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樱桃好吃树难栽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正当意气风发的丁贵宝自娱自乐地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时,一天晚上的赌场经历,却给了正兴头高涨的他,不亚于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让他不由得就心生怯意,犯起了嘀咕,随即萌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那是在丁贵宝跟上赌王二十来天之后的一天。

那天晚上,开局不久,赌王也就看明白了,今晚在场的这几位敢情是对他心怀图谋,似乎是早已串通一气,想联手拿他的大头,放他的血。

于是,赌王也就暗里咬牙,毫不留情,几番狠杀猛砍之下,那几位可就惨了;一个个输得大变脸色的,满头直冒汗的,啥样的也有了;其中左边鼻翅上有一个小黑疙瘩的那位输得最惨,甚至离楞起眼睛,开始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见此情景,赌王有意手里一松,放了两次“水”,让场上的气氛稍一缓和。之后,他便提出今晚到此歇手,如有意愿,明晚继续。

而输得最惨的那位一听,当即便跳了起来,叫喊着非继续赌下去不可,就是押上老婆孩子也要赌下去!

另外几个也是齐声附和,显然也是不怀好意——早把“愿赌服输”的所谓江湖道义抛掷九霄。

如此之下,赌王当机立断,“哗啦”一掀赌桌,抽身就走。他的小舅子自然是提着钱包紧随其后撤身。

而那几个赌徒岂能容许他们就此离开。一声令下,几个早已跃跃欲试的保镖便一下子扑了过来。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如此当口上,同样作为保镖的丁贵宝和猴子,自然是责无旁贷,除了挺身应战来敌,掩护赌王他们姐夫小舅二人火速撤离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一场混战不可避免地就此爆发、、、、、、

最后,经拼命厮打突围,丁贵宝和猴子总算逃脱出来,脱离了险境。

此时再看他们俩的样子,猴子的情况似乎还好一些,丁贵宝看上去可就有些惨了;不仅赌王给他置办的那身很来派的衣服被扯破了几处,胸前衣服上还被刀子划开了一个口子——要不是他躲闪的快,那一刀要是扎在身上可就够他喝一壶的!

而且,丁贵宝的脸上也是几处见伤。鼻子也流血了。

更重要的,是他裤裆里的那玩意还被人踢了一脚!万分庆幸的是,总算并没有被踢得怎么着实,反正让他还能硬撑着突围了出来。

只不过,一当见脱离了危险,丁贵宝整个人一下子也就顿时觉得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疼得昏了过去、、、、、、

在医院,经医生诊断,丁贵宝的伤势幸好并无大碍;除了裤裆里那玩意有些软组织损伤外,并无毁灭性的伤害。

但就是这还未达到“毁灭性”的伤害,也让丁贵宝吃尽了苦头——比那次被小屁孩在肋部戳了一指头的滋味,实在还要蝎虎得多!一个疼得钻心时,眼泪出来了自己都还不觉的!

“我的个妈呀!”——丁贵宝心里由不得痛苦得直叫唤、、、、、、

也就是在这难捱的痛苦之下,躺在病床上的丁贵宝不由地思想开始发生起变化来、、、、、、

事到如今,丁贵宝这才真切地意识到,敢情这给人当保镖,跟他之前寻衅打架、去跟人逞强斗勇大为不同。他心里就不由地道:

樱桃好吃树难栽。给人家当保镖这碗饭,看来也不是那么好吃的,这个铜板也不易拿、、、、、、

以前,他跟人家去动手,那差不多都是以强凌弱,或者是去偷袭别人,搞突然袭击——不等人家犯防备,他这里就抬手就干,干完就散。基本上是等人家回过神来,他这里已是一声唿哨没了影。

可现在给人当保镖就不一样了;在赌场上,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每个人的保镖哪个不是虎视眈眈?互相之间那都是大眼看小眼,心里早有防备,偷袭变得几无可能,根本讨不了巧。

况且,只要是相互动上了手,那就是铁锤砸砧子——硬碰硬,实力决定输赢。尤其像那晚上的一个保镖——那个大块头、满脸横肉、脖子上有刺青,还浑身一股狐骚臭味的汉子,让人一见就不免望而生畏、、、、、、

躺在病床上,一回想起那晚上的情景,丁贵宝忍不住就脊背上冒冷气,心里隐隐感到后怕。他越寻思越觉得当保镖这种刀头舔血的营生,实在是有些拿着菜刀剃头,太过危险了、、、、、、

说实在的,之前他跟人家打架逞强,从根本上讲,他首先寻找的是一种刺激,一种乐趣,然后才是讲目的性。但他还从来没想过真要对人下死手;

讲到底,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他还真是不具有那个胆量!

可现在不行;他现在给人家当保镖,尽管几乎不可能去主动惹事,只是被动地去应付,可事情一当逼到了需要拼命的那个份上,不想打也得打。

并且,即使自己无心去对人家下死手,可人家却有那个心,似乎招招都想取你的性命!自己被逼无奈,也就只得豁上吃奶的力气,以命相拼、、、、、、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丁贵宝总是禁不住后怕地想:

那天晚上,万一他真要失手把人家给打出个好歹来,那自己也就麻烦大了,进去“坐坐”那是裤裆里抓蛋,稳当地事情。可他实在是不想去“二进宫”,到那里边去体验生活、、、、、、

反过来想,那天晚上,万一要是自己被人家打出个好歹来——真被人一脚踢裤裆踢死了,或者是被人家一刀给扎死了,那自己这一辈子可不也就交代了吗?即便像那晚的那种事情并不会经常遇到,但人命本来也无多——自己也就是这一条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有个针尖偏偏就碰上了麦芒的巧事发生,自己这一辈子也就算划了句号,不用再玩了。可自己还没活够呢!对自己来说,留着命玩,这样倒可以。但绝不能去玩命!万万不能!要是拿着生命来挣这几个钱,啧啧,看来就有点太不划算了、、、、、、

还好,也总算是谢天谢地,那晚上挨得这一脚没被踢中要害。假如真是被踢得废了“武功”——想上阵却扛不起枪来,那可就倒霉透了。纵然老婆再漂亮又能有个屁用!要是急得围着老婆抓耳挠腮直打转,就是干馋办不成好事,那我他妈的、、、、、、

不行!看来我还是另打主意、干点保险、稳当的事情为妙、、、、、、

兰子——辫子的姐姐,一个我们在前面早已认识的一个人物,一个善良的、命运悲苦、令人怜悯的女人。

假如——假如命运能给她安排一个理想的生存环境,天然丽质的她无疑会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玫瑰色彩的人生。

但现实毕竟就是现实,没有任何的假设!

她的生活现实是:幸运之神并不眷顾于她,反倒残酷地苛待着她——那对傻乎乎的父子,便是她生活天地间的一道灰暗惨淡的、唯一的风景!她就像生活于贫瘠荒岗上的一棵野山枣,在苍凉的深秋中,凋零了最后的一片残叶,凄楚地裸立在西风残月下,一任随后而来的冷霜雨雪,无情地侵蚀与摧残、、、、、、

兰子来到了辫子家。

自从辫子结了婚,兰子还极少来过。因为她在家守着那么一对傻父子过日子,啥都指望不上他们,事事都得靠她自己一个人去操持。而那对父子也像尾巴似的,老是让她难以脱离开。

所以,平常时候,她除了瞅点空去看一眼爹娘,快去快回,实在也难以有时间到辫子这里来串个门。

这次她能过来,还是由于辫子一直未怀孕的事情让她很是惦念得慌,关爱心切之下,她这才决心抽个时间来看一看。

自然,姐妹俩一见面,兰子急于想打问的也就是辫子的事情。兰子问:

“小妹,你的事情、、、、、、咋样了?有动静了没有?”

辫子难过地摇摇头。

兰子的心不由地就是一沉。

沉默了一下,辫子这才开口道:

“、、、、、、为了这事,前几天我二嫂倒是陪我去医院查了一回。可医生说,我没有啥毛病。还说让他、、、、、、也去查查看、、、、、、。”

兰子:

“那、、、、、、你跟憨憨他姨父说过这事了?”

辫子迟疑地:

“我、我一直正寻思这事,还没呢、、、、、、我怕把这话说给他,他也会发火的、、、、、、他这人邪行、、、、、、。”

看着辫子吞吞吐吐说话的样子,兰子并不感到奇怪;

兰子知道,自己虽然守着那么样的一对父子,这些年来吃苦受罪是不假,但自己最起码不吃气——家里没人欺在她头皮上。但辫子的境遇与她就不一样了;从一嫁过来就被男人欺着,举动行止让人管着。而她也深知辫子又是个从小软弱胆小的心性——她理解辫子的迟疑不决、、、、、、

兰子沉吟着,没有马上说什么话。她知道辫子本就心里过得不舒坦,她不想再去说一些多讲也无益、还容易惹得辫子伤心的话。她思想了一下,只是轻柔地说道:

“还是赶紧跟他姨夫说明一下吧。也让他去查查,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唉,拖了今天也拖不过明天,反正早晚也得告诉他。你说是不是?”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厚意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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