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楼上的母女5

蓝可儿特别能理解李老太的情感。一个孤寡老人,本应该享受天伦之乐,女儿却去了国外,常年不回家。她能想象李老太有多渴望家庭的温暖,有多渴望儿孙膝下绕共享天伦的乐趣。

李老太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可儿陷入悲伤久久无法自拔。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人间悲剧,也许它就发生在你周围人的身上。或许我们无法做到对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也感同身受。但是人类对于痛苦的感知,却远远大于我们能想象的范畴。

原本应该很幸福的一家人,心中充满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来到这座城市里打拼。

其实像他们这种从小地方来进城务工的农村人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来到这个大城市。做着最底层的工作,挣得钱不多,吃的辛苦却是最多的,遭受的白眼也是最多的。

虽然每天都被沉重的生活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可是他们每个人心里仍然抱着希望,抱着幻想。他们一刻都不敢松懈,更不敢让自己生病,因为只要一倒下,仅存的那么一点点希望就会变成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赵大刚也一样,为了在城里站住脚。他做了很多的工作,饭店服务员,工地里盖房子的,送快递的。

快递员要求人得勤快,要不怕辛苦,毕竟每天要爬楼把快递送到各家各户的手里,然后你还得脾气好,因为会有很多客户刁钻不讲理的,因为你晚送了那么一会儿就对你破口大骂的,甚至于投诉你的都比比皆是。

人啊,有时候为了有口饭吃,无论遭受什么样的屈辱,顶着多大的压力,哪怕前方只有一丝微弱的亮光,都不愿放弃。咬紧牙关,告诉自己,我能挺过去。

赵大刚就是这么要强的男人,他深爱着妻子和女儿,深爱着这个温暖的家。他有些把力气,还任劳任怨,无论他的客户怎么刁难,永远都是一副笑脸迎人。面对这样好脾气的人,就是再苛刻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发脾气了。

赵大刚的工作终于有点起色了。平时他媳妇也会接一些手工活回来做,于佳慧真的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心灵手巧,秀外慧中。手工活做的特别精细,工艺品店的老板看了都直夸她,说她是这些做活计的工人里完成最好的。

这样,虽然挣得不多,多少能补贴点家用,日子不至于过得那么紧巴了。

李老太见她有时忙不过来,就帮忙照看一下小梦瑶,一方面原因是小梦瑶真的讨人喜欢,和李老太很亲。一方面李老太一个人生活也很寂寞。

李老太唯一的女儿在国外,几年前生了个小女孩儿,一直说孩子小,一些原因也好几年没回过国了。

李老太仅有的几张孙女的照片,还是那孩子刚出生没几个月时拍的。小梦瑶的出现正好填补了李老太思念孙女这一块的感情空缺。

李老太真的就把小梦瑶当成自己亲孙女那般疼爱了,自己平时买点好吃的舍不得吃,都留给小梦瑶吃。两家人处的就跟一家人似的,李老太又多了孙女儿,开心得不得了,每天合不拢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虽有时很艰难,可是看着小梦瑶一天天的长大,咿呀学语,蹒跚着地学会了走路,变得越来越聪明懂事了,夫妻俩真是喜上眉梢。

夫妻俩一合计,孩子越来越大了,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多了。现在这点收入,在这个大城市里还是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赵大刚和媳妇一商量,光靠他一份送快递的工资只够平时的花销,也攒不下来什么钱,将来孩子在城里上学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于是赵大刚托人又找了份夜班出租车司机的活儿,白天送快递,晚上开出租车。于佳慧最开始死活不答应,怕他这样拼命身体会扛不住的。赵大刚抬手拍了下自己结实的胸膛说:“就我这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绝对没问题!”

他媳妇始终拗不过他,最后也就答应了。于是,赵大刚就开始白天晚上的拼命工作,起早贪黑地忙着挣钱。虽然比之前更辛苦了一些,可他打心眼里是乐意的,也就不觉得辛苦了。

可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铁打的身子也不抗这么造。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意外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悄悄地降临,它不管你对生活是有多么的努力认真,也不管你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热爱,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来击垮你,甚至于摧毁你。

那天赵大刚身体不太舒服,有点发烧,白天还好,晚上烧的有点厉害了。他媳妇就不让他再去开夜班车了,怕不安全。赵大刚却说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打车的人应该挺多的。这一晚上不做的话,不知道得损失多少钱呢!

他媳妇怎么劝说他也不行,没办法只得让他去了。这一晚上,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电交加的,确实有一些人着急也就不等公交车了,直接打车回家。赵大刚接到好几个活儿,都在市区,路程不算远。

可是快天亮要收车的时候,赵大刚实在坚持不住了,发烧也更严重了,此时的他头晕的厉害。本想着收车回家休息了,偏偏这时候上来个人说要去郊区的一家工厂,还挺着急地就上了赵大刚的车。

赵大刚本想着不做这单生意了,可一想,这一趟肯定能多赚不少钱,就一踩油门,毫不犹豫地载着来人开上了去郊区的高速公路上。

说起来也就是命,赵大刚头昏昏沉沉的,再加上那阵儿雨越下越大,结果一个拐弯处,撞上了同样也是疲劳驾驶的一辆大货车。

出租车损毁的非常严重,可怜的赵大刚头都被撞烂了,当场毙命,只几秒钟的时间,他连在脑中回想一下他可爱的女儿和温柔的妻子的时间都没来得及,就离开了这人世。据说他死了以后,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任谁都没办法给他合上。

坐在后座的乘客也伤的不轻,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大货车损伤的也不重,司机只是轻微擦伤。而赵大刚却当场就死掉了。

于佳慧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场就晕死过去了。醒过来就哭吧,可是无论她怎么哭,赵大刚也不会回来了。这次事故双方都有责任,赵大刚要赔付乘客的治疗费,出租车公司的损失等十几万的费用。

赵大刚这一死,债自然就落到于佳慧的身上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上哪里弄钱去啊?房子还是租的,拿什么赔给人家啊!

自己老公一死,这个家的顶梁柱算没有了。于佳慧望着一个劲儿哭闹着要找爸爸的小梦瑶,心如刀割一般,她实在承受不了这一切了。那段时间,她整个人天天都是木木的,眼睛发直,在家里一坐就是一天,饭也不给小梦瑶做了。

小梦瑶还是挺懂事的,她虽然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见妈妈那么伤心,她也就不再哭着找爸爸了。有时即便是很饿了,也不哭闹,就那么依偎在她妈妈身边,静静地守候她妈妈。

李老太一看这样不行啊,就时不时过来给她们娘俩做做饭,帮忙照看一下梦瑶。

终于在某个夜晚,她把梦瑶哄睡着,最后在梦瑶红彤彤的小脸儿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后,梦瑶,妈妈对不住你了!我要去下面找你爸爸去了!只留了几行字,希望李老太能好心收留梦瑶的话,然后毫不犹豫地从六楼跳下去……

“唉!”

李老太重重地叹了口气。

又接着说道:“那晚上,我比平时睡下的早。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听到咕咚一声巨响,把我给吓醒了。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听着有人大喊一个女的跳楼了。我赶紧爬起来,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安,跑去使劲儿敲梦瑶家的门,没有人回应。

等我跑下楼,楼下围满了人,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我分开人群,看到于佳慧躺在地上,唉,惨不忍睹,头都摔烂了,身子扭曲地躺在那儿。只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的圆圆的,那么不甘心,那么放不下,却还是选择走了极端。

我这才想起还有小梦瑶,刚想对在一旁做笔录的警察说,人群中有人眼尖的在那儿高喊,快看,六楼!我的心咯噔一下,抬起头往六楼望过去。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我看到了小梦瑶穿得整整齐齐的,就穿着她平时最喜爱的那件红色小裙子,黑色的小皮鞋,怀里抱着这个小熊布偶。”李老太指了指自己紧紧抱着的这个布偶。

“小梦瑶不知道怎么爬上那么高的窗台,我们当时都吓傻了。警察们再想上楼去破门救那孩子,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小梦瑶像平时看到她妈妈那样,张着小手,脸上还微笑着,喊着妈妈,妈妈,等等梦瑶的话,就扑通一声从窗台上掉下来了。梦瑶摔下来时,就倒在离她妈妈身边不远的地方,那孩子也是当场就摔死了!惨啊!真的是惨啊!”

李老太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蓝可儿听到这里,心里也很不好受,看着照片里的一家三口,依然对着可儿幸福地笑着。可儿想但愿他们一家人在天堂里,仍然做幸福的一家人吧,不再像在人间活得这般辛苦。

要说蓝可儿相信这世上有鬼吗?其实她本人是不信的,怎么也算是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妥妥的唯物主义者。她一直坚信这个世界是物质的,客观存在的世界。

鬼神之说,是迷信反人类的。

但是最近的生活发生的这一系列的诡异的事件,让可儿的心理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对于这些未知领域存在的东西,她也不太能确定了。

“李阿姨,我既然能看到梦瑶,说明她和我是有缘的。我在想,我能做点什么帮帮她吗?她一定是有未完成的心愿,魂魄才一直没离开过这里。她说在找妈妈,难道她们到下面还没有相见吗?”

李老太想了一会儿说:“孩子啊,我看你人很善良,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可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我又何尝不想他们一家人能在地下团聚啊!”

李老太慢慢地向可儿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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