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四日、一处不知地名的翠竹林。
偶尔传出的几声鸟鸣让本就幽静的竹林显得更加的静谧。密集的竹子繁枝交错,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整个视线昏暗得就像是没有月光下的黑夜,让人根本看不清方向。
竹间似乎起了微风,原本紧密的竹子发出沙沙的声响,风声渐渐变得越发急促,搅着竹子来回剧烈地晃动,无数重叠的黑影从中一闪而过,原本翠绿的竹林很快被一片黑色包裹,数以千计的妖兽争先恐后地追赶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狸。狐狸小小的身体快速地穿梭在林间,不过很快就被群妖围了起来。
小狐狸看着眼前个个目露凶光的妖兽们,停住了脚往身后一看却是更多。妖兽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它,视同砧板之上任人宰割的羔羊。
小狐狸伸出自己的爪子亮出了尖甲,冷眼森然,柔弱中又带有坚强。
站在最前面的一只狼妖一声低吼吓得林间的鸟虫一阵飞离,狼妖张开血盆大口,俩眼泛着幽光率先朝狐狸扑去,其他妖兽见状也赶忙上前,生怕这好宝贝被别人抢了去。
这小狐狸虽说修炼不过俩百年,可天资极佳,倒是可以一战。霎时间,林中血花满天飞溅,随着声声惨叫,很快竹林就被密密麻麻的妖兽死尸叠了一层又一层,原本清新的空气此刻只弥漫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嗜血的妖兽们越发兴奋,对小狐狸的进攻近乎疯狂。
附近游荡的妖兽被浓烈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也加入了战斗中,如此一来经过一番激烈地打斗后,群妖兽的数量不减反多。妖兽们源源不断地进攻,小狐狸感觉自己有些灵力耗尽后的虚脱,身体一阵发软,她知道自己这是到了极限了,在眼前一阵发黑过后彻底失去了光亮。
妖兽们看到小狐狸已经晕死在地上无力再反抗,群兽们互看一眼开始了厮杀,这可是九尾狐,食其血肉其益无穷,谁又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宝物落入他手,很快整片竹林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血腥无比。
在扭断一只野鸡精的脖子后,狼妖最先朝小狐狸冲了过去,尖利的狼爪伸向小狐狸的脑袋,就在要得手那刻只见一只虎爪贯穿了狼妖的胸膛,站在狼妖身后的虎妖直接捏碎了狼妖的心,在狼妖倒下那刻一脚将其踹开。
几只狗妖一同扑了上去,抓着狼妖的头和四肢,狼妖不备倒在了地上还想要反抗,手臂发力到青筋暴起,但狗妖通力合作分向用力竟生生将其身体撕碎。
妖兽们斗得更凶,林间此起彼伏的惨叫听得心惊。
竹林深处,河边的石块上盘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五官标致,身形修长,单从面相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气质不是这样年纪能拥有的。这姑娘神情淡然,自酌自饮着,细细的酒线从银壶中流出将瓷杯倒满,动作不急不躁十分优雅。
一阵清风吹过,几片竹叶从空中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在水面上轻轻地激起一圈圈涟漪后回归平静。忽然叶子飘落得更加厉害了,平静的水面上更起了一个个的小漩涡,澹台静宸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水产生了疑惑。
“玄魁。”清冷的声音从澹台静宸的口中飘出。
一个青衣男子兀自出现在了澹台静宸的身后,男人一头长发悉数的被一根细绳束在头顶,十分干净利落,五官还算端正,八尺身材。男人向前走了俩步,抱拳单膝跪地,“属下在。”声音也是男人特有的浑厚。
“怎么回事?”澹台静宸往身后撇了一眼出声问道。
“回主上,是一群妖兽在争夺一只九尾狐。”玄魁无比恭敬地回道。每年这几天,自家主子都会在这里素衣静坐,自己则守在外围,其实那些妖兽们刚一出现他就注意到了,只是觉得这些低等妖物还不值得他动手,不过没想到居然会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九尾狐?”一直没有抬头的澹台静宸放下手中的酒,眼神飘向远方,沉默了许久。九尾狐....九尾狐....曾经的记忆再次袭来,澹台静宸闭上了眼睛,不自觉地眉头微绷,不过只一瞬间就消散了,“走,去看看。”淡淡的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
竹林外围,原本还在厮杀的妖兽们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这种冲天的妖气生生将血腥味压了下去,妖兽们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心中是难以抑制的恐惧,这种级别的妖气她们只在妖王炙炏身上见过,可如今的似乎更盛。
玄魁并未动手直接拿出一个黑金质地的令牌,上面一只独特的烈阳鸟十分显眼。
“万.....万幽宫!”有只稍见过世面的猪妖认出了这个图案,颤巍巍地喊道。
万幽宫,一个身处六界中却又是独立而特别的存在,宫中稍有名气的,随便放出来都能成为一方霸主,且宫众众多其宫主更是深不可测,连妖、魔俩界皆奉其为主。而这烈阳鸟便是万幽宫的标志,别说这些无组织地低等妖物,就是修炼万年的大妖,甚至妖王炙炏都不敢在万幽宫的面前撒野。
群妖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手脚并用的四下逃蹿,玄魁欲追,被澹台静宸出声阻止了,“不用追了。”
林子一下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
澹台静宸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小狐狸,尖尖的脑袋半藏在尾里,原本应该柔顺的毛发因为血变得杂乱无序,也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它因为害怕和疼痛整个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狭长的眼角处湿湿的。也许是因为以前的记忆,又或许是因为澹台静宸本就善良,她蹲下身子将它抱怀里,一向有些洁癖的她也没管自己的白袍被弄得有多脏。
小狐狸似乎也有感觉,在澹台静宸的怀里动了动又安静了下来。
玄魁心中暗惊,自家主子对什么都很冷淡,咸与人接触如此这般他还是第一次见,“主子?”
“回万幽宫。”
澹台静宸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儿,细致的五官有些清瘦,脸是失血过多后的苍白,双眼紧闭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小瓷娃娃,稍不注意就会破碎。
澹台静宸伸手抓起小女孩细如竹竿且冰冷刺骨的手腕。小女孩感到一阵暖意从手腕传来直达全身,身上的痛苦也渐渐减轻,意识也在恢复。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澹台静宸将女孩儿的手放回了金丝被,朝身后的人问道,“怎么样?”
“什么都没查到。”玄魁回道。
澹台静宸盯着小女孩儿,未出声。狐狸倒是寻常可多尾的狐狸就不常见了,尤其是这九尾狐可谓是罕见中的罕见,也难怪那些连人形未化成的妖兽争得那么厉害。
狐族皆有尾,而数不定,四尾为尊,七尾为王,九尾为帝。但事实上说的并不是法力高低而是潜力多少,就像是容器,杯子跟木桶,里面的水到底能有多少还是看个人,就不知这只如何?
光亮逐渐明显,小女孩醒来因为不适应本能地抬手护住眼睛,好一会习惯明亮的环境后才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亮堂宽敞得好似宫殿,琉璃玉盏,水晶壁台,金莲红柱,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屋子,一时愣在原地。
“你醒了?”温婉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女孩这才发现床边坐着一个女人,秀丽的五官,温雅的神态,周身散发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无视的气质,
“你....你是谁?”小女孩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警惕地问道,虽说能感到女孩有些害怕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坚毅。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虽然在世人眼中澹台静宸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但事实上她杀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而且还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
澹台静宸温柔的声音让小女孩的黑眸缓和了下来,眼前的这个大姐姐看自己的眼神确实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好像很和善,她记得晕倒前自己还在竹林的,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是...是你救了我吗?”
澹台静宸微微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慕...慕笙歌。”这个名字像是一下从脑袋里蹦出来的一样,大概是自己在哪里听过吧,小狐狸不想让澹台静宸知道自己没有名字,那样就更像个可怜虫了。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一向寡言少语的澹台静宸难得得说了句夸赞的话。
“你家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我不记得了。”慕笙歌没有说谎,许是伤得太重影响了记忆,她脑中唯一记得的就是林中被妖兽们追杀。
澹台静宸沉默片刻,轻抱住了慕笙歌,动作很轻,“没关系,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慕笙歌仰头着澹台静宸的脸,看着这如青莲一般的脸心中有些难受,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原来被人抱是这样的感觉。
慕笙歌嘴角一咧,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她从澹台静宸的怀中出来,撸起自己的袖子,直直地看着澹台静宸,“大姐姐,你咬我一口吧。”慕笙歌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人救了她还给了她家。慕笙歌知道自己的血肉有奇功异效还能增近修为,她没什么能给这个大姐姐,想来只有让她咬自己一口了。
澹台静宸被女孩儿的天真逗笑了,嘴角上扬,这小女孩儿是想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啊?澹台静宸将女孩儿的衣袖重新放下,“你放心,以后没有人再敢动你了。”
玄魁惊呆在原地,主子这是...是笑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澹台静宸笑,震惊过后他有些担心地看着那小女孩儿,这到底是福是祸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