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寒江说。相比对顾丹墀感兴趣，他像是更惊讶于巴恩斯的状态。顾丹墀再次用力抽手，寒江索性跪在他的手臂上，让他大张双手，仿佛被钉上了十字架。顾丹墀的胸口急速起伏。寒江和艾格里斯的压制并不强，如果他没有遭到‘真神之告’的毒害，挣脱他们不过轻而易举。但是‘真神之告’带来的大喜又大悲，像是一正一反地洗劫他两次，身体深处软绵绵地使不出力气。他拖延时间，等待‘真神之告’代谢，对巴恩斯挑起眉：“巴恩斯，非完全体，对完全体就这么感兴趣吗？”
“是。”巴恩斯居然承认，“我想对你讲述一些我的家族故事。我的父亲是一名Alpha，放在没有毁灭的埃博星，也是很知名、很强大的Alpha。他是我人生的动力和偶像，从我出生开始，就想成为他，取代他。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比得过我的父亲。他太强了。在他面前，我总是充满了挫败和自卑。”
他的手指沿着顾丹墀的下颌线滑动，描摹着顾丹墀的脸颊。
“这种情绪是相互的。我对我父亲怨恨，我父亲对我失望。他总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完整。如果他的爱侣没有死于空难，他一定会拥有更优秀的子嗣。你从来没听见别人对你这么说，是不是？没有父母，有时是一种祝福。”
顾丹墀嗤笑出声，后背紧贴地面，让他的胸膛起伏得格外清晰。
“不够完整？我遇见过很多疯子，但是承认自己不完整的，你还是第一个。我想他说的大概不是你的生理问题。”
巴恩斯痴迷地看着他，手掌婆娑向下，去解他的腰带，顾丹墀一收腹，让他的手停留在原处。“你要干什么？”
巴恩斯的声音柔和又低沉，像是缓慢流淌的蜂蜜河流。“我每年都会拿到基因测序报告。我的基因测序排名是最高的。我曾经想，就算是完整的Alpha，也不会比我更好了。顶多是比我有一份更好的报告。但我看到了你，不得不纠正我无知的错误。完整形态的Alpha果然不一样。你看到有栖，你是什么感觉？有反应吗？”
“让你失望了。”顾丹墀硬邦邦地说，“我还真没办法产生像你一样的变态反应。”
巴恩斯不太信任地打量着他：“真的？”
他忽然又闻到了在零号站台前，裹在夜风里、落在他鼻尖的软甜芬芳。顾丹墀忽然想起，在他和司柏德发生争执、愤而出走的奇妙夜晚，他本想借了核动力车出去兜风，却在走出大楼的一瞬间产生了强烈的感应。有栖从天而降，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在他毫无头绪的混乱脑海里明亮地闪烁着位置。他的眼睛不稳地闪动着，巴恩斯轻轻地笑出了声。
“你有反应，对不对？我父亲曾经告诉我，在他漫长而艰苦的一生中，发生过无数事，但是值得纪念的事屈指可数，其中一件就是标记了他的爱侣。那位不完整的Omega，让他的标记带上无法弥补的遗憾。尽管不完整，这份标记带来的悸动仍然终生不渝。一等兵，你标记有栖了吗？”
“我真没你想的这么变态。”顾丹墀愤然回答，“你认识他认识得比我早，怎么去享受这份‘终生不渝’？” m..coma
“我不能标记。”巴恩斯遗憾地回答，突然捏住顾丹墀的下巴，推开他的嘴唇。
“寒江，他的牙齿和我们不一样。你看，他的牙齿有隐藏的组织，当他标记Omega的时候，这里的组织会充血，形成一个很小的倒钩。”
寒江不太感兴趣地看着顾丹墀的牙。顾丹墀现在并未处于标记状态，他的犬齿和正常人完全相同。巴恩斯捏着他下巴，让他变换角度，尽可能地观察他的牙。“我没有你那部分牙组织。我咬过他，但我没能成功地咬破他的腺体。如果让我父亲知道，他一定会非常遗憾。你不一样，你可以标记他，也可以标记我。试试吗？”
“不了。”顾丹墀立刻否决。巴恩斯微笑，按着他的肩。脸靠得越来越近，像是想用舌尖来体会他尚未充血的牙组织。
“我教你。“他低声说，牛至草的呼吸吹到了顾丹墀的鼻尖，“你出身于孤儿院，对不对？那你应该早就习惯了。他们不会对你做这些？Alpha可以用信息素暂时覆盖Omega的气味，形成临时标记。你也可以用你的信息素暂时覆盖我的气味。把这种行为理解成‘标记领地’，或者‘临时占有’，我已经闻到迫不及待的气息了。”
他捏着顾丹墀的下巴，硬生生地吻上来。顾丹墀瞪大了眼睛。巴恩斯的舌尖执拗地在他嘴里翻卷，撩拨着他的上颚，牙齿周围又热又胀，充盈在犬齿中的信息素复苏了，沉甸甸地充斥在牙组织里。心脏在胸腔里乓乓地跳动着，沉重而古怪的感觉一点点升上来。
巴恩斯终于松开了他，伸出拇指，擦过自己的嘴角，舌尖在唇间转动。巴恩斯露出品尝美酒般迷醉的笑容。
“你感觉到了吗？”
顾丹墀确实感觉到了，来自巴恩斯身上的气味微妙地改变了，沾染了他的信息素。这一变化并不让他欢喜，相反有些恶心。巴恩斯抬起头，缓慢地透了一口长气，说：“怪不得。”
他低下头，轻柔地抚摸顾丹墀的耳垂。顾丹墀的后颈火辣辣地燃烧着，信息素随着主血管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奔腾。
\"你的信息素比我们要稳定得多。稳定得太多。怪不得你不需要镇静剂。在阿瓦隆之晨的每一年，我都会接到我的生体检测报告。这里让我的腺体不断衰竭。如果我不再是一个Alpha了，那我会彻底让父亲失望。然而我遇到了你。我不相信命运，但此刻我想感谢命运。你的信息素带给我力量，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你很强壮，你很美丽。我不想再服用任何镇静剂了。你的血是最美味的佳酿。”
巴恩斯伸出手，寒江把核铳递给他。
巴恩斯翻转核铳，从枪柄里弹出多功能军用刀。刀尖在舱室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用刀尖沿着顾丹墀的胸口前进，像是在他身上写下冰冷的契约。顾丹墀挣扎，寒江和艾格里斯以更大的力气压住他。
“我不会伤害你的。”巴恩斯低声说，“在你的身体上留下伤痕，将是我的失败。为什么你身上会留下伤口？这不是Alpha应该发生的失误。”
刀尖停在顾丹墀的主动脉上，巴恩斯低声说：“我看就是这里吧。我有最好的药。你的伤口会立刻愈合。”
他低下头，舔过顾丹墀的脖颈，难以自制地低声呜咽。信息素在顾丹墀的血管中灼烧，左手臂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同时流失的还有体内的‘真神之告’。顾丹墀猛然抽手，寒江猝不及防，向一边摔开。
顾丹墀抓住巴恩斯的头发向前猛撞。巴恩斯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向旁边一软，顾丹墀挣脱他的跪坐，单手一撑地面，拎起艾格里斯向外一扔。艾格里斯像一个巨大的稻草人，摔进了巴恩斯曾经坐着的太师椅。巴恩斯最先遭受袭击，也最先回过神，抄起核铳，自下而上地指着他。
顾丹墀斜身闪过两发子弹，他身后一个把手被子弹击飞，骨溜溜地窜上了天。巴恩斯猱身而上，翻转核铳，而狭小空间的格斗是顾丹墀来到阿瓦隆后最常发生的事。他扭住巴恩斯的手腕，逆时针一拧，核铳掉在地上，随即被顾丹墀一脚踢开，旋转着飞进一个小角落里。巴恩斯反手抱住顾丹墀的腰，两人翻滚着摔在一起，他撑在顾丹墀的上方，绿色的眼睛迎上了银色的眼睛。
几乎是目光交错的瞬间，顾丹墀就击碎了巴恩斯的精神壁垒，‘绝对服从’的目光长驱直入，巴恩斯无法移开视线。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顾丹墀看到了真实而茫然的惊慌，看到了他的不可置信，一路席卷而上，看到了越来越天真柔嫩的自我。仿佛巴恩斯逆龄生长，从不可一世的首领到桀骜不驯的少年，再回溯到天真任性的幼年时代。他的记忆和人格在注视下逐渐剥落，逐渐失去了被注视的人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头骨深处传来越来越强的疼痛。顾丹墀从未将‘绝对服从’发挥到这种地步，但他不能停下，巴恩斯的意识还在顽强地反抗。此刻他已经不是制服巴恩斯的精神力，而是在制服巴恩斯背后的东西，模糊的人形，一片山脉，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市，空荡的宝座，寂寞而华贵的王冠。
王冠背后升起一片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盖住了顾丹墀的全部视野。那是早已失去人形的黑暗和古老，伴随着最深处的黑暗和恐惧。巴恩斯的面孔转为苍白，稍一扭曲，便被黑影吞噬。顾丹墀咬牙凝视着黑影，在黑影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
巴恩斯晃了晃，颓然跪倒，金发的头颅低垂，傲气消失殆尽。“是你赢了。”他嘶哑地说。
顾丹墀眼前闪着阵阵金星，头晕脑胀，他赢了。他确实赢了。巴恩斯不仅教会了他临时标记，还教会了他什么是精神决斗，Alpha用精神力压制对方。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筋骨阵阵酸痛，然而在他面前低头半跪的巴恩斯让他心里升起无可言喻的胜利。寒江和艾格里斯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场景。像是看到了宇宙的热寂。大约在他们心中，巴恩斯是神圣不可战胜的，此刻巴恩斯的失败，无异于埃博族的第二次灭亡。
顾丹墀朝制服外套伸出手，艾格里斯急忙跑过去，将制服外套拿给他。顾丹墀颤抖地穿上外套，靠墙而坐。艾格里斯迟疑地坐在巴恩斯身边，片刻后，寒江也低着头走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没有人敢和顾丹墀四目相对。顾丹墀轻轻吐出一口气，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关于我们的种族，关于你们是怎么来的，关于神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