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陈纵16

子夜没回。

谭天明也一天没动静。

陈纵下午就着子夜的账号玩游戏玩到六点, 本该远在他乡的潘鸿宇却电话找上门来。

陈纵慢悠悠清了条支线,存档游戏之后,才点按接听。

潘鸿宇问, “圣诞怎么过呢?”

“在家打游戏, 你呢, 不是度假吗, 想到给我打电话?”

“不好玩,想找你喝酒。”

“不和大家一起?”

“我来得晚, 和他们又不熟……而且, 陈纵, 你跟Arya闹这么僵, 聚一块你不觉得尴尬?”

陈纵道:“我又有什么好尴尬的。”

“那就好。所以今晚有什么计划。”

外头天色有点暗了。陈纵看眼时间,讲,“可能在家看恋综。”

潘鸿宇就笑了,“又不是不知道剧情……这一期有什么好看的?想听什么,我来帮你回顾一下啊,星黛露无主悬案——”

陈纵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吃火锅, 几个男嘉宾开车出去买菜, 回来的时候,发现购物袋里有一只星黛露,耳朵上卡个便签,说,‘给陈纵’。主路上几个拍摄点没摄像头,不知谁塞的, 陈纵问了一圈也没问出来,结果就成了无主悬案。起初她觉得是潘鸿宇,找到他卧室门口问起, 他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给你买了个星黛露?”当场回房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她,还说,“这个是我本来打算第二天约会送你的。”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陈纵问,“那个包装袋里的星黛露,真的不是你买的?”

潘鸿宇道:“很明显,能干出这种事,分明又喜欢、又不敢喜欢。是谁不是很清楚吗?另外三个提都不必提。我,我多坦荡啊,从头到尾高调示爱,从未忸忸怩怩。”

陈纵犯不着非要去深究,笑纳好意,免生尴尬。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礼物都备上了,你怎么知道我下一期会选你?”

潘鸿宇讲,“作了六期死,第七期了,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何况小周也不适合你。”

“那谁适合我?”

“我啊,”他讲得异常坦诚,“我可是做足功课,为你而来的。”

“你这样下去很容易英年油腻,”陈纵骂道,“何况我俩这搭配,呱噪指数堪比十台电钻。”

潘鸿宇倒无所谓。接着又讲,“我没打乱你计划吧?”

陈纵气都能气死,“你知道我躲了你几期吗,跟瘟神似的,看到你就害怕。真是一粉顶十黑。幸好你闭嘴及时,没出什么意外。”

“那就好。”潘鸿宇忽然说,“拼命三娘,出来喝酒。”

陈纵一时困惑。

潘鸿宇道,“你来的话,我现在打车去COA等你。不来我直接转机回申城。”

说罢挂断电话。

眨眼功夫,对方微信发来最终目的地定位——中环酒吧COA。

潘鸿宇:[我现在在港市机场,下一班机一个半小时之后,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

沉思间,一条消息像天意一样弹了出来。

谭天明:[香港人家亲戚多,圣诞节更多,根本脱不开身。今天我两食言而肥。十点接你过来看夜景烟花,要不要来?]

下面附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

偌大一间屋子里全是人。开四台麻将桌,屋外还有高尔夫教学。泳池上飘了人,楼梯上也站了人。陈纵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子夜果然在照片的物理C位,七八个小孩端着蛋糕盘在对他发动奶油攻击,他双手端了三层蕾丝蛋糕,根本避之不及,形容狼狈非常。

原来是圣诞节。圣诞节自然要陪家人过,难怪没空看手机。

陈纵当即决定原谅他,回消息道:

[没关系,你们忙。哼,我也有男嘉宾陪我玩!晚点有空来Iron Fairies接我咯。]

——IRON FAIRIES,当地较有情调的蹦迪场所。

顺手回复潘鸿宇:[可以陪你喝两杯。]

当即叫车去口岸,过关又搭的士。司机从前也是个酒鬼,结婚生子之后方才从良,娶了个江西漂亮老婆,普通话全无口音,讲起酒吧头头是道,问她,“这个点去COA,排到天亮都喝不上,不如去红磡。”

陈纵讲,“中环几步一间酒吧,总不至于喝不上一杯酒。”

司机道,“也对。”

陈纵本做好知名的排不上号,找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随便喝两口也好的准备。但她实在低估了潘鸿宇这顶级大社牛的social能力。COA队伍已经快排到街转角。陈纵撒丫子往队伍末端跑,却在靠近酒吧门口的前中段被人兜手一拦,拽进队伍里。

那人挽着她胳膊,仍在同周围一群漂亮女孩鬼扯,“你酒量这么好?那我一会儿一定要同你喝一杯了。”

该男子将陈纵往队伍里揽得更近些,现场给她娶个英文名:“介绍一下,这位是Lucy。”

漂亮港女也与他讲英文,“Lucy酒量也很好吗?”

潘鸿宇假装犹豫了一阵,“说实话……是我见过酒量酒品最差的女孩儿。”

他一讲话,大家都笑好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认识了很久。此人靠这绝技搭讪,聊着聊着,自然而然钻进队伍,顺带将她也捎带了进来。

过会儿,他仍觉得不足,向前排两个美国口音的情侣搭话:“嘿哥们儿,哪天到的?”

……

十分钟后,陈纵和潘鸿宇成功坐上吧台。

这家名气大,也绝不是名不副实,酒品都很有特色,菜单上鸡尾酒按酒精度由低到高排,前头画了该款酒的调性水果。潘鸿宇本想给她点杯酒精度低的苦瓜柯林斯打底,好先同她叙叙旧。结果陈纵直截了当给自己来了杯最高度数的可可皮罗西塔。

酒保见两人意见不一,又询问了一次。

陈纵拇指一指:“听女士的!”

酒保都点头了,潘鸿宇只好称是:“总不至于一杯鸡尾酒就醉了。”

岂料她喝起来就没完没了,从COA出来,又拉着他上百米外的QUINARY。圣诞人多,哪里都排队,QUIANRY队伍比寻常时候的COA有过之无不及,潘鸿宇拦着不让她去,身后人竟敢挑战起了他的尊严:“潘鸿宇,看到妹妹多就怕了,还是不是男人?”

潘鸿宇只得硬着头皮,如法炮制。谁叫他是此人是铁忠男粉?男粉是没有尊严可言的。好在QUINARY女孩子居多,他这张脸这张嘴勉强还能派上用场。等到后头去那家彩虹旗酒吧,那可是家LGBT友好酒吧……这屁股还得要。但假如陈纵真的唆使他去,保不准他真的会为了插队而同基佬朋友们大胆示爱。

幸得陈纵刚出QUINARY就喝大了。

QUINARY潘鸿宇只点了一杯招牌伯爵鱼子马爹利给她,说好: “喝不掉的,剩下再给我。”

陈纵以为他在羞辱自己,端起杯子一口气 喝掉。前后两杯酒加起来已经是她的极限,醉得步子已经摇摇晃晃,却说什么都要去下一家酒吧再战一杯。潘鸿宇也只得带她去一家乌龙茶饮酒吧,点上两杯鸡尾酒同一杯热茶,还没等她喝上一口,假装讲:“你手机有消息。”

手机果然有消息,但是来自黄主编。

她忽然良心发现,给陈纵道歉:[前几天老板跟我聊了三个多小时。我想了好几天,觉得你就保留你的大框架就行。我态度不好,给你道歉。]

醉了的陈纵,觉得人人善解人意。热情回复:[我也不对啊,黄主编。我态度更坏,其实你人不赖。]

丢下电话,拾起酒还要喝。但酒早已被潘鸿宇偷换,约等于一杯热茶。

她喝不尽兴,唤来酒保,满嘴慢吞吞混乱白话:“要一杯Tequi,仲有一杯菠萝Vodka。”

酒保听不懂,疯狂给男伴使眼色。

男伴讲英文,“有热水吗?没有的话,果汁也可以。”

大家都懂。喝大了。

在乌龙茶酒吧喝了三杯热水,对这家酒吧感受自然非常差,几次反复跑到门口看招牌,批评道:“会不会调酒,差评!”

潘鸿宇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扶到一旁桌上趴好,免得她再生事端。本起意趁她酒醉调侃她两句,看她醉容又觉得可怜可爱。静静看了一阵,潘鸿宇决意不加奚落,而是和她同款姿势趴在桌上,面对面地,问了句,“和我一起玩,开不开心?”

陈纵醉到只能讲叠词,“开心开心!”

潘鸿宇趁机讲:“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大老远跑过来……因为啊,圣诞节总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过。”

陈纵举手:“你讲得好对!”

潘鸿宇叹气:“真是醉得不轻。”

陈纵大声嚷嚷:“还要喝还要喝!”

她稍能动弹了些,潘鸿宇更被她缠得没法子,先领她四处走了走,不多时走到Iron Fairies门口。他想了想,节日档口,里头舞池必定人挤人,料想她没机会碰到吧台,让她蹦跶几下,散散酒劲也好,两人一道顺着人潮进去了。

谭、陈两家老一辈都念旧。一年之内,海内外举家团圆就指着这几天,又赶上周末两岸都得闲。于是一大早驾车去广东祭祖。过了中午,又将那头老小亲眷携过来喝茶。早晨五点吵吵嚷嚷到现在,派利是、吃蛋糕、搓麻将,家里工人忙不过来,小一辈里不打马吊的就被叫来帮忙招呼客人。不去?动辄便被冠之一不孝、忘本的大罪过……就这么,脚不沾地至九点,上演一出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喜剧,到一众小孩子睡了方才得片刻安宁。

一得闲,谭天明寻了事由,将被迫跟几位老伯下象棋的子夜叫下楼,两人一道在花园里给陈纵打电话。一通不接打第二通,还是没人接。

谭天明笑话道,“玩挺疯。”

接着又打,夺命连环call,打到第五遍终于有人接听。

镜头对着个男人脸,陈纵在一旁给他含含混混地配音:“雷猴哇,我叫阿强。我喝酒都好塞雷,仲俾多我一杯士多啤梨rum,就是个种海盗饮嘅rum。”

实在不忍卒听。

一边讲,一边歪歪倒倒,镜头也跟着摇摇晃晃。男的不得不去搀扶她,其间颠颠簸簸,磕磕绊绊,胳膊搭胳膊,脑袋贴脑袋……子夜尽收眼底。

潘鸿宇又好气又无奈,见通话显示“哥”,宛如寻到救星:“请问她家住在哪里,可否发个地址给我?或者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先将她捎去我住的酒店歇下,我在隔壁再另开一间房间。”

子夜只问,“你们在Iron Fairies?”

潘鸿宇夺不过手机,大声称是。

子夜说,“你把她带到路边,我立刻过来。”

戴英从楼上下来轻唤:“唔理捉棋定打麻雀,仲要嚟多个一人开枱啦。”(下棋打麻将,都还差一个人啦)

谭天明问子夜:“你去接我去接?”

子夜讲,“你去陪他们打牌。”

谭天明自然没有不依,应了戴英一声,上楼去了。

戴英听见讲电话声,也难免八卦,“阿哥女朋友?”

谭天明摸牌,只讲:“睇下听日新闻就知啦。” 三两句撇清瓜葛,也免得牌桌上多生闲言碎语。

夜半十二点,中环街上醉鬼渐渐多了起来。子夜一眼辨认醉得蹲在路边的陈纵,慢慢将车驶过去。此地不宜泊车过久,子夜摇下车窗,请潘鸿宇将她扶上后座。

潘鸿宇看清驾驶室里的面貌,所有线索顷刻之间连到一起,明显愣了一下。

从了然到失落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如果是这个人,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他埋头苦笑,很迅速地动作了。

子夜只当他愣住是因认出自己,接着询问,“我送你?”

酒店倒也不远。潘鸿宇不是忸怩人,不见外,大大方方地绕到右方,坐进副驾驶室。

一个人不讲话,另一个突然不知怎么讲话,气氛格外尴尬。

也不知从何开口,气场莫名其妙就被他给镇住了。又或者有种做坏事被家长捉拿,被迫提前见了对方长辈之感——而对方家长,比想象中更具象、体面、威严,震得他喘不过气。

可能过了快有一个世纪吧,方才听见对方问,“在一起多久了?”

潘鸿宇诚实答道,“还没追到。”

子夜哦了一声。唇闭合起来,抿出一条线,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此后一路再没多话,直到酒店门口,潘鸿宇讲出第二句话:“谢谢陈老师。”

子夜说,“不用,谢谢你照顾陈纵。”

这就是他们之间发生的全部对话。潘鸿宇混乱地下了车,恍然间只觉得自己和那种只有两句台词的群演没什么分别,此刻匆匆领了盒饭,实在谢天谢地。

陈纵在车上睡得很熟。子夜尽量开得慢且稳,慢慢将车挪回学府阁。可惜乘电梯的时候仍受了颠簸,一出电梯门就吐了两人一身。子夜先将她领回家,将她衣裤上的呕吐物做了简单清理。之后打电话给邻居简要说明情况,请来她家里工人带了两身干净衣服上门帮她替换。子夜则拿了工具出门,清理电梯口的秽物。工人换好衣服,过来同他讲了声,用夹生英文讲,“洗漱用品在桌上,新的。”子夜听懂,付了她一笔小费,又讲明日登门致谢,这才回房。

工人换衣服时,拿毛巾给她做过简单擦拭和消毒,此刻屋里还残留了一点消毒水和桃子味湿巾的香氛味。邻居女主人显然是桃子迷,睡衣上也满是蜜桃花纹。但尺码不对,在陈纵身上稍宽大了点。此刻见她窝在沙发里,像那种含棉量不足的粉色兔子公仔。

面容沉静,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子夜简单冲洗了下,换了身干净居家衣裤,将大幅落地窗帘拉上,倒了杯温水给她,搁在她面前矮几上,又听见她在咯咯地笑。

子夜一手支在沙发沿,弯身盯着她瞧了会儿。

距离也不算近,堪堪能看清只剩一半的耳坠,仍带着红晕的两颊。还有未卸除干净的假睫毛,此刻正难以扼制地轻颤。

子夜看了会儿,开口,“陈纵。”

不论醒醉,在这个游戏上她永远一败涂地。立刻捂着脸,避开他视线,蜷进沙发,笑到不可遏制。

子夜讲,“起来把妆卸了。”

她闻声立刻不动了,翻个身对着外头,佯装打鼾。

子夜实在无奈,蹲坐在她面前地上,拆开桌上包装盒,将卸妆油手里搓开,取了化妆棉,很仔细地给她擦拭。

陈纵躺地一动不动,安静享受子夜的伺候。

子夜问她,“你怎么给我找这么多事?”

陈纵只顾着笑。

子夜又问,“故意的吗?”

她仍笑个不停,像是开心极了。

“是不是?”问完这句,子夜也笑了起来。

卸了妆,两人都没有动,仍相对坐着。

陈纵渐渐睁开眼,酒劲上头,朦朦胧胧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子夜。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带着两种情绪。一双眼眸中分明蕴藏浓重情绪,一双眼带着困惑,带着不解,带着探究。

子夜声音从没有这么温柔过,“想问什么。”

“你想我吗?”陈纵问。

“想。”子夜答。

不像一句话,更像一句情绪助词,一声叹息。

很想。

可那又能怎么样。

陈纵轻轻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睡着就不记得你说了什么,我录音了。”

高举手机,跟子夜炫耀。但屏幕显示的分明不是手机录音,而是正在播放印度神曲的Q|Q音乐。

子夜长叹一声。弯身搓搓她脸颊,“起来刷牙洗脸。”

正要扶她坐起,立刻被一把推开。“刷牙好丑,不给你看。何况我有手有脚,活蹦乱跳。”

跌跌撞撞走出几步,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墙上。子夜几步上前,将她连掺带扶,提溜进洗手间。

说好活蹦乱跳,牙膏,牙膏拿错成洗面奶。只好子夜给她挤。牙刷,牙刷拿反,摸了满手泥,仍得子夜给她搓洗干净。最后,牙也是子夜刷的,脸也是子夜洗的。

子夜一边做着这些,一边心里想的是,如果今天没有及时接到她,街边那小子会给她清洗呕吐秽物吗?由近及远,又想到,倘若她哪天嫁人,对方也会在醉酒时善待她吗?一时又不清楚自己想这些事为什么。

早晚也不由他来操心,这片刻又何必放不下?

陈纵倒好,心无旁骛,乖乖立在跟前,仰脸望着他,满嘴泡沫,含含糊糊问了句什么。

子夜没听清,凑近去听,“刷完牙什么?”

然后听见她又重复了一遍,“刷完牙就可以亲亲了吗?”

真该死。童言戏语,不经意的话,往往都有最震撼效果。

嗡地一声。子夜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陈纵以为他累了,自己接过水杯漱口。又随意扯了张面巾,打湿敷脸。几个简单动作,溅得满屋满身都是水,但好歹自给自足。子夜也只能由着她,跟她讲:“洗好之后,自己回房间睡觉。直走转里那一间,不要走错了。”

房门都没有锁,仍怕她进错卧房,子夜只得先抱了被子在客厅睡。刚躺下,就见陈纵关了洗手间灯出来,借着客厅几盏感应小夜灯摸索着地前进。留神看了一阵,果不其然,她径直进了子夜房间。过一会儿,似乎觉察不妥,从屋里出来,转进另一间屋子里。

子夜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回房,她又从最里一间卧室走了出来,径直朝他走过来。子夜在原地站定,问,“想要找什么东西?”

陈纵没答。走到近处,背着夜光灯,看不清地上搁了个哑铃,险些又绊一跤。子夜及时拉她一把。她身体失衡,半个身子重重摔上来,又被他用身体稳住。陈纵却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借势,双手环上来,将他抱紧。

睡衣下没有衣服。工人没有帮她穿。

酒意还没有散,所以身体很烫。

子夜像忘上机油的机器人,身体僵硬,两手空举,动弹不得。“想要什么?”他低声又问了一遍。莫名很渴,以致话音有些失声。

衣料窸窸窣窣。陈纵赤脚踮起,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想要一个圣诞节的晚安吻。”陈纵退开一步,清亮的眼看他,看他,渐渐有点不敢看他,以致闭上眼。

一个吻又碰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的,带些微醺热意的,久违的。

短到像是要赶在他神智回归之前吻得出其不意。

陈纵讲,“晚安。”由此不敢再看他,掉转头回屋,脚步越跑越快。

子夜久久呆立原地,一动不动,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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