也是他能够想到的最简单可行的办法。

从初到甘棠开始他便一直在刻意培植属于自己的卫护力量,隗影的出现令他成功摆脱了唯雇佣关系,之后在此人的帮助下他又陆续笼络了不少所谓正邪之间的江湖人物。他并没指望这伙人会跟他到底,而这些人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报恩效劳而不用卖身,所谓快意恩仇,卢若铭的武侠并没有白读,他的投其所好令他行将实施的隐遁计划有了足够的武力保障。

首先要避开的自然是孜莱,好在安槐内乱,她纵是心有余也恐怕会力不足,况且自己的失踪本身就足够她焦头烂额一阵子的了。其次他要躲避的是甘棠朝廷的追究,但是喻汉勋对他的妒意防范已经昭然若揭,此时挂印只怕正中他的下怀,只要身为甘棠国政务丞相的总理大臣不予深究他便不用担心会被张榜缉拿。

机不可失,他打算一等浱虞棼对外政策明朗化就动身出走。

不会等得太久了,从他上回在朝堂上的演讲以后浱虞棼又曾多次招他商议,按进度算不出一个月甘棠便会公开行动。据他估计浱虞棼会采纳他授意喻汉勋的建议——以财力暗中支持大簇东进但同时屯兵益关制其后路。

客观来讲,这个建议并不错,但喻汉勋当然不会知道他复仇的主旨,更不会想到他另外暗藏的那份私心。

虽然对孜莱景侯章离都下了狠话,但其实卢若铭并没有打算同南刻南制正面交锋,这里当然有修的缘故在内,然而更重要的是南刻南制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实在太深,那种直接来自生理的恐惧教他下意识里避之唯恐不及,而如果南刻南制在乱世中沉浮得越久他永远脱离他们的可能性就越大,因此他所有建议的真正目的都旨在搅浑这潭水,哪一国成为最终的赢家没有关系,只要这乱世持续的时间足够长就行。

所以在他的全部议论里,尤其是跟喻汉勋商讨时他从未暗示明示过应该支持谁,只是尽量将除却东园怀以外的所有利弊罗列得势均力敌,为的就是引诱出那个可以令天下大乱的方案——脚踩两只船。

喻汉勋自以为英明地断定甘棠以财力支持大簇用兵可以在大簇占上风时获得瓜分安槐的一杯羹,而如果安槐占了上风甘棠又可以配合其西进分食大簇,总之两头不吃亏。但他不了解安隆钱庄已经控制了过去几年甘棠国库的大半收入,若无安槐允许,一旦开战需要大笔投入时甘棠很可能出现入不敷出的拮据局面。而且所谓以财力支持大簇,假使没有卢若铭以现代资本运营的方式加以运作,实际的牵制效果将会大打折扣,日后分赃时弄不好成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局面。而如果安槐反攻成功,以吴效对南王思想的领悟深度,甘棠同样不会自其战果中得到太大好处,套句景侯章离的话,单一个废奴就足以令甘棠失去民意基础从而在交易中矮人一头。而且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簇识穿甘棠两头蛇的伎俩趁安槐自顾不暇掉头南下吞掉这块属意已久的肥肉。

不过卢若铭并不打算出言提示,只要以消灭东园氏为前提,以上无论哪一种局面他都喜闻乐见,数年经营他储蓄的资源已足够他在乱世中经营出一片世外桃源,这批财力原本是以防万一用的,他其时并不知道那个万一会是什么,只是过往的遭遇令他下意识想有个狡兔三窟的退路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真的发挥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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