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番外三

从夏至秋,气候越发闷燥,连像江言这样好性子的人,因受怀孕影响,都忍不住发些小脾气。

一早,撒特德端着果子水进屋时,就看到人类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似乎正闷闷不乐。

秋日的阳光落在床头,晒到那截细长的后颈,肌肤如雪,细腻白皙,近乎透明。

听到推门的动静,江言没挪身,等果汁递到手边,才默默接过,连饮几口,得以缓解内心窒闷。

他放下碗,静静转过脸,正对上那双注视自己的蛇瞳。

停滞在心脏的闷气一散,瞬时弯起眼睛笑起来。

情绪来得莫名,去得也快。

他笑着问:“我是不是有点奇怪?”

归根到底,只好算作孕夫阶段的一些变化了。

撒特德扶着他的腰肢,让他靠在怀里。

“想出去吗?”

江言点点头:“好。”

如今他行动不便,但坚持每日活动一段时间。

产期临近,除了肚子大起来,手脚略微浮肿,别的倒还好,人没消瘦,稍微长长的头发被撒特德用麻绳笨拙地绑了个小啾。

联想到怀第一胎时那头干枯如草的头发,撒特德目前对打理他的发丝儿很上心,梳头和绑头发都是撒特德做的。

部落里有聪明的雌兽按照江言做的洗头胰子,从一些芬香的植物里提取粘液,居然能将头发护养得又黑又亮。

撒特德跟雌兽换了些植物的粘液,隔几日替江言洗头发时就为他抹一抹,十分细致妥帖。

秋光晴朗,大部分兽人都去地里劳作收割。

部落今年又是好收成的一年,族长打算拿出两三成收获的粮食接济外头的小部落,越来越多的小部落都打算往蛇族方向迁徙,靠近些,说不定能得到庇护。

当然,这些小部落的兽人不会白白接受蛇族给的粮食,他们平日会主动到蛇族领地外,询问有没有能帮忙的活儿,分配到活儿干的,都不会偷懒。

小部落的兽人最明白生存不易,他们是第一批跟蛇族走得近的兽族,用劳动力就能换吃换穿的,比去外头狩猎安全许多。

有些兽人生活在较大的部落里,平日好食懒做,跟着小部落的兽族混进来过,不过偷懒混食以后被发现了,挨了蛇族兽人一顿撵,不敢再来。

江言跟撒特德说这些到处听来的小事,说着说着,脸色微变,手指摸到肚子上。

撒特德扶稳他:“又动了?”

江言从鼻子哼出一声:“嗯。”

沿院子外的林道散了会儿步,回屋不久,祭司就来了。

每个半月祭司会替他检查身体,越近产期,来得越频繁。

江言除了挺着个不方便的肚子,偶尔心烦、腿脚抽筋以外,倒没别的不适。

送走祭司,到了江言休息的时间。

地上铺了几层羊毛编织的毯子,又软又厚,旁边有个

矮矮的木桌,上面放两个陶盘,摆有切好的果子。

小宝跟着部落的兽人忙秋收,早出晚归,他每天只能由撒特德陪伴。

这会儿啃果,坐在毛毯朝院子看。

撒特德在院里用铜刀劈柴,把柴屋填满后,隔着敞开的门,看见人类昏昏欲睡地靠在枕边,手里还拿了块没啃完的果肉。

撒特德轻轻收起木柴,洗干净手,进门抱起江言。

被送回床上的人睁眼,无聊地把胳膊抬到撒特德肩膀上。

“好无聊……”

本来还能编织一些婴儿的衣物,不过这两个月撒特德就不让他做了,怕伤眼睛。

日子只剩下吃和睡的江言只能盼望二崽快出来。

他在撒特德的帮助下转了个角度,后背往宽敞的胸膛靠去,当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撒特德粗糙的指腹贴在他软润的下巴挠了挠:言,再忍忍。?[(”

江言眯着眼回应:“我明白。”

**

傍晚后小宝拖着一大框萝萝白回来,江言瞬间打起精神。

白天睡眠足,夜里总想说话。等幼兽回家,他就找小宝说话。

小宝知道雌父闷,比起嘴里憋不出几句话的兽父,幼兽还是更厉害些,能一句一句地蹦出话,告诉雌父今日他跟襄做了什么,族人们做了什么,谁跟谁为了追求哪个雌兽打架啦。

江言听得津津有味,小宝带了些邀功的眼神瞅向兽父。

你看你看,雌父不觉得无聊了吧。

一向不喜欢凑热闹和八卦的撒特德:……

**

渐渐地,秋日的末尾开始冷了起来,傍晚之后江言就不再出门。

白日还有些暖和,夜里就要裹冬衣,烤火盆。

江言睡前泡了热水脚,躺进暖暖的被窝,除了腰身不便,别的还算舒适。

撒特德那双大掌搓得微热,每日早晚都坚持帮他按摩双腿。

他很早就睡了,天不亮就在黑暗中睁眼。

半晌,撒特德低声问:“醒了?”

江言沙哑地:“嗯。”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撒特德下床点蜂蜡,又去灶屋拎了壶放在火炭上热的水进来。

江言就着水杯喝,还没喝几口,手腕一抖,水从杯子里洒落。

撒特德眼疾手快地揽住他:“言?!”

江言“嘶”了声,脸色微白。

“肚子有些疼。”

跟平日二崽踢他的疼不同。

撒特德朝旁屋喊:“愿!”

幼兽起初还迷糊,听到雌父的声音,立马精神。

他连冬衣都没穿,上身还是件小小的褂子,尾巴一滑,溜进秋末寒冷的夜色里赶去请祭司。

属于幼兽的气息在空气里散开,秋风灌几阵,睡梦中的兽人陆续都嗅到了。

他们迷迷瞪瞪地看了几眼灰白的天色,打个激灵。

有雌兽要生了?

循着气息涌去,已经有兽人停在江言家的院门外。

“言要生了?”

“祭司前不久就进去了。”

阿乔和一群雌兽来回滑着尾巴转。

“希望平安……”

“会平安的,相信祭司,前两年岫不是很顺利地生了下来?”

与其说是雌兽“生”,不如说是祭司剖了雌兽的肚子,快速取出幼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灰白的天幕渐渐浮出纯透的白,起了些风,朝阳破云,从东方慢慢冒头。

朝霞温柔而蓬勃,凝结的霜露在第一缕日光的透射下化成水汽。

倏地,屋内忽然隐隐传来稚嫩的一声啼哭。

**

撒特德握紧昏迷中江言的手,瞥见祭司取出胎壳里的幼兽。

祭司手微微颤抖,和撒特德对视一眼。

这个幼兽,跟过去的幼兽都不同,也和小愿不同。

他的手脚像小小软软的藕,没有尾巴,而是长着跟言一样的腿。

黎明的第一缕晨曦忽然落入窗缝,落在小小的“幼兽”身上。

“幼兽”忽然半睁开蒙蒙的眼睛,瞳孔仿佛完全复刻了江言蜕变后的样子。

双瞳温柔清澈,透着漂亮的,宛若紫罗兰一样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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