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还念着我,便会在李家庄等我。
告别烟波钓徒,萧然去了趟李家庄。
先前居住的土屋已被乾坤堪舆夷为平地,一座座做工粗糙的别墅拔地而起。
“特么的你们拆了我的土屋,拆迁款呢?”
萧然揪起一个乾坤堪舆的伙计,愤然问道。
“大侠饶命,我们的补偿款项可是均已发放到位,你这土屋既无地契又无人居住,具体还是得问我们贾老板。”
扔下伙计,萧然立即动身去往上京,再次找那贾有乾讨还公道。
方婕妤不管了?
不是不管,是先搁置一下。
若是先找了方婕妤,到时候拖家带口的,这些事情怕不方便做。
再说,九洲之大无边无际,便是寻上一百年,怕是也寻不到那无间世界的出口。但上京毕竟是九洲皇城,兴许还能有所收获。
上京也确实不负帝都盛名,单是一边的城墙便有数十里长。
上次来的仓促,这次萧然可打算把上京好好游览一番。
且看这上京:
白日当空不冷不热,杨柳结姻风拂垂髫。
城外,马路上各派侠客驰马疾行,酒肆中意气少年斗酒豪饮。
城内,高矮木楼鳞次栉比,锦绣花篮姹紫嫣红。各色小贩忙忙碌碌,男男女女熙熙攘攘。
“高炉烧饼两文一个,肉丸辣汤五文一碗!”
上京城里的街道上,烧饼的麦香气与炉火的温香气融为一体,萧然的鼻子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拿了两个烧饼,萧然正狼吞虎咽,又瞥见路旁一个说书先生拍了两下手。
对着一群带着扁担的农夫,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说道:
“这上京第一才子姚伯牙,有两句诗,叫做‘七仙摇影戏谪仙,水仙化毒醉留仙。’
这诗中所说的‘七仙’呐,指的便是上京城中最为出名的“七仙乐坊”,而“谪仙”便是那七仙乐坊所在的‘谪仙楼’。
至于‘水仙’嘛,肯定就是上京城中百十个青楼里头牌中的头牌‘夜水仙’了,至于“留仙”,自然就是那夜水仙所在的上京第一青楼‘留仙楼’。”
说完,说书先生指了指城心方向,便是那谪仙楼和留仙楼所在。
农夫们顺着指头看去,个个心驰神往。
收回指头,说书先生又接着讲了起来:
“这夜水仙,又叫做梦中水仙,那是长得叫一个俊啊。
水仙这名字起得也是着实不一般,再说一般的姑娘哪能镇的住这水仙二字?
这水仙呐可是九洲十大名花之一,它这根部多汁且含毒,这毒对人无害,可以解痛。
我看这夜水仙就是人中水仙,下边也能化出毒来,解掉男人的双肾之痛。”
“我曾在那留仙楼里见过那夜水仙。”
嘬了一嘬嘴唇,说书先生把即将失禁流出的口水给生舔了回去。
目望天空点了两下脑袋,对着台下一众农夫好一顿勾引,说书先生接着说道:
“我见那夜水仙,细嫩娇肢光亮如玉,披着一条金绿交错的淡雅薄纱,那薄纱之内柳腰花态若隐若现,就如同那水仙花一般。
五丈开外,便闻到这夜水仙芳香四溢,只教我心旷神怡、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别说是凡夫俗子,就是那天上的神仙也得在这留仙楼里待上一宿,要不怎能叫‘化毒醉留仙’呢?”
说书先生对夜水仙的描述精彩绝伦,萧然差点跟着灵魂出窍,喷香的烧饼此刻也没了味道,两条哈喇子顺着和着烧饼上的芝麻一起淌了下来。
看到萧然听得入迷的样子,说书先生愈发来劲,摇了一圈脑袋,又说道:
“要说这夜水仙是青楼中极品的极品,我看那谪仙楼和留仙楼的老板叶思思也不输她。
再说这叶思思,那美人尖下趴着一对斜眉,眉下挂着两颗凤眼,嘴唇一闭上下铺着两片红晕,也称得上是仙姿玉色、柳娇花媚。
只是这叶思思比起那夜水仙多了一些冷艳之气,哪个男人要是能赢了叶思思的芳心,那也是三生有幸。”
“这说书先生口中的叶思思,倒是有点御姐气质,可不太合我口味。”
正想呢,说书先生用手使劲敲了敲身旁的柱子,朝萧然喊道:
“听书一刻,赏钱五文,各位抓紧,别耽误了我这下一场。”
这五文钱让萧然瞬间回了神,想自己就听了这一会,也不知道该不该掏钱。
抬头看见说书先生正盯着自己,萧然只好不情不愿地拿出五文钱递了过去。
给了钱,萧然心想与其在这听这先生胡扯,不如去那谪仙楼和留仙楼见识见识。
留仙楼外,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支棱着桃花小扇,似是门口发传单的房产中介一般在揽客,对着路人不断招呼。
留仙楼里,莺歌燕舞,不断传出嬉笑之声。
再看楼上,人影婆娑,有的还互相交缠在一起,直看得萧然脸红心跳。
留仙楼门口的萧然,此时是想进又不想进,想进是好奇之心是好色之心,不想进则是感觉有些丢人。
进去了,以后怎么面对方婕妤?
不进,以后怎么面对从一而终的自己?
正犹豫呢,一个姑娘突然伸手扯住萧然的衣袖,使劲往楼里拽去。
“卧槽!”
萧然长这么大还没逛过窑子,当即被姑娘的热情被吓了一跳,赶忙挣脱拔腿便跑逃。
一路跑到谪仙楼,萧然往里一瞅,发现这谪仙楼不过是个豪华一点的酒楼,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落座之后举目四望,只见台上七个桃李年华的姑娘正在长袖漫舞,台旁竖着“七仙乐坊”的牌子。
这七仙女子,各个明眸皓齿、姿色美丽。穿的是纯色霓裳,赤橙黄绿青蓝紫各执一色,犹如空中彩虹。
漫天花雨中婀娜起舞,身形飘忽若仙。
既然是七仙乐坊,那自然也少不了“乐”。
只见七仙起舞的台子旁边,一个女子拿着一支六孔洞箫,箫声如跳珠撼玉,正是《霓裳羽衣曲》。
箫声轻扬而起,七仙舞女纤足轻点轻盈跳起,霓裳随风飘动,裙裾摇摆,一双双玉足时隐时现,似是七仙女在虚无缥缈的仙境中翩然而飞。
箫声骤然急转,七仙舞女伏倒在地,曼妙身姿在地上四处摇曳,中间一舞女在六瓣花叶中缓缓站起,腰部如水蛇般游动,似是花蕾绽放。
箫声渐渐回落,宛转悠扬,音色圆润轻柔,其余六位舞女纷纷站起,围着中间手腕挂着丝带流连挥舞,偶尔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如花间飞舞的只只蝴蝶。
曲罢,舞女尽皆散去后台,只留下那一个姑娘在台边端坐。
萧然看去,发觉自己只顾着欣赏这台上七仙飞舞,却没注意台旁那姿色过人的姑娘。
姑娘梳着一头垂挂髻,戴着淡白色的星月头饰,额头上三寸宽的齐刘海。
桃面粉唇,涂着浅粉色眼影,穿着淡青色薄裙,胸前系着一根蓝色丝带。
话说,酒楼里的叫好声与斗酒声此起彼伏,但这姑娘却像听不到观众鼓掌一般,对这热闹一脸的漠不关心,显得格外幽静典雅。
嘭的一声,角落里一个红衣女子起身将一只酒杯狠狠地砸在地上,对着面前的男人大声骂道:
“贾有乾,你好不要脸!”
贾有乾?
哎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萧然都忘了去找他麻烦,结果贾有乾竟自己送上了门。
萧然正准备过去,却看见女子掏出飞针。
“看来不用我出手,这女的自己就能把贾有乾扎成刺猬。”
“姚招娣,老子今天不想寻你麻烦,你若再不给我面子,可别怪大爷我翻脸不认人!”
面对姚招娣的飞针,贾有乾竟丝毫不怂,说完还朝着旁边挤了挤眼。
旁边桌上,坐的是一个黑衣剑客,正自顾自地喝酒。
看到贾有乾递来眼神,剑客斜眼瞅了一下姚招娣,嗤笑一声。
“贾有乾,有你这般不要脸的么,骗我一个弱女子的钱!”
说完,姚招娣捏着飞针的手猛然向后抬去,似要发力让贾有乾尝尝飞针穿心的滋味。
“啊!”
飞针还未出手,只见一道白色冰针飞过,姚招娣惨叫一声,手上瞬间布满冰霜。
“莫要在我这谪仙楼里闹事!”
一句清亮的女声从楼梯处传来。
萧然循声看去,此女容貌竟和那说书先生口中的叶思思,一模一样。
看贾有乾带了武功高强的保镖,姚招娣有些慌张,左手捏着右手手腕制住寒气蔓延,跌跌撞撞地往酒楼外跑去。
“姑娘莫怕,这贾有乾和我也是有些恩怨,你坐我旁边,看他能把你怎地。”
萧然起身把路过的姚招娣拦了下来。
姚招娣并未见过萧然,但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是有些本事,便坐了下来,随后嘤嘤嘤啜泣起来。
贾有乾远远地看到萧然,也是一愣。
但萧然的武功贾有乾还是了解七分的,看了看一旁的黑衣剑客,哼了一声径直走来。
“这不是在我那萧老弟嘛,怎么萧老弟上次折了两个兄弟还不过瘾,今天打算是把自己也给折了?”
贾有乾这么一说,姚招娣坐不住了,立即擦擦眼泪,心里暗骂:
“没什么本事装什么英雄。
不过现在那贾有乾转移了目标,估计也不会理我,小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姚招娣偷偷瞄向萧然,却见他头也不抬直接说道:
“贾老板,在这影响人家酒楼生意,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到街上说话。”
看着死到临头还在强行装逼的萧然,贾有乾冷笑一声,朝着黑衣剑客说道:
“凌飞,你就出去让这狗东西尝尝厉害,可不要手下留情,官府那边我自会摆平。”
得令后,黑衣剑客跳出酒楼,站在街上朝着萧然喊道:
“小兄弟,我花凌飞白天从不出手,今天算是让你见识见识,以后护狗也要看主人!”
白天从不出手?那就是晚上才出手呗?
这特么也拿出来装逼,真是恬不知耻。
花凌飞?
不认识。
但姚招娣听到花凌飞,倒是为萧然捏了把汗。
她可是知道,花凌飞可是比那胡大海齐名的刺客,干的都是替人平事的勾当。
只是胡大海好勇斗狠还有浓厚的兄弟情结,而花凌飞却是以刺杀为乐。
但要论起修为,花凌飞的冰雷一指出神入化,应该还要高出胡大海一些。
姚招娣暗暗担心,对萧然轻声说道:“这人叫花凌飞,有点实力,你可要小心一点。”
“呸!”
萧然把芙霜剑拍在桌上,轻蔑一笑,跳出了酒楼。
上京大街上,两个剑客摆开架势。
这种江湖厮杀也是见得惯了,一旁的路人小贩直接收拾东西,主动腾出一个圆圈。
而谪仙楼里酒足饭饱的酒客,也纷纷涌到一楼栏杆处,围观决斗。
一个一袭黑衣面色冷酷无情,一个一身白衣满脸吊儿郎当。
萧然刚刚落地,花凌飞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一记冰雷指,指尖瞬发三根冰雷飞针。
“你特么不讲武德啊!”
萧然还未来得及运功,便被三根冰针尽数击中。
中针处,一股雷击般的剧烈疼痛,伤口瞬间结冰失去知觉。
其中一针打在了腿上,萧然猛一哆嗦,底盘不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还以为多大本事,这上来就被秒了。”
满怀期待的姚招娣,看萧然中招当即崩溃。
观察一番,姚招娣准备借机溜走,但不想刚起身,却看到贾有乾站在自己身后。
贾有乾一把把姚招娣按了回去,冷笑说道:
“姚招娣,有人帮你出头,你还想走?”
骗子过招,高下立判。
姚招娣虽是把李三寿骗的极惨,但在贾有乾这,却是妥妥的手下败将。
“小伙子,强行装逼,最为致命。”
花凌飞站在萧然面前,得意地享受着萧然的跪拜之礼。
“操你大爷!”
萧然也不起身,偷偷运起真气蛋。
伤口处的冰霜瞬间融化,转眼间全身无碍。
看萧然全然无恙地站了起来,花凌飞吃了一惊,接连又是十记冰雷指打出。
这次打出的冰针,足足有数十个之多,密集飞来,只教萧然防无可防。
刚刚这一跪,引得围观群众一顿耻笑,萧然此时已是恼怒非常。
也不惯着花凌飞,直接使出摩诃无量。
一股气浪从萧然身上奔腾而出,数十只冰针碰到气浪顷刻间化为乌有。
花凌飞暗暗吃惊,没想到这气浪竟如此之强,赶忙运功抵挡,却毫无用处。
只一招,花凌飞便被气浪掀飞数丈远,落地后只觉得全身被重锤狠砸了一番,再一动却发觉身上肋骨已是断了两根。
“看不出来这厮倒也有些本事。”
花凌飞强撑身体,拔出噬雷剑,一招“五雷轰顶”打出。
按道理,这五雷轰顶应是腾空后朝着对方天灵盖使出,可惜花凌飞此时已是无法飞身,只能朝萧然面门打出这一剑。
这一剑带着数道惊雷,可谓惊世骇俗。
萧然赶忙抽出芙霜剑,使出自己新学的般若伏魔剑法,剑前登时现出无数厉鬼,张牙舞爪扑入雷阵。
雷电交加中,厉鬼直接扑到花凌飞身上。
萧然遭到雷击,只觉得全身上下似是被万箭穿心。
花凌飞被厉鬼按倒,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猛烈撕扯。
国际惯例,花凌飞吐血。
萧然挨了几雷,情急之中竟使出“无我之境”,直接闪到了一丈开外躲开雷阵。
回看过去,雷阵中竟还留着自己的幻影。
这一闪,街道上和酒楼中的围观百姓尽皆哗然,想不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腾空闪烁幻影不随,今天竟能亲眼见到。
“别装了,躺下吧。”
看花凌飞苦苦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萧然嘲讽一番,懒得理会。
径直进了酒楼,萧然抓起贾有乾,几拳下去,揍得贾有乾直接昏死过去。
看到顾客挨打,老板叶思思竟没有生气,反而拍手称赞:
“少侠好俊的功夫!”
说完,叶思思赶忙招呼贾有乾的随从把贾老板抬走。
“可别死在这,脏了我的谪仙楼。”
姚招娣也站了起来,媚眼再现,柔声说道: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哎,这姚招娣可真是有些无可救药。
叶思思和卑劣的贾有乾也打过交道,看贾有乾折在了谪仙楼,倒还有些高兴。
请萧然坐下,叶思思让小二拿来菜单。
菜单拿来,小二直接报起菜名:
“一品官燕、二龙戏珠、三仙参丸、四翅扑海、五香松鹤、六足金蟾、七色莲花、八宝凤尾、九丝玉鲍、十全药汤。”
看起来很高端的样子,但是萧然却听不太懂。
不愿显得像个乡巴佬,萧然挥手豪爽说道:
“叶老板,客随主便,你看着安排。”
这话说得可真社会,叶思思欣慰一笑。
“分赴后厨,样样不拉全部上齐。”
菜上齐后,三人喝起小酒,萧然不经意间又瞅到了台旁的吹箫女子,好奇问道:
“叶老板,你那姑娘往那一坐,好似一尊石雕,我看众人鼓掌叫好,她也毫无反应。
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美人。”
叶思思听罢,对姑娘招招手,只见姑娘缓身站起,踩着悠悠莲步走了过来。
待到萧然身旁,叶思思拉起姑娘小手,笑着说道:
“萧弟弟,我这姑娘名叫纳兰梦妍,虽然双耳失聪,却是乐界奇女。”
双耳失聪?
萧然忍不住把纳兰梦妍打量了一番,只见她面色淡然,让人生不出一点亵玩之意。
再看身旁这三个女人,一个御姐老板、一个妖媚火辣、一个孤僻高冷,都不太合萧然的胃口。
还是我那活泼可爱的方婕妤好。
萧然顿觉无趣,随口夸赞几句,便让纳兰梦妍回了台子。
“卧槽,萧然!”
萧然喝了两杯有些微醺,猛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去看,却看见失联已久的李三寿,带着一男一女进了酒楼。
萧然、李三寿、闫铁山,这三个大学基友,想不到竟相聚在这谪仙楼,真让人感慨万千。
三人还没来得及寒暄,李三寿和姚招娣却脸色骤变。
一个怒意横起,一个尴尬不已。
“萧然怎么会和这婊子在一起?”
李三寿纳闷,但自己刚来还不清楚状况,便没有贸然发作。
听萧然和李三寿是多年的好兄弟,姚招娣倒是慌了起来,借口自己有事,匆忙起身出了谪仙楼。
姚招娣走后,李三寿又要了两壶上京玉液,吹嘘起最近的奇遇。
叶思思在一旁直听得热闹,心中对这三个少年暗生出些许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