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将列车线路堵死,傅行深和时意抵达奥斯陆时毫不意外地错过了冻海日落,这时已经是午夜。

走出车厢的一瞬间二人被扑面袭来的暴风雪打了个措手不及,用来御寒的大衣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就像没穿衣服裸奔一样,傅行深和时意环顾四望周围空旷死寂的废墟城市,在茫然中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埃里克夫妇走前留给我们的信,据他们说驻守在奥斯陆数据存储站的管理员是他们的同乡朋友,就住在我看看……Damsredet街73号。嗯,这听上去像是社区街道,存储站设在这种地方吗?”

傅行深从大衣口袋中翻出信件查看,埃里克夫妇十分热心地将这位朋友的地址在信中作了详细说明。

终端已经将奥斯陆的街道地图全部扫描完成,时意查看目的地的位置后露出一丝苦笑:

“也许附近有狗拉雪橇或者电车巴士的话,我们能够横穿奥斯陆在一个小时后抵达。”

“……”

“目之所及什么也没有。”

傅行深不得不考虑两个人在暴风雪的深夜徒步十几公里的可能性,然而一阵裹挟着寒冰的冷风呼啸过后,他彻底歇了心思。

“还是找找看哪里可以暂住一晚吧,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发。”

……

幸运的是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商场中找到了歇脚的地方——

这里先前应当也有不少人停留,商场中售卖的棉垫和被褥在末世来临后被哄抢散落在地上。

傅行深和时意找到了两个看上去还算整洁的被褥铺在避风的角落里,窗外就是阿克尔码头,有零零散散的灯光像天上的星子一样坠在海湾里,像是海底精灵的眼睛,璀璨明亮。

海的深处传来鲸鱼旷远的嗡鸣,海浪声声不息拍击着远礁……

漆黑的夜色中有乳白色斑点在冻海上空盘旋不止,那是一只落单的海鸥,迷失在大海含蓄又悠扬的语意中。

“它们也是这颗星球的孩子。与植物、星辰、我们没什么两样。”

傅行深也仿佛化身为那只孤独盘旋的飞鸥,但幸运的是,在彻底迷失坠落前他捕捉到了另一只鸥鸟的低鸣。

“之前在海上航行时我读到过一本关于海洋生物的介绍图谱。”

傅行深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尤为低沉温柔,带着一点冰雪一样沁凉的悲伤。

“和一般的科普读物不同,这本书上的内容总是围绕着一些格外珍奇的动物展开,譬如南美洲加拉帕戈斯群岛上生活的最后一只孤独的象龟[乔治],譬如世界上最寂寞的蓝鲸Alice……”

“寂寞的蓝鲸……可蓝鲸直到如今也没有绝迹,在大海的深处仍然可以捕捉到它们的生命之歌。”

时意听得有些入了迷,但也有些疑惑。

究竟是什么样的寂寞足以让人类为其命名打上标签?

“是啊,为什么要叫它寂寞的Alice呢?这真是这本书的作者吸引人的巧妙手段了,我当时也十分好奇,于是翻到了下一页……”

在这颗星球的大洋深处生活着一条寂寞的蓝鲸Alice,1989年人类设立在海底的探测器第一次捕捉到这头蓝鲸的叫声。

正常蓝鲸交流时发出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而Alice的歌唱频率却始终保持在52赫兹,这是它的种群无法听到的叫声。

换言之,Alice是一头“失声”的蓝鲸。

“在这之后的十几年中,科学家们多次录下它歌唱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鲸类给予它回应……它每天游行四十多千米寻找同伴,每一年都在北冰洋中迁徙,却始终孤独。”

海洋的深处似乎又传来某种巨型哺乳动物的低鸣,像是寂静大洋深处漂流的孤岛。

“这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故事。”时意歪头靠在傅行深宽阔的肩上,和他一起聆听大海的嗡鸣。

“不过这故事并不发生在海洋深处,甚至不属于我们这颗星球。”

傅行深被勾起了兴趣,深邃的目光望进时意在雪光下迷离的眼,期待故事的下文。

“这个故事发生在更早的1969年,那是一个寂静的夏日,故事的主人公名叫MichaelCollins(迈克尔-柯林斯)……”

1969年的登月计划中,有三名飞行员执行登月任务。

在尼尔-阿姆斯特朗和埃德温-奥尔德林相继踏上月球表面的那一刻,作为机组指令长的Collins不得不担负起一项更加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全程坚守在指挥舱哥伦比亚号上绕月飞行。

“当阿姆斯特朗的脚印印在月球那个名叫“平静海”的荒凉区域时,世界为他欢呼雀跃——可柯林斯呢,当哥伦比亚号指挥舱行驶到月球背面时,他所使用的所有通讯设备全部中断了。”

“整整48分钟,在距离地球38万千米的真空宇宙中,他失去了来自家乡和同伴的一切消息,他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透过眩窗倒映在他瞳孔中的那个巨大的、布满创痕的灰黑色月背,狭小的飞行器内外都蔓延着无声而又盛大的死寂……”

时意的脸倒映在商场巨大的落地窗前,就像面对那旷远宇宙时玻璃眩窗内那个无边孤寂的灵魂。

“这应该就是人类自诞生以来面临过的最孤独的48分钟了……柯林斯与Alice都是经历过各自种群最孤独时刻的两个灵魂,如果他们能够相遇,或许会成为最孤独也最浪漫的故事。”

“可他们一个在天空,一个在大海,几十万米的深堑注定他们无法相遇。”

傅行深的眼底流露出些许落寞的神情,随后又无所谓地笑笑总结道:

“所以这注定是一个悲伤的结尾。”

时意不喜欢悲伤的结局,也不喜欢傅行深此刻的神情,就像一个抱着腿蜷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小孩,神色冷漠但眼里燃烧着渴望温暖的光。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漂泊在北冰洋里失声的Alice,游曳在深海里唱着没人能听懂的歌……当然我不是指唱歌。

小时候我的母亲希望我能够成为和她一样享誉世界的著名音乐家,我也的确在钢琴演奏方面颇有天赋,因此她对这一点坚信不疑。

我父亲是一名战功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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