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柏念也的家装很温馨,整体是柔和的米黄暖色调,随处可见的童趣摆件,每件家具都是适合儿童的圆润边缘,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

而且收拾得很整洁,所有物品的摆放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除了客厅旁供小孩玩耍的玩具房。

徐牧还在里面看到自己送的玩具。

“抱歉,等久了。”柏念也从厨房出来,后面跟着一起端菜的卡朵,“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我比较拿手的几道菜,希望你能喜欢。”

徐牧一直被烨烨握住手玩,小孩黏他黏得紧乎,闻言,他赶紧起身,“我什么都吃的,不挑。”

柏念也莞尔一笑,“这样啊。”

他细致地摆好碗筷,对烨烨叮嘱,“先去洗手,好吗?”

徐牧以为和自己说话,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好~”烨烨奶声奶气地说。

——声音重合了。

徐牧摸了摸鼻子,“我以为你和我说话。”

柏念也忍不住笑,“阿牧,你也去。”

徐牧轻咳一声,抱起烨烨,“走,哥哥带你去洗手手。”

烨烨两条腿蹬了蹬,嘴里嚷嚷:“爹爹爹爹……”

“……”好吧,爹就爹。

徐牧对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

“来,搓泡泡。左手洗洗,手指缝也洗,嗯,右手也洗洗。没错,真棒……”

烨烨洗好,将手放进烘干机,大声说:“干干!”

徐牧夸奖,“真棒。”

烨烨:“牵手。”

徐牧:“等一下,我把手烘干……来。”

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出,握住他肉肉的小手。

烨烨笑得开心,藕节似的手臂一晃一晃的。

柏念也在饭桌上等他们。

菜式非常丰富,细细数来,加上汤,居然有十道之多。

“念也哥,我们两个人成年人加烨烨一个小孩,菜的份量太多了。”徐牧说。

柏念也说:“不多,刚刚好,凑个十全十美。”

他把碟子往常推了推,“来,想吃什么就吃。”

他考虑到对方可能是肉食动物,特地多准备几盘肉菜。

柏念也和烨烨因为拟态是兔子,本身都不太爱吃肉,反而对蔬菜和水果情有独钟。

当然,硬吃也能吃,不会出什么问题。

“谢谢。”徐牧应了声,挑自己最前面的糖醋排骨吃。

“怎么样?”柏念也有点紧张,他的厨艺一般,平常就钻研些家常菜,除了自己吃就是烨烨尝过。

自己吃不出好坏,小孩的喜恶还未成形,评判算不得数。

这样看来,对方是第一个尝他厨艺的人。

酸酸甜甜,但甜多过酸,带着一点炸、炒的锅气,简直——

完美。

徐牧咽下,猛地点头,“非常好吃。”

柏念也目光柔柔,“哎,谢谢,能吃就好。”

“我觉得能在我吃过的糖醋排骨里排名第一。”

“这么夸张吗?”柏念也笑了。

“不是夸张。”徐牧认真地说,“是我的真心话。”

在这个美食荒漠一样的地方,能吃到这样的糖醋排骨——

值得最高赞誉!

柏念也哑然,还真是年轻,说话也这么朝气蓬勃。

“好的,小朋友,我感受到你的真心了。”他笑了笑,“来,多吃点。”

“我不小了,有二……”徐牧咽回去,上辈子才是二十七,“十九了。”

柏念也轻笑,“还在读书啊。算一算的话,我比你大了十三岁。”

他垂下眼,抿了口茶,在他眼里确实是小朋友的年纪。

徐牧心里反驳,准确来说,是大五岁。

柏念也问:“你现在读大学吧,在哪里读书?”

“圣得比特维纳大学。”

“那你读书很棒啊。”柏念也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勺沙拉,“学什么专业?”

“……”不,不太棒。

原身上学期连挂六科,处于被劝退的边缘岌岌可危。

“建筑学。”

“建筑?”柏念也惊讶。

徐牧谨慎,“怎么了?”

柏念也淡淡地笑,“那我们以后算同行了。”

徐牧眨眨眼,“念也哥,也学这个专业?”

“对。”柏念也颌首,“以后如果有什么专业上的问题,可以来问我。”

太巧了吧。徐牧心里感慨,“好的,先谢谢念也哥了。”

这时候,烨烨忽然发出一声“啊啊”。

柏念也连忙放下筷子,将烨烨抱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烨烨摇头,手指着一盘猪蹄,“吃吃……”

柏念也说:“碗里有啊,你看。”

他把猪蹄的皮弄碎,撕了些肉丝饭碗里,就是为了让烨烨尝点味道。

烨烨不肯,偏要吃那块大的猪蹄。

柏念也哄着道:“烨烨乖,你咬不动。”

烨烨不依,显然对那块猪蹄志在必得,没有扯着嗓子叫,但眼睛快要飙泪花了。

“爸爸……坏……”

柏念也好笑,“怎么就成我坏了,你牙齿又咬不动,怎么吃呢?”

烨烨还是重复,“坏……坏……”

柏念也叹气,“烨烨,不是不给你吃,而是——”

他视线一转,从善如流地说:“你看,哥哥来我家做客,是不是要把这个让给客人啊?”

烨烨大眼睛眨个不停,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柏念也便耐心地重说一遍,很慢很慢,像要把每个字拆给烨烨听。

烨烨犹豫,期期艾艾地看向徐牧。

柏念也眼疾手快,直接将那一大块的猪蹄放到徐牧碗里,剩下小块的就放自己碗里。

他对烨烨说:“烨烨愿意给我吃吗?”

烨烨眼睛睁大,然后缓慢地点点头。

“谢谢烨烨,你对我真好。”柏念也继续哄人,“来,我们最乖的烨烨,现在我们继续吃饭?”

烨烨“嗯”了声,不闹了,坐回原位乖乖吃饭。

徐牧叹为观止,感叹教育小孩真是一门学问。

不过烨烨也算乖,起码没有哭……

“吃!”烨烨忽然抬头,大声对徐牧说。

徐牧慢半拍地应声:“好,吃的。”

说着,他夹起那块大猪蹄,直接咬了一大口。

烨烨顿时咯咯笑,显然十分高兴。

他就这么盯着徐牧吃,自己勺子对不稳嘴,还不肯挪开视线。

徐牧只能继续大口大口地吃。

说实话,挺好吃。

但架不住每一口都吃啊!

可当他停下时,烨烨就会快速抬头,指着猪蹄说:“吃……请……吃……”

小不点如此热情,徐牧只能勉强自己咽。

到后面,柏念也出声阻拦,“阿牧,吃点其他,别听烨烨闹,他就是看人高兴。”

徐牧说:“没事,真挺好吃的。”

柏念也推了其他碟子,“这些菜你还没尝,试试吧。”

“嗯嗯。”徐牧赶紧点头,没注意,狠狠一咬——

咦?咬到骨头了?

他面上不显,实则被自己的咬合力惊到!

这是人能做到的?!

原身还有这个天赋!!!

徐牧不动声色,自己又偷偷试了几次。

真的全咬下来了!

徐牧以为自己动作隐蔽,实则被柏念也尽数收入眼底。

“……”这孩子喜欢吃骨头?

他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咬下来,咀嚼一下就吐出,没想到,最后全部咽下去了。

柏念也思索,什么品种兽喜欢咬骨头?

还全部吞下去。

吃完饭后,徐牧就回家了。

“下次有时间可以来我家吃。”柏念也站在玄关,温声笑道。

徐牧也客气地回答:“会的会的。”

不过,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但教养不允许他干这种事。

——谁家邻居天天蹭饭,太讨人嫌了!

“念也哥有空的话,也欢迎来我家吃饭。”徐牧说,“不过我不太会做饭,只能靠纳德司或者外卖了。”

柏念也眉眼弯弯,“好,等我空闲下来。”

自从那天上门吃饭后,徐牧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

烨烨不仅每天准时敲响他家门,玩了半小时的球后,就会当他的小尾巴,跟他回家。

一开始,徐牧还要特意和柏念也说一声,后来成了习惯,对方直接说烨烨性格熟了容易皮,该管教不要手软,辛苦阿牧你了。

等柏念也下班回来后,对方就会招呼他一起吃晚饭。

徐牧口嫌体正,嘴里说不好吧,太打扰了,脚却有自己的意志,往别人家里钻。

——没办法,邻居做饭真的好吃。

他的意志、胃、四肢已经完完全全屈服了!

“主人,柏先生在里面忙活,你居然偷懒?”纳德司刚从阳台浇完花,见徐牧躺在沙发上,痛心疾首地说,“人家上门来做客,你好意思让对方独自待在厨房?”

徐牧叹气,“我有帮忙,但不小心打碎了几个盘子,被念也哥赶出来了。”

他说到后面,声音发闷。

就算打烂盘子,他还能择菜、切黄瓜丝儿啊,居然就被赶出来了。

柏先生虽然言辞委婉、神色温柔,但明显就是在看大麻烦。

纳德司:“我亲爱的主人,你太没用了。拿出你非要做蔬菜汤的架势啊。”

徐牧觉得这话怪怪的,斜睨一眼,“你在说什么?”

“你意思是,我要争着抢着展现我的蔬菜汤厨艺?”

别了吧。

虽然和纳德司斗嘴,一直强调自己的蔬菜汤多好喝,但实际上——

嗯,就是酸辣放得多,开胃罢了,细细探究,毫无水平可言。

纳德司:“……您可真是我的好主人。”

吃完晚饭后,徐牧瘫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眼眸幽深,像在思考什么宇宙终极奥秘,实则——

不想动弹。

好舒服。

这才是他想要的躺平人生。

这个世界上,只有吃好、穿好、睡好,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

“阿牧,昨天你给我发的模型,我看了看,不算难,周末你有时间吗?”

徐牧赶紧点头,“有的。”

柏念也微笑,“加上前几次你给我的题目,到时我一起和你讲。”

“谢谢念也哥。”

柏念也摇头,疼惜地摸了摸烨烨的额头,“没事,该说谢谢的是我,这段时间你一直陪伴着……”

“叮铃叮铃——您有重要的来讯~请接听哦~”

两人同时一怔。

徐牧手忙脚乱地起身,“呃,是我光脑的提醒……”

他往手腕去摸,没有。

光脑在房间。

“我去接个通讯,念也哥你等等。”

说完,徐牧小跑回房间。

他快速打开光脑,发现是Muw协会那边的官方电话。

接通后,里面穿来冷冰冰的女声。

“我是Muw的智能系统管家詹妮佛,主要对接客单售后方面的情况,今天单号68979客人向我们反馈……”

徐牧听到后面,微微皱眉,打开今天工作的录制视频,冷声说道:“不可能,最后通关后的紫金钻石我看着他收入包裹的,怎么可能会没有?”

他按了按眉心,“我这边没拿,单主有没有向游戏客服反应这件事?”

“有?但是……”

“我个人倾向是游戏出bug了,等待那边的结果吧。”

“暂时冻结?行,可以,就这一笔对吗?”

“嗯,好的,后续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配合调查的。”

“好……我知道,行,没问题……”

……

徐牧和詹妮佛大概聊了二十分钟,挂断通讯后,他眉头的痕迹消不下去。

他仔细回忆今天的陪玩单,无比确定,那颗钻石就是被对方收进包裹了。

算了,先不想这个。

徐牧记挂还在客厅的柏念也,快步走出去。

“不好意思,念也哥,让你久等——”

客厅一片寂静,

柏念也、烨烨和卡朵都不见踪影。

“啊,是回去了吗?”徐牧自言自语,“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发现家里的门是打开的。

“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徐牧自己劝服自己,“对,念也哥可能遇到重要的事,见我在忙,所以没打招呼就回去了……”

他垂眸,低低呢喃,“明天再去问问吧。”

徐牧准备关上门,忽然,视线一凝,落在门外。

等下,这是……

他大步跨出去,惊喜地说:“兔兔?”

——他的兔子主动来找他?

徐牧很激动,小心翼翼地把垂耳兔抱进怀里。

奶咖色的兔子眼皮垂垂,头歪向一边,三角形的鼻子耸动,急促地呼吸。

“你又受伤了……”徐牧轻叹,“还是上次的脚,你也太小心了吧。”

他以为垂耳兔来找自己,是因为受伤了,想让他像上次那样帮忙包扎。

徐牧对此,也并不沮丧。

挺好的。

虽然上次兔子走得干脆利落,但是受伤了会回来找他,证明对方信任他。

——兔子心里有他。

徐牧嘴角疯狂上扬,怎么也压抑不住。

他依依不舍地将怀里的垂耳兔放置到沙发,对纳德司说:“帮我拿药箱。”

“好的,主人。”

没几分钟,纳德司就把药箱拿回来。

“来,乖乖,不痛哦……”徐牧有了经验,这次明显熟练不少,下手也更加大胆,不害怕拉扯到兔子。

“在哪里刮到的啊……这伤口看起来还是刚弄的……血红得吓人……”

他如法炮制,先用药水清理一遍伤口,然后打开紫外线器,照了大概一分钟,拿治疗仪对准伤口,然后用固融胶绷带覆上一层,隔绝伤患处感染。

等所有步骤做好,徐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巴垫在手背,凝视着垂耳兔。

眼里满是喜欢、怜惜。

“……是不是不舒服?”徐牧放柔声音道,“你今天都没喊一声,太痛了?还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指腹轻轻抚过垂耳兔的头顶、后背,像在安抚,又像在试探。

柏念也现在头痛欲裂,脑海混沌至极,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他原本在徐牧家坐着,突然,四肢蹿上熟悉的痛意,预示着即将不受控地转换。

柏念也只能勉强出声,喊卡朵把烨烨带回家。

他则颤颤巍巍地走出去,浑身使不上力气。

不行,在别人家变成拟态……太失礼了,而且……

柏念也想到上次被青年紧紧抱住的经历,好不容易忘记的羞耻感尽数涌现,全凭意志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最终倒在门口,腿剐蹭到新伤口,软绵绵地躺着,动也动不了,脑子浑噩,无法凝聚起思考的能力。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就一会儿……

柏念也迷迷糊糊地阖上眼,啊,疏忽了,这几天都没出现这种状况,以为磁波治疗起效果了。

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好险不是在上班途中……

以后医院开的药就在上班的时候吃吧……

等柏念也再次睁开眼,模糊的视野变清晰,是一张放大的脸庞。

他浑身一僵,为什么——

还在阿牧家?

“你还好吗?”徐牧发现垂耳兔睁眼了,有点惊喜,音调不自觉升高,但很快,他担心吓到对方,压低声音。

“为什么又受伤了?不小心刮到哪?”

柏念也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后背一直被轻抚,温热的触感时轻时重,指腹粗糙,摩挲过去时,他脊椎都是麻麻的,泛起若有似无的痒意。

阿牧……在干嘛?

他窘迫至极,恨不得蜷缩起身子,把脸埋进地里、耳朵里,但用不上力气,加之沙发就这么大,也退不到哪里。

徐牧也不要垂耳兔的回答,他知道对方回答不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只不过是铲屎官的念叨。

兔兔不爱出声,不爱理人,颇为高冷,但也胆小,喜欢独自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陌生人太过大胆就容易导致兔子应激,吓到它们身体出问题。而逐渐亲近后,兔子变得温顺,不代表就能肆意抚摸,如果兔子想自己待着,哪怕是主人也无法打扰。

以上,是徐铲屎官多年的养兔经验。

因此,徐牧已经学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自问自答,就代表和兔兔一问一答。

“好可爱啊……”徐牧痴迷地说,“耳朵可爱、爪子可爱、尾巴可爱,全身上下都可爱。”

柏念也:“……”

他难以置信地看过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徐牧在说什么?!

“兔子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生物。”徐牧低低地说,“嗯,你是兔子里最可爱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兔子这么可爱的生物呢?”他像入了什么邪·教,眼神逐渐狂热。

柏念也古怪地看过去。

等等,徐牧的意思是……

“我抱抱你,可以吗?”徐牧快速问,又快速答,“嗯,可以。”

他将垂耳兔抱在怀里,暗地里揉了一把。

啊,毛茸茸。

徐牧内心控制不住地呐喊,但嘴角的弧度飞扬。

他努力往下压,没用。

他还偷偷用手去摸尾巴,捏了捏,好软。

柏念也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浑身都在抖——

被气的。

徐牧!你到底在干嘛!

徐牧感受到了垂耳兔的努力,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的尾巴太好揉,没控制住……”

他嘴里道歉,脸却趁机贴在兔子的肚子,蹭了蹭,又立刻撤开。

“肚肚也软啊。”徐牧轻声说,眼神着迷。

柏念也脑子一片空白,等温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肚子,他第一反应是惊恐,拼命拱起背,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残缺。

“嗯?”徐牧忽然疑惑,他刚才看错了吗?

他伸出手,掰开肚子绒绒的毛。

柏念也绝望至极,他已经无法计较对方的冒犯,因为比这个更可怕的,是……

“你有两套器……官?”徐牧惊讶,居然是一只双·性兔子。

他神色变得严肃,畸形往往意味着发育不好,难怪这只兔子总是受伤,难道有什么隐藏的疾病?

“兔兔,你……”徐牧卡住。

他怔怔地低头,只见它灰蓝色的眼睛变得湿润,泪珠滚落。

一颗接一颗,落在他的手背。

残留丝丝温热。

徐牧呆住,几秒后,他把垂耳兔抱在怀里,慌张得声音发抖。

“别哭啊,别哭啊……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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