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三招

夜千尘三人回到了州主府后。

当时会面结果如何,贺守仁猜也能猜出来了。但他知晓王黎心中自有定数,简单过问之后,便处理政事去了。而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他们又去过严家与谢家的府邸,又再次遭拒,严、谢各自的管家不是搪塞就是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实是无赖且乖张。

与此同时,平州各镇不但病情加剧,又不断传来妖族进犯的消息,各大门阀势力已经开始着手追查,但狐妖行踪飘忽,很令贺守仁头疼。

某日清晨,王黎早早便在庭院中等待夜千尘。

夜千尘睡眼惺忪地从房门走出来,瞧见王黎似乎一夜没睡,手中握着一把木剑,静静地看着他。

“睡醒了?”

“醒了。”

贺守仁命人备好的精致早点已然呈了上来,但府内丫鬟一看别院三室两空,又见庭院站着早起的夜千尘与王黎二人,好像是要练剑的样子,恭敬地放下早点退去了。

他们确实要练剑了。

“能不能吃完早点再开始?”夜千尘摸着空寡的肚子道。

“不会很久,你不是过目不忘吗?记下我的三个剑招,便可以去吃了。”王黎淡然道:“把你的暮渊拿出来。”

夜千尘屁颠屁颠地跑进房间拿了,再折返回庭院。

王黎讶异道:“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听话?”

夜千尘拖着厚重长长的暮渊,道:“怎么了?”

“此时应该吵着闹着要先吃早点才是你的作风啊。”王黎道。

“我刚好不饿!赶紧的吧,三招啊,多了我不学。”夜千尘不耐烦了。

王黎淡淡一笑:“好,你现在向我出剑!”

看着她手中脆弱的木剑,夜千尘怔怔道:“你确定?”

王黎点点头。

夜千尘不怀好意地笑了:“那你答应我,木剑就是木剑,不许换成星晚。”

王黎:“我非但不换,我还不会动用一丝一毫的内力,现在你只管将我当成个会一些剑法的普通人,来吧。”

夜千尘举起了暮渊,道:“好,那你说,我该怎么攻向你?”

王黎:“随你,用你记得起来的沐家剑法也好,霜语剑法也好。还有你自创的那什么开天剑还是开山剑都行,只要你觉得你能赢我手中的木剑就……”

轰!

没等王黎说完,夜千尘一个箭步已然冲到她面前,一个横扫就要朝她那杨柳腰肢斩来。

王黎将木剑轻轻点在暮渊宽厚的剑身上,只瞧见她确实没有动用内力,但这轻描淡写的一点,却直接将暮渊这一式腰斩的轨迹带偏,随后轰砸在地上。而夜千尘夜身体失衡,不得不顺从暮渊横扫的惯性转动,后背完全在王黎面前暴露出来,她再挥动木剑‘啪’地一声落在这胖子那丰满凸翘的臀部上。

“呀!!”

胖子叫出了声,叫声那般清脆,正如同娇羞的丁香女孩被轻薄时的嗔呼。

他回头指着王黎:“你打哪呢?”

王黎憋笑:“谁让你不讲武德在先,不过你这还挺翘啊,弹性也不错。”

夜千尘恼羞成怒:“怎么?你还要来摸摸不成?”

说罢再次向王黎攻了上去,只是无论暮渊如何凌厉,始终无法碰到王黎。

夜千尘很笃定,这把木剑只要与暮渊的剑锋相碰,除非王黎动用内力,否则一定支离破碎。但无奈王黎的技巧高绝,偏不与他硬碰硬,而是用一种奇妙的卸力套路,几度将自己反制,并且游刃有余。

对招良久,已数不清多少个回合下来,他只感觉每一剑都是在浪费力气。到了后面,他都不知道该往哪砍了。

待夜千尘失去了耐心后,王黎也收回了木剑,然后看着他完全累垮坐在地上的样子,道:“这第一种剑招,名为‘游山水’,出自风月剑派中的‘小觉别心剑法’,是萧清风前些年教予我的。游山水其中包含有八大剑诀,六十四种套路,四千零九十六般变化。刚才交手的过程中,我都为你尽数展示出来了。你的战斗方式目前还是处于本能的反应阶段,在修士五境之中,是最下乘的。暮渊剑本身杀气十足,宽厚霸道,沐家剑冢温养它多年,可不是为了让它在你手中步其前尘的。你好生学会这‘游山水’的借力卸力技巧,于你大有卑益。”

夜千尘点点头:“确实玄妙,那第二招呢?”

王黎:“第二招倒没这么复杂,你看好了。”

木剑紧握在手中,她仍没有动用任何内力,躬下身体,脚下呈发力姿态。

下一瞬,王黎连人带剑,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冲了出去。但又并非一去不回,而是与夜千尘擦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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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身体停在他身后大概六尺之地。

速度之快,不过尽在一刹那。

胖子看着地上,青草从王黎掠过的轨迹中间倾倒向两边,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分割线。随后他抬起头,发现满院的落叶竟从地上被带飞了起来,此时方才缓缓落下。犹如天女散花,令人沉醉。

胖子以为这就完了,不过是利用短暂位移的风力带飞地上落叶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再瘦一点他自己也行啊。但是细看那片片落叶缓缓躺回地上时,他双目一凝,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整个人都惊呆了。

落叶上有剑痕。

确切来说,是千百片落叶,每一片上面都有一道剑痕。

剑痕细如蚕丝,几乎微不可见,但又怎能逃过夜千尘的眼睛。

也就是说王黎在刚才那一刹那,挥出了千百剑?并且每一剑都精确无比的落在了这些叶面上!

最可怕的是没有一片落叶被切成两段,而是只留下一道道比头发丝还细的剑痕!

树叶如此单薄,要在上面切一刀,还不能切开,哪怕是叫世上最厉害的厨子在砧板上也难以完成。这对于力量大小控制的精妙程度,已到戒子须弥收放自如的境界了!

况且,此时王黎手中之物可不是什么绝世兵器。

而是一把木剑而已。

无锋的木剑啊……

……

夜千尘人都傻了:“你刚才说这第二招没那么复杂?这一剑有名字吗?”

王黎回过身,道:“这一剑,名为‘一念苍茫’。”

夜千尘:“为什么叫一念苍茫?”

王黎:“这是属于南浔书院的剑招,上乘剑法首重意境。地上每一片落叶上的剑痕其实并非来自我的木剑,而是我的意。唯有剑意可在瞬间分化成千百个我,在千百片落叶上留下那么一剑。我出剑的那一瞬间,其实意念已存在于这片辽阔的天地中,将去何方,剑指何处,都在我一念之间,所以这一剑叫‘一念苍茫’。书院的读书人也称之为‘刹那芳华’。”

“名字是好听,但这招这么迅疾,我扛着暮渊这么重,学的来吗?”

“学不学得来都得学!你的暮渊不够雅,遇上一些刚烈无品之辈虽可以力还力,但剑是百器之君,不同于刀斧棍戟。真正已臻化境的剑修很少会与对手比拼力量或技巧。剑与剑之间的对决,胜败很多时候是由剑意决定,若无意境,便不叫剑修。”

夜千尘眼中大放异彩:“南浔也有这么厉害的剑招?谁创的?”

王黎眼中似有思绪,喃喃道:“这是二十年前,邕文院的一个书生在枫树下悟出来的。”

夜千尘:“还是个书生啊,难怪这么花里胡哨的。那第三招呢?”

王黎:“这第三招,原本我是不想外传的,但……唉,今天便破例教你了。”

夜千尘兴奋地搓手:“来吧来吧,第三招叫什么名字?”

“暮歌七剑。”

“这个我会了啊。”

“你会个屁!真正的暮歌七剑,给我看好了!”

夜千尘连忙摆摆手,道:“你可千万别,上回你用过一次后,在山洞中躺了几天,我可不想照顾你了。”

王黎傲然道:“当初我修为不够,又为了脱困运功过度罢了,但现在可不一样。”

夜千尘讶异道:“难道你修为又有精进?”

王黎轻笑一声,没有说话。然后她的眼中有金色流光涌出。

紧接着,她将木剑竖在胸前,食指与中指并拢捏着剑诀,搭在剑身上,从下往上抬起。

这时有微风起,王黎进入了一种虚幻的状态,而肃杀的剑意却无比凝实。夜千尘感觉得到,所有的树叶都微微颤抖着,草木也随着气氛微微震动。没有任何的内力压迫,周围景象只因为这肃杀的剑意悄然变得清冷。

下一刻王黎挥剑了。

在这庭院中,她手中的木剑横扫、劈砍、直刺、上寮……每一剑浑然天成不染杂质。她的动作宛如造物主亲手描绘的舞本中柔美姿态,美轮美奂,又暗含无上至理。

总共挥出了七剑。

没有破碎虚空,山崩地裂的场面,七剑过后,落叶仍是落叶,草木仍是草木。但夜千尘明显感觉到了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能将人的皮肤削出血来,而王黎这次的暮歌七剑,没有了上一次那般决绝与恢宏,而是游刃有余,张弛自如,就像平日里自然而然做出的某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没有任何剑气华光的渲染,也无内力加持,但这七剑的境界比之上一次她面对天河高手时明显更上一层了。

原来这就是剑意。

对于剑的领悟如此之高,夜千尘甚至觉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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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就算全力面对毫无境界修为,手持木剑的王黎,也不是她对手。

“妙啊!王城主的剑法真是妙极了。”

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若心光着脚丫从廊道走了过来。这授剑的一幕全落在他眼中。他的体质特殊,王黎与夜千尘都察觉不到他存在。

夜千尘道:“你怎么跟个鬼一样?”

若心没有理会胖子,而是满眼放光地望着王黎:“这三招剑法不同源不同脉,但在城主手中施展却毫不违和,浑然一体。尤其是最后那个暮歌七剑,每一剑都饱含情感,虽未释放内力,但层层剑意隐有巧夺天工之势,真是惊煞小僧了,阿弥陀佛。”

夜千尘:“怎么?你也想要学吗?”

若心双手合十,摇了摇小脑袋:“贫僧修的是入世,剑意中有杀戮之念,我不能学。”

夜千尘白了他一眼,又向王黎问道:“那这暮歌七剑你也给我讲讲它的来历吧。”

这一问倒让王黎愣了下,然后她摇了摇头:“这个暮歌七剑没什么来历啊。”

夜千尘心中不信,于是道:“扯呢?听这名字就不简单,不会是你们暮歌城不传之术吧?你既然都打算传给我了,这些都不能隐瞒的啊。”

王黎:“我骗你作甚,它的名字虽叫暮歌七剑,但跟暮歌城和暮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前些年自创的。”

夜千尘目瞪口呆,奈何腹中无墨水,只能张口说上一句:“牛批!”

王黎:“好了,我相信你也都记下了。你需先练‘游山水’,待完全掌握之后再练‘一念苍茫’,最后那个‘暮歌七剑’且先留着,哪怕会一些了没有我的允许也不可以用,除非你的修为再进一步,起码达到五境中的第四重,地境。”

夜千尘点点头:“行。”

王黎:“如今平州已危如累卵,特别是近半个月来妖乱不断,恐怕贺守仁和那些门阀势力也撑不了多久了,那三大家族不作为,一定是因利所驱,其中领头人我怀疑多半就是那个心眼奸宄繁多的范多宝。平州内部已然如此,根本无利可图,所以许利的一方我怀疑来自它州,昨夜贺守仁与我分析过,以现今的局势来看,要么是中州,要么就是青州,他们不知许诺了范家什么,总之都是以牺牲平州利益为代价的。”

夜千尘:“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王黎:“我会外出一段时间,去南回国别的州土探一探。我听闻东玄国与圣灵国的助援已入了南回国界,怕是不多日就会到了,届时妖乱也能缓一缓。但我们北国距此最近,原本联盟的支援队伍应该是最先抵达平州的,如今却迟迟没有消息,恐怕是有人从中作祟,给他们找麻烦去了。”

夜千尘一惊:“还有人敢动这种主意!居然不惜得罪有左初尧皇帝坐镇的北国联盟?”

王黎冷笑道:“利益熏心下,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但是领队之人有墨倾雪和沐俞,所以不必太过担心。我此行不带上你们,是因为你们要去做的这个事情更为重要。你接下来与小和尚若心一同寻找病疫的破解之法,巫族与狐妖的蛊术,我也解不了,就算我施为将之倾灭,平州万千民众也无法痊愈。在此之前,你们先去找一个人。”

夜千尘:“谁?”

王黎:“平州神医,鹤千岁。他潜钻研这怪病多年,一定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夜千尘听到这个名字,再次点头应诺。

此时王黎又复望着若心,语重心长地道:“若心,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体质问题?”

若心那大眼睛迷茫地扑闪着,摇了摇头。

王黎道:“我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心中有了些猜测,你应该是‘天生观音相’,现在说或许你还不懂,你需要知道观音相是至邪至恶的克星,所以伏靖大师才特地派你下山。记住,若心和夜千尘你们两个,还有那位神医鹤千岁,缺一不可,否则病灾无解。”

若心问道:“这是为何?”

“观音渡人,医者济世。”

夜千尘指了指自己:“那我的作用是什么?”

王黎轻轻一笑道:“做你最擅长的事。”

夜千尘:“什么事?”

王黎:“去闯祸!”

夜千尘:“你在这跟我说笑呢?”

王黎:“你曾祖夜未央有前朝国师的余威,夜府名声遍及天下,并且商道也是跨国过境,这些将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哪怕得罪左初尧也不敢得罪你爷爷,三大家族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走了之后,意味着你就没人管了。你就尽情去闹吧!闹到他们不得不站出来为止。”

胖子听得满头黑线,若心从旁不停感叹:“妙啊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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