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我和V就这样躺在宪章山的荒草地上突兀地睡着了。我打了个喷嚏，酗酒加着凉让我感到既头疼又恶心，我低下头去，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厚外套，我认出是V之前穿过的那件红色机车服。
V正站在一旁来回踱步，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我猜想她正在和脑子里的强尼?银手进行激烈的争论。
我懒洋洋地向另一边侧过去，看到大卫?马丁内斯的身影正坐在塑料椅上，一边抖着腿一边不耐烦地盯着我。
“天啊，Ed，你的宿醉折磨得我恶心的快要吐了，”大卫说道，“可我只是个意识体，想吐都吐不了。”
我依稀记着点昨天发生了什么，我像个孩子似的在V面前失声痛哭了起来，而V则被迫当了回温柔的大姐姐，不断安抚着我失控的情绪。
昨夜的痛苦削减了我内心的煎熬，我似乎不再为数十年折磨我的经历而感到痛苦了，而面对大卫，我内心那些埋藏着的内疚思绪似乎也跟着减轻了，不那么难以启齿了。
“大卫，如果你昨天听到了我和V的对话……”我鼓起了勇气。
“嗯？”
“我必须告诉你真相，我……很抱歉，去年你和亚当重锤交战的时候，我就在荒坂塔，我……”
“你是想说你把我做成Relic这件事？”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卫早就猜出了其中的缘故。
“我又不傻，Ed，从一开始我就猜出来了。你知道Relic是什么，还在和我接触后便很快意识到我就是一个Relic意识体……以及你昨天和V的沟通。”
“你不恨我？”
大卫歪着头想了想，老实的承认：“恨，一开始恨得厉害……所以我才希望赶紧去找露西。但是我现在逐渐想明白了，在当时如果不是你决定把我做成Relic，我说不定当场就死了，根本没有再苏醒的机会。”
“我……”我一时语塞，“我没有想要向你乞求原谅的意思，大卫，我知道我当时明明有另外一种选择，而不是顺着别人的棋步走下去。毫无疑问我是亏欠你的，我会帮助你找到露西，我会用我的方法偿还我犯下的错误。”
大卫这回没有说什么。V看到我从荒草地上坐起来了，便径直穿过大卫的身体坐到了塑料椅上。
“你醒了？”V故作轻松的问我。
“和强尼吵架了？”我则直接指出了她的困扰。
“哦，强尼，不，没什么，”V苦恼地捏了下鼻梁，另一只手摆了摆表示不想谈论此事，“还是一些老问题，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还是不肯消停。”
“哈哈，有机会真想见强尼一面，”我笑了起来，“我看你明明乐在其中。”
“你就少笑话我了，”V懊恼地嘟囔了一句，随后转移了话题，“朱迪那边还没有消息，我有个叫帕南的朋友那边有事需要我处理，你打算干什么？继续调查旧网的线索？”
我摇了摇头：“旧网那边我会想办法，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帮助大卫找到露西的下落。”
“露西？”
“一个黑客，大卫的老朋友，也许她能帮助我们，”我解释道，“你认识吗？”
V摇了摇头，给了我一条建议：“如果你要找人，那就去来生见见罗格。只要是还活跃在夜之城的，罗格一定知道她的下落。”
这是我这个月第二次来到来生酒吧了，上一次在这里时，我还是个西装革履的公司狗，而现在，我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为活命四处奔波的雇佣兵了。
随着身份的变化，心境也变得截然不同了。
来生酒吧的音乐不再让我觉得嘈杂烦乱，反而变得律动十足。时而碰杯时而大笑的酒客也不再像过去那般面目可憎，反而在我眼里变成了坦率又有趣的性情中人。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融入了街头的环境。
“Ed，是Ed吗？”
我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我，小爱从一伙奇装异服的浓妆女孩身边挤了过来，兴奋地想我打了声招呼，我意识到那些人来自莫克斯帮。
“小爱，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惊讶。
“我才要问你呢！你去哪里啦，我和妈妈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又被清道夫给打劫了……”小爱淡紫色的眼睛中闪烁出兴奋的光，喋喋不休地向我念叨。
“别小瞧我了，我可是帮你赶走了漩涡帮的人。”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小爱并不服气，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从头上扔了下来：“可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你可是饿得站都站不起来！”
我哑然失笑，她竟然觉得我那天不敌清道夫是因为太饿了。
“别笑话我了，”我转移了话题，“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你不会是背着妈妈偷偷喝酒吧。”
小爱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掀起了半截裙子，给我展示了她大腿外侧上的新纹身：“嘘――我加入了莫克斯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到我张开了嘴，小爱先下手为强地向我解释道，“我之前就认识几个在莫克斯帮的姐妹，她们对我都很好，没有让我做什么……我只是想感谢她们，顺便保护自己。”
我抬眼看了看小爱身后那几个仍在闲聊的莫克斯帮女孩，她们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在，正在互相开着玩笑，我总算是放下心了。
“我没资格给你提意见，我只是想让你照顾好自己，有问题给我说，好吗？”
“那你有问题也要告诉我，”小爱抱起双臂，模仿着莫克斯帮不良大姐的口气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呢，你上次离开后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了。”
“我要找一个人，”我解释道，“嗯……我一个朋友的老朋友。”
“这关系可真够绕的。”小爱挠了挠脑袋。
“哈哈，是啊，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我朋友说来生的中间人罗格可能认识，她叫露西。”
“露西？”
小爱突然叫了一声，我有些惊讶：“怎么了？你认识吗？”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露西是不是我认识的露西，”小爱局促了起来，“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姐姐，曾经帮过我……”
“她是不是一头白发短发，阳光下有些偏粉，画着橘红色的眼影？”大卫的身影突然情绪激动地闪现在了小爱身边。
我的大脑随即感受到一阵撕裂的疼痛，我意识到只要大卫或我的情绪出现波动，Relic故障就会接踵而至。
“Ed，你怎么了，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看到我突然扶起了额头，小爱又逐渐担心了起来。
“不，不用管我，大卫想托我问你你认识的露西是不是一头白色短发，在阳光下偏淡粉色，还留着橘红色的眼睛？”
“我，我没有仔细看清她的样子，只是有一次夜晚我路过来生酒吧，是露西帮我从一群酒鬼身边解了围……”小爱又仔细想了想，犹豫地说道，“我记得露西小姐好像确实是白色的头发，眼睛处红红的，看起来很孤独……”
“就是她！就是露西！”大卫叫道，“我们快找到她了！她还在夜之城！”
我的头疼得厉害，此时却顾不了这么多了，皱着眉头说道：“大卫说你见到的可能就是我找的露西，小爱，你知道露西住在哪里吗？”
看到我头疼欲裂的样子，小爱更担忧了，就好像我说起了胡话：“Ed，你的状态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好，身上的酒味也好重……大卫是谁？你在和谁说话吗？”
大卫的身影从小爱身边闪了闪，又消失不见了，随后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嗓音在我脑海里响起：“Ed，我们得去找罗格，罗格会知道露西的地址的！”
“我……我一会儿向你解释……”Relic故障让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我逐渐无法通过光学义眼清晰地看清小爱的表情，“大卫说我必须马上见到罗格，至于这个罗格是谁，我也不清……”
小爱的身影突然在我眼前倾斜了下来，整个来生的天花板都在旋转中向我坠去。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