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拜别了无根居士,上仙赶回千竹苑。无根居士的话,一路上都响在他的耳边:北方蛮夷将在未来进犯中都,国中大军大部调往北边御敌,京城一带兵力空虚。待到蛮夷大军挺进,正是起事的最好时机。无根居士又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因此,你们一定要抓紧了,做好一切准备,一旦发动,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到了那时,如果用追风和招魂唤起了长平的阴兵,集结发兵,却被那位白发老将赶来一手阻止,那我们数十年的准备就付之于东流了!”

上仙叹道:“追风功力不敌,压服不了他,奈何?!”

“还在想着那把蟒山的奇剑?”

上仙点点头:“有了它,何愁天下虚空人敢不听命于我。可恨邰振子,抵死不肯交出来,苦苦追逼几十年,连它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更不知道邰振子究竟把它藏匿于何处,想起来,实实地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还记得否,当年明道子铸造追风,用了几年?”

“他铸到第三年时,徒弟才上山拜入他的山门,后来,又铸了两年,合起来,应该是五年时间吧。”

“他铸造新剑,足足用了十年时间!也亏得他有如此恒心。其实,他就是怕你用追风惹出事端,特意下功夫铸了一把新剑,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半条性命。”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上仙敬佩地说:“还是师父料事如神,知道他要铸造一把新剑,不辞辛苦,不惮艰难,潜入在蟒山,风餐露宿,踏雪卧冰,时时盯紧了他的动向,他铸剑铸了十年,师尊就在蟒山上守了十年,把他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无根居士笑道:“为了你,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家。只要大仇得报,亲眼看到那个贼子下了阿鼻地狱,再苦再难,心甘如怡!”

“就为了不辜负师尊的十年守候,我也要肝胆涂地拼死用命,为师尊报了夺位夺妻的深仇大恨。”

“我宽了心,你得了天下,上仙徒儿,我们是各得其所两相不亏啊!”

上仙起身,撩开袍襟,恭恭敬敬在无根居士面前跪下:“上仙一遍诚心,可表天日,那个位置,并不在上仙眼中,本来就是师尊的,得了手,就应该还给师尊,上仙愿在师尊座下,当一个忠心不二的臣子,辅佐师尊,南面称王。”

无根居士也不拉起上仙,照旧端坐着,看着上仙笑问道:“上仙徒儿,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自然是真心话,如有半句是假,天下人皆可诛杀!”

无根居士“哈哈”大笑,伸手拉起了上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许诺了你的,就是你的。实话说,那座巍峨的宫殿虽然亚赛天上的天宫,在我心中,却是痛彻心扉的伤心之地,我是不会再踏足一步的。”

“师尊——”

无根居士敛起笑容:“不要再说了,上仙,那个位置是将来的事情,要紧的是现在。时机将到,我们却诸事尚未齐备,八字还差着一撇,我心里多的是烦忧,而不是觊觎那个位置。上仙,你起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是,师尊。”

“十年前,我正在明道子铸件的那个山洞外窥视,突见洞中红光闪烁,知道新剑已经铸成。而明道子用血水淬火,已经快要将身上的血液大半滴到了淬火的铁桶里,他性命垂危,我在洞外,就听见了邰振子和另一个徒儿哭喊连天。我悄悄地过去,贴在洞口,听见了明道子要用蟒山血滴树的水滴续命。”

上仙接口说道:“于是,师尊就立即招我上山,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可惜,我无能,接到了水滴,却没有从明道子手上拿到新剑。”

“也不能怪你,只怪那明道子死硬得不可救药,宁可不续命,也不肯把新剑拿给你,可见,他为了防你,不惜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我本想下山召集些虚空人,上山问明道子讨要新剑,谁知道山洞已经被巨石封堵,邰振子不见了去向。元庆化成的巨蟒虎视眈眈,据守在洞口,我难以与他匹敌,只得退下了蟒山,听师尊说新剑被邰振子带走,于是,就开始了数十年之久的追寻之路,现在,邰振子落到了手中,为防他逃遁,我砍断了他的双腿,把他囚禁在密不透风的地方,可是,那把新剑却依然是无踪无迹,使人怀疑,明道子已经把它也化为了乌有,带到了阴阳两界交接的地方。要得到它,可能是绝无可能的了!”

“不要沮丧,总是有办法的。”

上仙却依然愁眉不展:“如果那把剑确实是在邰振子手上,他是宁死也不肯交出来的。追风功力不足,能唤起几十万阴兵,却不能压制一个白发老将。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情景,阴兵列队,等候我的调遣,他骑了一匹白马飞奔而来,在队前寥寥数语,大军就把我视如不见,旌旗飘扬,大队人马调转了方向,渐渐地隐入了夜色之中,一人一马一刀一枪都没有留下。”

无根居士呷一口茶,“上仙,你如今道法高深,唯有一点,还差火候。”

“请师尊明示。”

“你还不知道变通!”

“变通?”

“唔——”无根居士点点头:“就是变通!知变通,方知世事万端,阡陌万条,此路不通,再辟蹊径,只要是机谋成功,管它遗臭千年还是万古流芳!”

上仙起身,再施一礼:“徒儿是棵朽木,得师尊调教,才有今日。如何变通,徒儿百思不得要领,还是请师尊指点迷津。”

“明道子在蟒山铸剑至之时,有一日,蟒山上一轮明月竟然红得像血浸过的一般。明道子得了天意指教,需用血水淬火,剑才能铸造成功。果然,他几乎滴尽了全身的血,一把稀世奇剑霍然问世。”他看向上仙:“我讲完了,你有所启迪否?”

上仙凝眉沉思,低头想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师尊,徒儿脑筋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

“我不是说了么,邰振子还在你手上,这就好办得多了!”

“你是说,逼他再铸一把剑?”

“你再想!”无根居士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不耐烦:“变通,变通!想要的,得不到手,唯有退而求其次,把手上所有的,变成那把求而不得的!”

“变换追风?”

“还有我再给你点明么?”

上仙冥思苦想,过了一阵,眉头一扬:“徒儿明白了。”

无根居士说:“说说,看我们师徒二人是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上仙立起,恭立于无根居士面前:“那明道子的血淬火得了一把奇剑,邰振子是他的徒弟,得他的真传,身上流淌的也是明道子的血脉,师徒一脉相承,师傅的血能淬得奇剑,徒弟的血想必也一定有同样的功效!”

无根居士一拍桌子:“好,到底让你寻得变通之道了!”

上仙一是按捺不住,一揖到地:“师尊,徒儿这就别过了,回到千竹苑,将追风重新打造,用邰振子的血来淬火,追风一定大振雄风!”

“好,去吧。为师在此,专候你的佳音。”

回到千竹苑,上仙命颐安请来了元乾。元乾见上仙满面春风,问道:“兄长去哪里过了一天一夜,看你的样子,想必是我们的症结不成症结了!”

“师弟请安坐,我们细说。”

二人对面坐下,上仙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的。前几日我去了长平,那里伏有几十万阴兵,一旦把他们召集起来,国中大军简直不是对手!”

元乾敬佩地伸出了大拇指:“兄长大手笔,大手笔!师弟对你,简直拜服得五体投地,世间再无一人,能及兄长一半!”

“先不要急着夸赞我,师弟有所不知,事情虽然是水到渠成,但是,又遇到了一个大大的麻烦,只怪追风功力不足,镇住了万千阴兵,却被一个白发将军破解了,阴兵听他的,不再听从于追风招魂。”

“那如何办?”

“只有一个办法,将追风重新锻造,再次淬火。”

“好说,我立刻带人去垒炉灶,再去召请几个手艺好的铁匠师傅,不出三日,追风就改头换面。”

上仙笑道:“师弟,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兄长,你说,你要怎样,我就照你说的办,你动口,我动手,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跟从!”

“好!”

元乾摩拳擦掌地说:“兄长,那我现在就带人去垒炉灶,你说,垒在哪里,我知道,这铸剑也讲究个风水,风水宝地铸出来的剑,定然不同凡响,这追风本来就具有不世神功,再铸造一回,天下不是第一,也算得上是第二!”

上仙说:“我选了个地方垒砌炉灶。”

“在哪里?”

“就在邰振子住的那间屋子。”

元乾疑惑地说:“他那里,逼仄得很,怕是有些铺不开。”

“除了他那里,再也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元乾眨着眼睛,不解地说:“园里这么大,房屋上百间,哪里不比他那里好,兄长你今天有些奇怪。”

上仙淡淡地说:“为什么要选在他那里,因为,淬火要用他的血!”

元乾不由得大吃一惊:“要用他的血?!”

上仙点头:“正是。”

“用人血淬火?”

上仙又点头:“正是。”

乍一听说,元乾有些心惊。脸色也变得灰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想了想,又吞了回去。

上仙问道:“师弟,怎么了,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元乾嚅嗫地说:“没有啊,没有什么?”顿了顿,他问道:“兄长,这淬火要用多少血?”

“邰振子身上的血要抽干,还不知道够不够。”

“血干了,不是人就不能活了吗?”

上仙不语,点点头。元乾心里千宛百转,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沉着脸走到亭子前,看着园里的千万竿翠竹。

上仙走了过来,站在元乾身后:“元乾,我看出来了,你心中对邰振子大为不舍。”

元乾小心地选着词语:“兄长,我是觉得我们到底是当了几年的师兄师弟,他为人也还不错,就这样——害了他,日后传出去,我们的名声不好听。”

上仙一笑:“这只能怪他不知趣,不交出那把奇剑,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只能这样对他了。”

元乾期期艾艾地说:“兄长,就——就不能用其他的法子了么?”

上仙转了一圈,回身站定:“有其他的法子,就看他听从不听从了。”

“劝他,把奇剑交出来!”

元乾忙不迭是地说:“我去。兄长。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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